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陵有一个少年叫韦固,从小父母双亡,他想着早点娶媳妇以绵延后代,给天上的父母一个交待,却不知道因何,说了好几门亲事都无疾而终。
元和二年,他前往清河游玩,住在宋城南店。结果认识了一个朋友,对方是和他是同乡,在这里做生意。
一看到韦固到了适婚的年龄,却孤身一人,就要给他介绍对象,对方是前清河司马潘昉的女儿。让韦固明天一大早,到店西的龙兴寺门前相见。
对方很是热情,让韦固没办法拒绝。抱着姑且一见的想法,第二天一大早,他就去赴约了。
结果他起得早了,到地方的时候,天还没有亮,月亮还挂在半空。
他四处打量,看到有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头靠着一个包袱,坐在台阶上,借着微弱的月光在读书。人生七十古来稀,到了这个年龄还好学至此,这样的人韦固还真没见过。
他好奇地凑了过去,却发现这老头手中的书,他一个字也不识得。既不是篆字,也不是梵文。
他好奇地问道:“老人家看的是什么书?我打小读书,什么金文、小篆,还有西域的梵文颇有涉猎,只是您书中的字我是一个也看不懂,不知道这是哪哪一国的文字?”
老人乐了:”这就不是人间的书,你岂能看得懂?“
韦固不相信,以为老头在说话:”这不是人间之书,难道是天上的?“
老者正色道:“这是阴府的书,你是来见一个女子的吧,你来得太早,你我才有这么一场缘份。你也知道,这人间之事,都是有阴府的官员来掌管,人鬼殊途,你也不会认识我。”
“那您在哪个衙门高就?”
老头说:“我执掌天下人的婚姻大事,也就是你们口中的月老?”
月老?这不是牵红线那位,看来自己找这位大仙儿说句好话,应该会有一门好姻缘。
韦固说道:“我从小父母双亡,只我一人苟活于世。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所以我想早点娶妻,多生子女,延绵我韦家香火。只是我这十来年,多方求亲,多有变故,不能遂我所愿。今日有人约我到此,商议与潘司马家小姐的婚事,您看能成吗?”
老头摇摇头:“怕是不成,你与潘小姐前世无缘,今世更不可能。婚姻大事,自有天定,你哪怕自降身份,找一位门不当,户不对的,也成不了。你将来要做一州之刺史。我告诉你吧,你的媳妇刚满三岁,再过十三年,她十六岁才能进门。”
听这一席,韦固的心都凉了。又一次白跑,十三年,再过十三年再成亲,自己都多大了?
他看到老头背着一个包袱,就问里面是什么东西?
老头抽出一根,让韦固来看,原来是一根根红线。“原来这就是牵定二人缘份的红线啊。”
老头点点头,颇为自得:“看来小老儿在你们人间也颇有名气。不错,这就是系定二人姻缘的红线,只要二人有缘,我就将这红线悄悄地系在他们的脚上,不管他们是几世的仇家,还是贫富悬殊,或者是相隔千里之遥,只要这红线一系,就会克服困难,在一起。你的脚上我也已经系上了红线,你再找其他人也是白费力气。”
韦固很好奇:“我那娘子是谁家的女儿,可是本地人?”
老头点点头:“正是本地人,旅店北面卖菜陈婆家的千金。”
韦固很好奇自己未来娘子的相貌:“我可以提前见面吗?”
老头无所谓:“陈婆经常抱着她在市场上卖菜,你跟我走,我指给你看。”
他们在这里一直聊到了天光大亮,又等了一个时辰,韦固等的人没有来,老头就背起自己的口袋往市集而去,韦固赶紧跟了上去,想到可以见到自己未来的娘子,他心中忐忐不安。对方相貌如何?性格可好?
他们一前一后来到菜市场,一个一只眼的妇人,抱着一个三岁多的女孩,老头上前指着那女孩道:“这就是你的妻子。”
韦固一看,女孩一脸菜色,明明三岁多,长得跟一岁多一样,心中不喜。
我等到三十多才娶一个妻子,就娶这样的?
突然他心生恶念,如果我杀了她,是不是月老还得重新给我指派一桩姻缘?
他的想法刚刚迸出来,就被老头察觉了。
“这女子命中注定要吃天子给的俸禄,因你而富贵,岂是你可以杀得了的?”
说罢老头化作一阵清风,消失不见。
韦固此时已经生了心魔:“这才婆子长成这个样子,我岂能娶她的女儿。想我韦家也是世族之家,娶妻也是一等一的,岂能娶这样的女子?”
他越想越不是事,回到家拿出一把刀交给仆人阿福:“阿福,你是能任事之人,如果你能替我杀了这个女孩,我给你一万钱。”
阿福同意了。
第二天一大早,阿福就将刀子揣在怀里,来到了菜市场。正好碰到那个卖菜的陈阿婆已经开了张,一群人围着忙碌个不停。她那三岁的女儿好像还没睡醒,坐在一边半睡半醒。
他悄悄地凑了上去,趁着人多,刺了那女孩一刀就跳,陈阿婆一看女儿受伤,跳脚大骂,一时之间,整个菜市场乱作一团。
阿福回到家,韦固就等在院子里,一看到阿福,他一把抓住了阿福的衣领:“你可杀了那女孩?”
阿福不敢确定:“我一开始想刺她的心脏,谁料到一慌,刺到了她的眉间。”
得知这个结果,韦固也没有办法。
后来,韦固又多次向人求亲,都因为各种原因夭折。一眨眼十四年过去了,他还是独身一人。
虽说婚姻不顺,却官运亨通。凭着韦家的关系,他前往相州,也就是现在的安阳,在参军刺史王泰手下任了一个副职,负责刑名之事,也就是审案。韦固好歹是世家子弟出身,颇有才学,没几年就将堆积的亢案给处理得明明白白。
王大人很欣赏这个副手,听说他还没有成亲,就将自己的女儿许给了他。
韦固一百个愿意,双方都有这个意思,自然婚事进程很顺利,什么纳彩,送聘,很快二人就成了亲。
洞房花烛夜,韦固算是近距离见着了新娘子的模样,新娘子刚刚十六岁,相貌清丽,举止优雅。杏仁大眼,肌肤白嫩,他一看就很喜欢。
只是她的眉间总是贴着一个纸花,哪怕在房间里卸了妆,只有二人相处的时候,甚至是沐浴的时候,也不拿掉。
这让韦固很好奇,他问妻子怎么回事。
妻子恨恨地说道:“我是王大人的侄女,并非他的女儿。我父亲以前是宋城县令,死在任上,我当时还在襁褓中,母亲与哥哥也相继离世,我与乳母陈氏居住在菜市场的店铺中,靠着乳母卖菜席日,三岁那年,我跟着乳母去卖菜,不知道哪个丧良心的用刀刺中了我的眉心,虽然没有死掉,却留下了刀痕,这才用纸花盖上。七年前,叔叔来到卢龙任职,我就跟着他来到了任上,当亲生女儿一样抚养,后来才嫁给了你。”
韦固一听,当时就愣了。这不是当年自己让阿福干的好事吗?
事后,他也后悔了,姻缘天注定,自己太过偏激,他曾经派人到菜市场上找那位陈阿婆,却没有找到。
想到这里,他不死心:“陈氏可是瞎了一只眼睛?”
新娘子很好奇:“你是怎么知道的?”
韦固苦笑了一声,将自己遇到月老,得知陈阿婆的女儿是自己的未来媳妇,派人去刺杀的事情一一道来。
并长叹了一声:“姻缘天注定,真是命运,兜兜转转,你我还是成了夫妻。”
他话没说完,就被妻子一把揪住了耳朵:“咋了,嫌我当初配不上你,还派人刺杀我?”
韦固连忙求饶,一连床头跪了好几天,才让妻子息怒,允许他上床。
后来只要他一不让妻子顺心,妻子就拿这件事来奚落他。
不过他们夫妻二人的感情还算好,后来生了一个男孩叫韦鲲,后来当了雁门太守,母亲被封为太原郡太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