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间故事：盗女
文化
2024-11-21 00:35
河南
从前，江都有一个少年叫吕牧，字季荦，出身于武林世家。他出生之时，母亲曾梦到一位身着铠甲、头戴兜鍪、手持双戟的美少年，少年向她行礼说道：“我是汉时的吕布。如今将投胎于你家，望你好生照料。” 说罢，便用戟撞击母亲的腹部，母亲顿时惊醒，随即感到腹痛难忍，不久，便产下一名男婴。这男婴额头宽阔，下巴丰满，模样甚是聪慧不凡。母亲因此向旁人详述此梦兆，父亲听闻后，却认为这是不祥之兆，说道：“此子恐非能保家之人。”待吕牧长大成人，其力气超乎常人。他喜好骑马舞剑，尤其擅长使槊，能在百步之外飞掷长槊击中目标，且百发百中。他生性易怒，若有人冒犯于他，便欲取其性命。他曾经前往金陵观看武试，当时江南的众多武士齐聚于此，武会元陆梅舫担任教习师。众人于广场上演练各种技艺，陆梅舫随后邀请众人上前比试力气，他自夸走遍天下，无人能与之抗衡。陆梅舫擅长舞剑，只见他剑势纵横，上下盘旋，片刻间只见剑光闪烁，不见其人身影。众人皆鼓掌称赞，称从未见过如此精彩的剑术。![]()
陆梅舫收剑归鞘，从容地对众人说道：“若有敢前来比试技艺且能胜我者，愿奉上百金为酬谢。” 只见桌上摆放着两大锭金子，光芒耀眼夺目。众人皆不敢应战。吕牧却奋勇向前说道：“我虽不才，愿与你一较高下，如何？” 陆梅舫见他身形魁梧，知其并非寻常之辈，便问道：“刀剑拳棒，你欲选哪一项？” 吕牧答道：“请一一比试。倘若有一项不如你，我便不是好汉。” 待两人交手，竟不分胜负。吕牧又请比试力气，他指着庙门外的石狮问道：“你能举起它吗？” 陆梅舫答曰：“能。” 只见他双手抱住石狮，绕场行走一圈，观者皆大声喝彩，赞其神力。吕牧笑道：“这有何难！” 他左右手各挽一只石狮，在广场中快步如飞，不一会儿便将石狮放下，且东西位置互换。众人惊得目瞪口呆，舌头都差点掉出来。陆梅舫当即下拜道：“君真乃天人也。我甘拜下风，愿以兄长之礼相待。” 并命随从取来百金赠予吕牧。吕牧一笑而拒，转身扬长而去。旁边有一位老者，胡须卷曲，下巴宽阔，上前询问吕牧的姓氏。吕牧如实相告。老者邀请吕牧至酒楼，畅饮三杯后告别，并对吕牧说：“他日若行于山东道上，有人冒犯于你，只需说出我的贱名，便可相见。” 说罢，从胸前取出一面三角小旗交给吕牧道：“遇到时以此示人。我复姓诸葛，字仲仁。齐鲁以北，无人不知我。” 与吕牧一同下楼后，老者的仆人已牵马等候，老者策马疾驰而去，速度飞快。吕牧归家后，将小旗置于行箧之中，起初并未在意。这一年，吕牧考中武解元。次年春天，吕牧赴京参加会试，最终以第一名的佳绩高中。京城人士皆仰慕他的名声，赠送诗文、礼物者络绎不绝。吕牧离京归乡，取道济南。行至荒野之处，四周林木茂密，众人皆担忧此处恐有强盗出没。吕牧却拍掌畅谈，笑道：“些许鼠辈，何足为虑！” 他从容地勒住缰绳，缓缓前行，满脸得意之色。![]()
忽然，空中传来鸣镝之声，一支箭 “铿” 地射中马车，车夫吓得双腿发抖，不敢再前行。吕牧纵马冲入树林，只见四五人骑马飞驰而来，各持器械冲向吕牧。吕牧仗剑迎敌，众人的刀剑如流星掣电般，始终不离吕牧的前后左右，吕牧这才知晓遇上了劲敌。树林中又有数十人突然杀出，将车辆行李全部抢走，速度极快。那四五人见财物已被抢走，喊了声 “鲁莽了”，便相继骑马离去，眨眼间消失不见。吕牧回头看向同行之人，他们皆垂头丧气，呆若木鸡。吕牧叹道：“我闯荡江湖三十年，今日竟遭此败绩！” 于是令众人先回旅店，“我当单枪匹马去追回财物。” 他疾行三十余里，只见山路崎岖，松杉交错，马匹无法前行。正在犹豫之际，见那四五人骑马返回，对吕牧说道：“你可是吕季荦？险些误了大事。你昔日好友特命我等前来迎接。你同行之人也将一同前来。” 说罢，他们下马为吕牧牵马，或推或拉。片刻后，吕牧来到一座豪华宅邸，房屋高大雄伟，宛如达官贵人的府邸。门房入内通报，主人即刻出来迎接。吕牧一看，竟是去年在酒楼中遇到的虬髯客。虬髯客热情地握住吕牧的手，言辞恳切地表达思念之情，并说道：“你大概已忘了我昔日之言吧？若不是见你箧中的小旗，险些与你失之交臂。” 随后，他引吕牧登堂入室，重新行相见之礼。又大开盛宴款待吕牧。山中的宾客好友纷纷前来，连日欢宴，饮酒作乐。数日后，吕牧欲告辞离去。虬髯客说道：“我知你尚未成婚。我有一女，愿许配给你；将来上阵杀敌，她也可助你一臂之力。” 吕牧嗫嚅着不敢应答。虬髯客又道：“若论我女之貌，当不输于红绡、碧玉之类的佳人。来相” 说罢，传话内堂，让女儿盛装出来相见。不一会儿，只闻环佩叮当，麝兰香气四溢，一位女子亭亭玉立地来到面前。吕牧仔细一看，只见她容貌秀丽，双眸含情，宛如仙女下凡一般。吕牧看着对方不眨眼，一看就是心属于自己的女儿，虬髯客哈哈大笑。新婚之夜，新娘仪态万方，灯下观之，更是娇艳绝伦，夫妻二人情深意笃，如胶似漆。吕牧在山中，无事可做，便以读书为乐。屋后有一座小园，园内花木繁茂，池石清幽，吕牧常于其间漫步。有时，他也会与妻子联句吟诗、下棋赏画。![]()
一日，吕牧独自外出散步，从石洞穿出，渡过一座小桥，见有一座轩房。轩中陈设完备，鼎彝古雅，笔砚精良。桌上有恽帖四册，题曰 “倩珠女史清玩”，吕牧方知这是妻子的书房。近窗的胆瓶中插着一枝梨花，清香四溢。墙上挂着一副楹联，写着：“宝剑有时思出匣，玉人何处教吹箫。” 乃是妻子亲手所书，笔致娟秀，不逊于恽南田。吕牧正欲再看，妻子已从旁室走入，笑道：“郎君也在此处？” 吕牧夸赞妻子的文采。妻子笑道：“郎君亦懂弹琴否？” 说罢，取下壁间所悬古琴，弹奏数曲，琴声清越悠扬。弹奏完毕，妻子又笑着对吕牧说：“郎君只夸赞我的文事，却不提我的武艺，难道以为我不擅长弓马刀槊吗？” 随即从锦囊取出一柄古剑，示于吕牧道：“此乃欧冶子所遗之物。” 剑上有七星，与星象相应。剑刚出鞘，寒光凛凛，锋芒逼人。妻子于中庭舞剑，恰似宜僚弄丸，顷刻间，只见万丈寒光，令人毛发悚然。吕牧赞道：“卿有如此妙手，何愁不能克敌制胜？”当晚，妻子独自回房，屏退侍女，背对孤灯而坐，黯然神伤。吕牧斜倚在妻子肩头，问道：“娘子定有心事？” 妻子道：“夫君以科举第一名的身份入朝为官，荣耀至极，恩宠有加，既已投身功名，当思奋发图强。此地乃盗窟，怎可久居？郎当速速筹划归计，妾愿相随。” 吕牧怀疑虬髯客派妻子前来试探，因而叹道：“卿所言甚是。然大丈夫行事当光明磊落，岳父待我甚厚，我实不忍即刻离去，终当寻机报答，而后再行离开。” 妻子听后，默默无言。过了两个多月，有人来报，某显要官员辞官归乡，携带巨额钱财出京，可伺机劫取。然而他有两名保镖，皆身怀绝技，估计前日所派的四五人尚可与之抗衡；保镖中有一女子，颇通剑术，非得倩珠姑娘亲自前往不可。” 他们得令而出，在燕齐交界之处遭遇了目标。因靠近集市，众人远远跟随；刚至荒僻之地，伏兵突然杀出。吕牧持弹弓先行开路，众人皆纷纷退避。女子跃马冲向吕牧，剑离吕牧仅寸许。吕牧翻身伏于马腹之下躲避其锋芒，剑忽折为两段，原来是倩珠从旁发弹丸相救。倩珠连发九丸，其中一丸击中女子额头，女子这才逃走。吕牧纵身飞上马背，向空中掷出长槊，两名保镖皆被击毙。众人将财物全部搜刮，从容返回。归山之后，众人张灯结彩，大摆宴席，虬髯客特斟三大杯酒敬吕牧道：“一杯敬你之功，一杯为你饯行，一杯祝你日后成为好官。” 吕牧一饮而尽。众人知吕牧有归意，皆来劝酒，众人交错敬酒，不知饮了多少杯。吕牧与倩珠天未亮便出发，初抵家门，亲戚朋友皆来问询，—— 原来同行之人先归，传言吕牧被盗贼所杀，如今见他安然无恙，纷纷前来庆贺。后来吕牧官至江西提督，一次前往某地检阅部队，路过鄱阳湖，突然看到上游有几十艘战船顺江而下，金鼓齐鸣。只是上面的旗帖，大家却不认得，明显不是官船。
“我中原国境，怎么会有如此战船？”吕牧大惊，以为是盗船，下令手下戒备。没多久，两艘船碰了面，吕牧远远望去，发现船头坐着一位好汉，曲发深目，竟然是许久未见的虬髯客。虬髯客也哈哈大笑：“贤婿稍待。”他一个纵身，竟从对面的船只跃到了吕牧的官船之上，稳稳地落在甲板上。吕牧向边的护卫看到他功夫如此了得，骇得都拔出了腰刀。虬髯客径直走向吕牧，把着他的手臂感慨道：“你如今已显贵。可还记得老夫？” 吕牧以子婿之礼拜见，极为恭敬，说道：“倩珠天天念叨您。阔别十余年，音信全无，怎能不让人思念！” ![]()
虬髯客叹道：“别后山中起初颇为安宁。去年中秋，我招众家兄弟一起赏月，就在我们昏昏欲醉之时，我突然听到门外马嘶人喊，火光冲天，一女子率领官军斩关而入，一时之间，我那众兄弟竟然不是她的对手，纷纷败于她的剑下，丧命于斯。我上前与她应战，竭全力之力，尽平时之所学，竟然不是她的对手。数十招之后，我的弹尺用尽，宝弹被她夺下，眼看就要丧命，幸好你师父的旧剑囊蒙头，这才逃了一劫。再一看我的山寨，已经化为灰烬。” 吕牧闻言，亦为之叹息不已。“我也不知道，只知道其貌绝美，只是额头上有一道疤痕！”
吕牧这才想到自己当年和妻子一起击败的那个女侠：“想必是上次保镖的那个女子，来报往日之仇。不知泰山大人如今准备前往何处？”
虬髯客道：“中原大定，非英雄驰骋之地，我将前往海外寻觅空旷之地，做扶馀国王。” 说罢，唤人取酒与吕牧畅饮。酒至酣处，虬髯客解下胸前一串宝石，五色俱全，光彩夺目，道：“以此赠予倩珠，聊作纪念。” 然后踉跄登上自己的船，扬帆破浪而去，转瞬便消失不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