在松江府华亭县八团内川沙镇,有一富贵之家姓花。家主花遇春,年近半百,方得一子,取名花林。这孩子自出生起,便被夫妇俩视作掌上明珠,宠溺非常。
花林自小就对读书识字兴致缺缺,任那教书先生如何苦口婆心,他也只是左耳进右耳出,心思全在外面的花花世界。十岁过后,他彻底告别学堂,开始整日在川沙镇的大街小巷游荡,与那些游手好闲之徒厮混在一起。
眼见儿子如此不成器,花林的父母忧心如焚。他们心想,或许给花林娶个媳妇,能让他有所约束,收收性子。于是,便托了镇上能说会道的媒人,四处说亲。
说来也巧,媒人寻到了一位徐家姑娘。这徐氏自幼父母双亡,在叔父家寄人篱下长大。虽身世可怜,却生得一副姣好面容,且性格温婉,聪慧过人。徐氏年已十八,叔父也正为她的婚事操心。媒人在花家与徐家之间往来穿梭,极力撮合。徐氏见花家家境殷实,花林虽有些贪玩,但看着也算憨厚老实,心想或许嫁入花家,能有个安稳的归宿,便点头应允了这门亲事。
花家择了良辰吉日,将徐氏风风光光地迎进了门。成婚那日,镇上的人都来看热闹,见徐氏姿容秀丽,仪态端庄,皆赞花林好福气。
可谁料想,婚后的花林依旧我行我素,每日早出晚归,不是在赌坊里掷骰子,就是与一帮酒肉朋友在酒馆里胡吃海喝。他与一个叫李二白的无赖相识,这李二白年约三十,光棍一条,整日无所事事,就靠坑蒙拐骗为生。他见花林出手阔绰,家中又无人管束,便起了哄骗之心,常常在花林耳边吹嘘外面的世界如何精彩,引得花林对他言听计从。
花林为了在朋友面前充面子,时常偷偷拿家中的钱财衣物去变卖。徐氏很快便察觉家中财物不断减少,一番追查,发现竟是丈夫所为。她又气又急,跑去告知公婆。花林的父母听闻此事,气得一病不起,不久便相继离世。
公婆的离世,让花家陷入了悲痛与混乱之中。花林虽也伤心,但他那贪玩的性子却丝毫未改。
一日,花林在镇上闲逛时,遇到了一位年轻书生,名叫任龙。任龙年方不到二十,生得眉清目秀,气质儒雅。他的父亲曾是典史,家中略有积蓄。任龙自幼饱读诗书,胸怀大志,来川沙镇是为了寻一清净之地安心读书。
花林与任龙、李二白偶然相遇,几人交谈一番后,竟觉颇为投缘。李二白提议结拜为兄弟,花林与任龙皆点头同意。于是,三人在镇外的桃林里,杀鸡盟誓,结为金兰之好。
李二白初见徐氏时,眼睛都直了,心中暗忖:“这小娘子生得如此美貌,若能与我共度春宵,便是死也甘心。” 此后,他便总是找借口往花家跑,对徐氏言语轻薄,动手动脚。徐氏何等聪慧,一眼便看穿了李二白的心思,对他厌恶至极,总是冷言冷语相待,避之唯恐不及。
而任龙与徐氏的初次相见,却似命中注定一般。那日,任龙来花家做客,徐氏出来奉茶。任龙抬头望去,只见一女子身着素衣,面容绝美,眼神中透着一丝淡淡的哀愁,宛如春日里的一朵梨花,惹人怜爱。徐氏亦瞥见任龙,见他温文尔雅,风度翩翩,心中不禁泛起一丝涟漪。
此后,任龙来花家的次数愈发频繁。他与徐氏常常在庭院里偶然相遇,目光交汇间,似有千言万语。徐氏心中暗自叹息:“我已为人妇,虽与花林夫妻之名大于夫妻之实,但也不应有此非分之想。” 可任龙的身影却总是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
任龙心中亦对徐氏倾慕不已,他常想:“二娘如此温婉聪慧,却嫁给了花林这般浪荡之人,实在可惜。我若能与她相伴一生,定当好好珍惜。”
一日,花林兴致突发,买了些酒肴回家,邀李二白和任龙来家中畅饮。徐氏在厨下忙碌,准备菜肴。酒过数巡,花林与李二白皆有了些醉意。任龙见酒冷了,便起身说道:“我去厨下取些热酒来。”
任龙走进厨下,见徐氏正站在灶前,脸颊被炉火映得通红。他心中一动,轻声说道:“二娘,你辛苦了。” 徐氏微微转头,嗔怪道:“你不在外厢饮酒,来此作甚?” 任龙走近两步,看着徐氏的眼睛,低声说:“二娘,我心里有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徐氏心中一惊,却故作镇定道:“有话便说,莫要吞吞吐吐。” 任龙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道:“二娘,自初见你那日起,我便对你情根深种。我知道此举不妥,可我实在难以抑制心中的情感。” 徐氏听闻此言,心中如小鹿乱撞,脸上泛起红晕,她低声呵斥道:“你这书生,莫要胡言乱语,我已是有夫之妇,你若再这般轻薄,我便告知相公。” 任龙急忙拉住徐氏的手,说道:“二娘,你莫要骗自己了。你与花林之间并无真情,你心中对我亦是有意,我能感觉得到。” 徐氏挣扎了一下,却没有挣脱,她心中矛盾极了,一方面觉得自己不应背叛丈夫,另一方面又被任龙的深情所打动。她抬头看着任龙,眼中满是纠结与痛苦,缓缓说道:“你我之事,若被人知晓,定会身败名裂,如何是好?” 任龙紧紧握住徐氏的手,坚定地说:“二娘,只要你我小心谨慎,定不会被人察觉。待今日花二与李二醉倒,你我便可倾诉衷肠。” 徐氏沉默片刻,微微点头。
任龙取了酒回到外厢,与花林和李二白继续饮酒。他心中暗自盘算着如何让李二白尽快离开。于是,他频频向李二白敬酒,李二白来者不拒,不一会儿,便醉倒在桌旁。
傍晚时分,李二白被人搀扶着离开花家。花林亦醉得东倒西歪,任龙将他扶回房间休息。待花林睡熟后,任龙悄悄来到内轩,徐氏早已在内等候。二人相见,眼中满是爱意与激动,情不自禁地相拥在一起。
然而,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他们的私情,终究还是被李二白察觉。李二白心中暗自得意,心想:“任龙啊任龙,你抢了我的心上人,今日便是你的死期。我要让花林亲手杀了你,看你还如何得意。”
于是,李二白找到花林,添油加醋地将徐氏与任龙的奸情告知于他。花林听闻,如遭雷击,他怎么也不敢相信自己的妻子会背叛自己。他心中又惊又怒,吼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李二白信誓旦旦地说:“兄弟,我亲眼所见,岂能有假?你若不信,可亲自去捉奸。” 花林咬牙切齿道:“若真有此事,我定不会轻饶他们。”
在李二白的教唆下,花林决定捉奸。第一次捉奸时,花林按照李二白的计划,假装外出,实则躲在附近。李二白潜入花家,可当他们冲进内轩时,却发现屋内空无一人。花林心中疑惑,李二白却在一旁咒骂道:“定是有人走漏了风声,让他们提前逃走了。”
第二次捉奸,他们选择在深夜行动。花林与李二白悄悄来到内轩,透过窗户,他们看到屋内有两个人影。花林心中一怒,正欲冲进去,李二白却拉住他,低声说:“再等等,等他们衣衫不整时,再进去,让他们无话可说。” 可就在这片刻之间,屋内的灯突然熄灭,待他们冲进屋内时,却又扑了个空。
这一次次的失败,让徐氏心中起了疑。她心想:“为何每次捉奸都如此凑巧?定是有人在背后捣鬼。” 她开始暗中留意,很快便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她心中暗自思量,决定将计就计,让这背后之人露出马脚。
一日,李二白又与花林商议捉奸之事。李二白说:“兄弟,这次我们换个方法。你还是假装外出,我先在附近盯着,等任龙来了,我便通知你,你再回来捉奸。” 花林点头应允。
李二白见花林离开,心中暗喜,觉得今日定能成功。他悄悄来到花家,躲在院子里的花丛中。天色渐暗,徐氏在内轩等待着。李二白等得有些不耐烦了,心想:“任龙这小子怎么还不来?难道他察觉到了什么?”
就在这时,徐氏在内轩轻声唤道:“相公,你在外面吗?快进来吧。” 李二白心中一喜,以为是任龙来了,便急忙从花丛中窜出,冲进内轩。可当他冲进屋内,却发现花林正站在屋内,手持利刃,满脸怒容。
原来,徐氏早已料到李二白今日会来,她提前与花林商议,让花林躲在屋内,等李二白出现时,再出来捉奸。
李二白见势不妙,转身欲逃,却被花林一把抓住。花林怒喝道:“你这无耻之徒,竟敢设计陷害我,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李二白吓得脸色苍白,连忙求饶道:“兄弟,饶命啊!我是被猪油蒙了心,才会做出这等错事。” 花林不为所动,手起刀落,将李二白斩为两段。
徐氏见李二白已死,心中松了一口气。她走到花林身边,轻声说:“相公,你可知这一切皆是李二白的阴谋。他垂涎我的美貌,因我不理会他,便心生嫉妒,设计陷害我与任龙。” 说着,她从怀中取出一封书信,递给花林,“这是任龙留与我的书信,相公看过便可知一切。”
花林接过书信,只见上面写道:“花兄,你生性纯善,却被奸人蒙蔽。你不知二娘心中之苦,你整日在外游荡,对家中之事不闻不问,二娘独守空闺,心中寂寞。我与二娘情投意合,实非有意冒犯。只望花兄能早日醒悟,珍惜二娘,莫要再被奸人利用。”
花林看完书信,心中感慨万千。他回想起自己以往的所作所为,心中满是愧疚。他看着徐氏,眼中满是悔恨与自责,说道:“二娘,是我错怪了你,我竟险些被李二白这奸人所骗,做出大错之事。” 徐氏轻轻摇了摇头,说道:“相公,过去的事便让它过去吧。只望你日后能改过自新,好好过日子。”
花林点头道:“二娘,你放心,我今后定不会再如此。我会好好待你,将家中之事打理好。”
随后,花林与徐氏将李二白的尸体装起,趁着夜色,驮到李二白家中。
经此一事,花林彻底改过自新。他不再去赌坊,也不再与那些狐朋狗友来往,而是开始用心经营家中的产业。徐氏见花林如此改变,心中亦十分欣慰。她一心一意地辅佐花林,将家中事务安排得井井有条。
花家在花林与徐氏的共同努力下,渐渐恢复了往日的繁荣。而花林与徐氏之间的感情,也在经历了这场风波后,变得更加深厚。他们育有子女,一家人其乐融融,在川沙镇过上了幸福安稳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