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许联想 | 一点都不快乐的“快乐小分队”

文化   音乐   2023-04-27 21:25   泰国  
那还是1990年,我大学毕业,被分配到一家体制内单位,因为不喜欢体制内的环境,我辞职在家待业了一年。同学都上班挣钱了,而我却没有工作,靠家里人养活,心里不是滋味,平时也很少跟同学见面(那时候我连社会上的朋友都没有),一年的时间,我差不多把自己封闭在家里,因为没钱,抽烟就要特别节俭,我发现上海卷烟厂生产的高乐牌香烟很便宜,一块二一盒,特别难抽,我说的难抽不是味道不好,是嘬不动,估计那时候烟草里面还没有添加助燃剂,这倒挺符合我的要求,我抽几口就把它插回烟盒里,这样,一根烟可以抽三次,一包烟省着抽可以抽一个星期。即使这样,每个月五块钱的烟钱也是我妈妈掏。
那时候我还不认识媒体的编辑,就算写点什么都找不到发表的地方,更何况我根本不会写作。这一年,我能做的就是听音乐,天天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家里有台飞利浦双卡录音机,只要我在屋子里,录音机就会一直响。那时我手里的磁带也不多,只能翻来覆去地听。但多数音乐并不符合我当时的心境——那种人生刚刚开始时的挫败感,以及对未来的绝望。

我忘了是从谁那里翻录了一盘“快乐小分队”(Joy Division)的专辑,专辑叫什么也不知道,磁带封面上也没有歌曲的名字。有天晚上,我把这盘磁带塞进了卡座,第一首歌响起,我就有点难受,那种阴暗的感觉特别符合我当时的心境,我把灯关上,躺在床上。黑夜笼罩着黑暗的音乐,黑暗的音乐笼罩着我。一段时间来,生活已经让我很压抑了,现在,这种音乐让我感到窒息,我想关掉音乐,但又觉得它能让我有些松弛,好像长时间的压抑突然有了共鸣,有了释放出口,主唱有点神经质,听着听着,便有些不能自拔。就这样,每天晚上,我会像操作程序一样,把磁带放进录音机,按下PLAY,关灯,躺在床上,闭上眼睛,感受无边的黑暗……这盘磁带陪伴了我好几个月,直到有一天,我发现声音有些不对劲儿,原来磁粉快磨光了,薄薄的带基快透明了,我才停止听这盘磁带。

《未知欢愉》唱片封面

几年后,我买到一些“快乐小分队”的打口磁带,才知道,我之前听的是他们的第一张专辑《未知欢愉》(Unknown Pleasures),也知道他们来自英国的曼彻斯特。爱屋及乌,我开始顺藤摸瓜,开始听曼彻斯特的摇滚乐队,比如从他们蜕变出来的新秩序New Order),以及杜鲁蒂纵队The Durutti Column)、史密斯The Smiths)、特定比例A Certain Ratio)、堕落The Fall)、快乐星期一Happy Mondays)、石玫瑰The Stone Roses)、詹姆斯James)、内旋地毯Inspiral Carpets……

快乐小分队

1995年,宝丽金唱片公司送给我一张快乐小分队的精选集《永恒:快乐小分队》(Permanent: Joy Division)。几年前是这支乐队陪伴我度过了最艰难黑暗的一段时间。当天晚上,我把唱片放进音响,把灯关上,躺在床上,闭上眼,像过去一样,开始听这张唱片,我希望音乐能带我重新回味那段不堪的时光。但听了三首歌就听不下去了。我从床上爬起来,开灯,关闭音响。我拿着唱片仔细端详,音质比那盘磁带好多了,现在的音响也比几年前的录音机效果好多了,可我怎么听不下去了?

我把唱片扔到桌子上,哑然失笑,你想刻舟求剑吗?别说别人的人生你没法复制,就他妈连你自己的人生,哪怕是片段都没法复制。当我们被音乐感动的时候,往往是因为某种音乐正符合你当时的心境,因此你爱上了这种音乐,时过境迁,它只能是你的一种苦乐参半的回忆。是啊,1995年,我有了相对稳定的工作,能在媒体上发表文章,已经不觉得生活有什么压力了,也开始认识一些朋友了,虽然挣的钱很少,但一盘鱼香肉丝也就三块九啊,我吃得起。以前的痛苦和绝望翻篇了,新的痛苦和绝望还没到来,这时再听“快乐小分队”,确实没有感觉了。但至今我仍然喜欢他们,偶尔会翻出来听听。

前面说一堆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何不食肉糜的一代很难理解,就此打住,铺垫这些,是想说一本书:《炽热的光及其他一切:快乐小分队口述史》。

我以前看过几本与摇滚乐相关的口述史:《请宰了我:一部叛逆文化的口述秘史》、《伍德斯托克口述史》、《每个人都爱我们的小镇:脏摇滚口述史》。口述史绝不是采访者为了偷懒图省事,而是尽最大可能通过当事人之口还原历史原貌。看这种叙述体的书自有其乐趣,貌似是一堆碎片,但需要你在阅读过程中把它拼接起来,能拼成什么样,全靠你对背景的了解。当然,并不是所有故事都适用口述体。

《快乐小分队口述史》的作者乔恩·萨维奇,是英国著名音乐作家,见证了上世纪七八十年代英国摇滚乐历史,他出版过十几本书,最有名的一本书是《英格兰梦:性手枪与朋克摇滚》,还有一本《青春无羁:狂飙时代的社会运动》,这两本都有简体中文版出版,都挺好看。《快乐小分队口述史》是乔恩·萨维奇的第三本简中译。

曼彻斯特可能是继伦敦之后第二个带来音乐现象的英国古老城市。正如《口述史》中交代的那样,曼彻斯特过去的音乐并不发达,与其相隔50公里的港口城市利物浦反倒在上世纪50年代中后期形成一股音乐现象,最终出来一支披头士。因为美国海员经常会把美国的唱片带到利物浦,所谓近水楼台。在快乐小分队出来之前,曼彻斯特零星出来过几支比较有影响的乐队,比如比基Bee Gees)、冬青树Hollies)、赫尔曼隐士Herman's Hermits)等。直到快乐小分队出来之后,曼彻斯特才变成音乐中心。

曼彻斯特带动的音乐潮流,今天我们可以描述成新浪潮、后朋克、锐舞、英式流行摇滚……这一切,都跟“快乐小分队”有关。

在《口述史》中,相关人员大致交代了曼彻斯特音乐从无到有的过程。乔恩·萨维奇选择他们,也是想告诉人们,没有“快乐小分队”,可能没有后来的“曼彻斯特现象”,而且这个现象一直持续到“绿洲”(Oasis)乐队大红大紫。

当我们通过媒体去了解一支乐队,往往会觉得他们非常了不起,实际上,通过这本《口述史》,你会发现,“快乐小分队”和所有乐队一样,他们自身并未感觉到歌迷眼中的那种神话存在,他们一路磕磕绊绊,甚至他们的第二张专辑勉强完成,主唱伊恩·柯蒂斯便因为癫痫症自缢身亡。但“快乐小分队”激活了沉睡的曼彻斯特的音乐灵魂,让它在音乐气质上有别于伦敦。

1988年,有一个叫莱奥·B·斯坦利的服装店老板在他们的T恤上印上一句话:上帝在第六天创造了曼彻斯特。这句话伴随着曼彻斯特音乐的腾飞,成了曼彻斯特人最引以为傲的名言。

新款上架


www.teeer.cn
T



 最新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