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5月，我在网上看到一则新闻，一位叫约翰·戴维斯(John Davis)的歌手因感染新冠去世。当时我的第一个反应是，应该写一篇文章，倒不是纪念这位无名歌手，而是写一下流行音乐史上最大的一桩假唱丑闻——尽管戴维斯在这场闹剧中仅仅是个配角。但我一犯懒，就拖到现在。
提到假唱，没有谁比我们更熟悉这种音乐流派了，任何一个人都能用最通俗的语言描述出它背后复杂的科学原理。在不太漫长的中国流行音乐史上，假唱几乎占据了历史的一大部分。如果你曾经是一名亲临现场的观众，你一定会被歌手现场演唱的水平和录音棚版本如出一辙所折服，但你从来没想过退票或索赔。
但比起上世纪80年代末轰动乐坛的假唱丑闻，我们的假唱根本放不到台面上。
要讲明白这个荒唐且结局悲凉的故事，得先从一个叫弗兰克·法里安（Frank Farian）的德国制作人说起。法里安是个天才制作人，你可能没听说过他是谁，但你可能知道“博尼·M”（ Boney M.）这支风靡一时的迪斯科组合，如果你不知道“博尼·M”，那你一定听过《巴比伦河》（Rivers of Babylon）、《得回家了》（Gotta Go Home）、《巴哈马妈妈》（Bahama Mama）这些风靡一时的迪斯科歌曲，如果你不知道迪斯科，那一定听说过的士高，如果你没听说过的士高，那总该坐过的士吧。的确，没什么人知道弗兰克·法里安。
弗兰克·法里安
法里安在从事音乐行业之前，他的职业是个厨子。你们现在都知道，厨子都很厉害。但他一心想成为一个歌手。他的演唱生涯也曾经取得过一点点小成功，但他知道，如果再往前走一步，可能需要付出更多。聪明的法里安决定转到幕后，当一名制作人。70年代，正值迪斯科流行，他召集了一些人，组成了一个迪斯科团体，这就是后来著名的“博尼·M”，而这个团体的名字，取自法里安刚出道时给自己起的艺名。法里安制作的专辑在全球卖掉了8.5亿张，绝对令同行艳羡。但你想不到的是，这么一个成功的制作人，最喜欢玩非常低级的假唱把戏。
约翰·戴维斯
现在我们再把镜头切换到约翰·戴维斯。媒体关于他的介绍不多，多是他去世的新闻。戴维斯是美国人，70年代在美国陆军服役期间被派到西德。在西德，他一直在陆军俱乐部表演。退役后，他定居在西德。1984年，戴维斯发行过一张电子风格的专辑《目标地球》（Destination Earth）。后来一个偶然机会，戴维斯认识了弗兰克·法里安。法里安很欣赏戴维斯，决定给他录一些歌。戴维斯挺高兴，很快就录制完几首歌曲。
现在，我们再把镜头切换到“米利·瓦尼利”，这场闹剧的主角。这个双人流行组合是由法布·莫万（Fab Morvan）和罗布·皮拉图斯（Rob Pilatus）组成，两个人同龄。莫万出生在加勒比的法属瓜德罗普岛，很小的时候父母离异，他在巴黎长大，曾经当过一段体操运动员，后来受伤退役，通过跳舞来治疗脊椎的外伤，结果变成了一个很出色的舞蹈演员。18岁时，莫万去了慕尼黑，寻求演艺上的机会。
“米利·瓦尼利”
皮拉图斯是一位脱衣舞演员和美国大兵的后代，但出生后就被遗弃，4岁之前一直在孤儿院，后来被一对德国夫妇收养，皮拉图斯当过主持人、模特、伴舞，他最擅长的是跳霹雳舞。现在你知道了，这两个人身材好，而且很帅。
1984年，皮拉图斯去美国洛杉矶，遇到了莫万，俩人惺惺相惜，因为当时在慕尼黑这样的城市，黑人并不多，俩人决定联手大干一场。很快，他们与一家德国小唱片公司签约，录制了一张专辑，但只卖出了几千张，这个结果并不能保证他们继续生存下去。
也就是在他们走投无路的时候，有人把他们介绍给了弗兰克·法里安，法里安一眼就看出了这两个帅小伙的潜力，他在录音棚里给这哥俩放了一首歌，也就是后来成为他们热门歌曲的《姑娘，你知道这是真的》（Girl You Know It's True），法里安告诉他们，这是一首演示带，你们能不能唱？两人点头。法里安说：“我会让你们成为百万富翁。”
法里安给他们起了一个名字：“米利·瓦尼利。”
但是，这哥俩的演唱让法里安很失望，或者说，这两个人没什么唱歌天赋，再好的歌也托不住他们。后来，法里安再没有让他们录过什么歌。但神奇的是，“米利·瓦尼利”的首张专辑《应有尽有还是一无所有》（All or Nothing）很快发行，在德国迅速成为热门唱片。
法里安发现，这两个家伙虽然歌唱得不怎么样，但形象很好，很吸引人，干脆让他们对口型表演，反正这种流行舞曲组合现场演出也用不着伴奏乐队。所以他把戴维斯演唱的版本用到“米利·瓦尼利”专辑里，同时他还找到另外两名歌手查尔斯·肖（Charles Shaw）和布拉德·豪厄尔（Brad Howell），录制完整个专辑《应有尽有还是一无所有》。
法里安冒出这种想法绝不是偶然，当年他捧红的“博尼·M”，里面的男声就不是乐队的男歌手唱的，而是他自己唱的，“博尼·M”乐队中的几位成员从来不开口唱歌，都是摆设，是法里安从模特里面挑出来的，因为这样的形象更容易吸引歌迷。“博尼·M”红成那个样子，到最后也没有人质疑他弄虚作假。所以，这种移花接木的方式干嘛不用在“米利·瓦尼利”身上呢。
“博尼·M”
一边厢莫万和皮拉图斯还等着进棚录音呢，一边厢戴维斯还等着专辑发行呢。但以“米利·瓦尼利”名义发行的唱片已经在德国走红，莫万和皮拉图斯被搞得一头雾水，法里安告诉他们，带着录音带去欧洲巡回演出吧，他们喜欢你们。
“我们什么时候录制专辑呢？”
“会的，但是你们现在要出去做宣传推广。”
这哥俩终于明白了，未来凡是以“米利·瓦尼利”名义发行的唱片，都不会有他们的声音。他们不知不觉上了贼船，但是想下来就有点难了。即使这样，他们仍然抱有一丝幻想，有一天凭借自己的实力录一张有自己声音的专辑。
很快，“米利·瓦尼利”在欧洲蹿红，唱片大卖，演出排得满满的。从1988年5月到9月，整个欧洲差不多都知道这支来自德国的组合了。“米利·瓦尼利”越红，这哥俩心里就越不踏实，万一哪天露馅可咋整？此时，德国媒体已经开始有关于他们假唱的报道了，为了避免德国媒体纠缠，莫万和皮拉图斯离开慕尼黑，搬到了伦敦。
莫万后来回忆说：“突然之间，就像进入另一个世界，我们始终处于紧张状态。你想告诉别人，但你不能。当你意识到自己的所作所为时，它就像重锤一样敲打着你。”
皮拉图斯说：“谣言从一开始就很多，我们问弗兰克什么时候可以让我们录音，他会说：‘会的，会的，但现在我们需要你们出去做推广。当然，你会做到的，只要和我们一起工作。’他就是这样牵着我们走的。”
与此同时，法里安还想方设法试图阻止皮拉图斯和莫万寻求代理人、律师或经纪人的建议。他告诉莫万和皮拉图斯：“现在收手已经太晚了，因为《姑娘，你知道这是真的》取得了巨大的成功，现在你们必须‘穿过人群而且潇洒’，我会掩护你们的，没有人会发现。他说：‘我会给你 20000美元的预付款。’我们以前从没有红过，所以我们屈服了。我们玩火自焚，现在知道已为时已晚。”
到了1988年底，莫万和皮拉图斯终于意识到，法里安根本不想让他们录音或在舞台上真唱，而且也不接他们的电话。同时，他们在伦敦已经听到有关“博尼·M.”乐队成员遭遇的谣言了。“一旦我们意识到‘博尼·M.’发生了什么事，我们就想来美国，”皮拉图斯说，“在欧洲，艺人得不到在美国这样的保护。”
“米利·瓦尼利”在欧陆走红，引起了美国阿里斯塔（Arista）唱片公司的注意，他们决定把“米利·瓦尼利”这张专辑引进到美国发行。1989年1月，单曲《姑娘，你知道这是真的》发行，迅速成为《公告牌》排行榜冠军，在冠军位置上待了七周。3月，欧洲版的专辑《应有尽有还是一无所有》经过重新编辑，以《姑娘，你知道这是真的》的名字发行，其中的五首单曲都打进了排行榜，《宝贝，别忘了我的电话号码》（Baby Don't Forget My Number）、《都怪这雨》（Blame It on the Rain）、《姑娘，我会想你的》（Girl I'm Gonna Miss You）先后拿下了冠军，专辑卖出了六白金的销量。
1989年4月，“阿森尼奥大厅现场秀”邀请“米利·瓦尼利”参加表演，但要求现场真唱，结果他们拒绝了。7月，他们参加Club MTV巡演，主办方要求他们现场真唱，但他们坚持要对口型，不过总算对付过去了。这时，美国媒体开始对他们德式英语和法式英语口音与唱片中非常纯正的美国口音明显差异产生怀疑，老觉得哪儿不对劲儿。这就好比，罗永浩一口东北偏东的口音，但他唱粤语歌比张学友还纯正。莫万和皮拉图斯决定低调一些，暂时不接受媒体采访。
“米利·瓦尼利”现场表演
而远在德国的法里安，总担心这哥俩捅娄子，所以警告他们不要参加巡演。而莫万和皮拉图斯则要求在下一张专辑中真唱，双方因此吵得不可开交。为此，他们的律师向法里安发过两次律师函，要求拿回演唱权。
5月，莫万和皮拉图斯的律师和法里安在法兰克福会面，双方达成了一项口头协议，允许二人在下一张专辑中演唱。但到了6月，在合同细节谈判过程中双方又闹掰了，法里安拒绝与律师进一步沟通。7月，莫万和皮拉图斯在纽约与法里安见面，双方达成了一项新协议，他们将获得应得的劳务费，包括视频促销和电视节目。根据协议，两人将在即将发行的新专辑中担任主唱。
9月24日，法里安在其法兰克福工作室为欧洲唱片公司官员举办的试听派对上播放了“米利·瓦尼利”新专辑。新专辑的主唱是一位女歌手和一位美国街头说唱歌手。皮拉图斯和莫万再次被耍。而且，法里安在没有跟他们打招呼的情况下，在欧洲发行了“米利·瓦尼利”最新单曲《继续奔跑》（Keep On Running）。自始至终，法里安都没把造假产生的后果当回事儿。
“米利·瓦尼利”假唱第一次在公众面前败露是1989年7月21日。在Club MTV巡回演出到了康涅狄格州布里斯托尔康彭斯湖主题公园的一场表演中，他们在台上演砸了。在演唱《姑娘，你知道这是真的》时，他们的播放系统出了故障，硬盘跳音，现场不停重复“姑娘，你知道这是”“姑娘，你知道这是”“姑娘，你知道这是”。估计连硬盘都看不下去了，就不想把“真的”这个词读出来。皮拉图斯狼狈地跑下舞台，后来又被MTV场监给轰回台上继续演唱。
“米利·瓦尼利”现场对口型用的不是伴奏带，而是一种相当复杂的播放系统，他们没想到这个高级的系统会出错。
现场大约有九千名观众都目睹了这个车祸现场，但人们没觉得有什么问题，歌手现场表演对口型是常事，比如，有时歌手在台上连蹦带跳会倒不上气，会用播放带，歌手在对口型前都会告知观众，否则有欺诈之嫌。加利福尼亚州、新泽西州和纽约州已经立法，要求艺人在现场表演时告知花钱购买门票的观众是否使用了预先录好的音乐，无论是器乐还是声乐。
这次车祸现场，并没有引起观众、媒体乃至唱片公司的重视。那时候没有社交媒体，唱片公司的公关部门完全可以控制这个事件的叙事。“米利·瓦尼利”继续在美国走红，专辑《姑娘，你知道这是真的》在全球卖掉了3000万张。
后来，康彭斯湖专门针对这一事件设了一个标牌，上面写着他们在这里演唱对口型。
怀疑的种子开始种下、浇灌、盛开。
“米利·瓦尼利”爆红之后，最不爽的当然是代唱的几个歌手，反应最激烈的是查尔斯·肖，他找到法里安，希望能给个说法，不然就把这事儿捅到媒体上去。法里安没当回事，结果肖真的跟媒体说了。他在接受《新闻日报》采访时说，《姑娘，你知道这是真的》这首歌是他演唱的。但很快又收回了这一说法。后来他告诉《泰晤士报》：“一旦你听到我唱歌，那你手里就有‘米利·瓦尼利’的唱片，即使我告诉你这不是我唱的，你不会相信我的。”他之所以闪烁其词，据说他公开向媒体揭露莫万和皮拉图斯是骗子后，法里安付给他15万美元封口费，之后他撤回这些言论并保持沉默。
关于“米利·瓦尼利”假唱的风言风语一直就没有断过。时间一长，大家也就不当回事了。毕竟，流行音乐的历史就是一部造假的历史。
1990年1月22日，这两个被弄虚作假搞得很郁闷的家伙迎来了高光时刻，在第17届全美音乐奖颁奖典礼上，“米利·瓦尼利”击败强劲对手，一举夺得了最受欢迎的流行/摇滚歌曲、最受欢迎的流行/摇滚新人、最受欢迎的灵魂/R&B新人三项大奖，是这一届获奖最多的艺人。一个月后，在第32届格莱美奖上，他们又获得最佳新人奖。
“米利·瓦尼利”获得全美音乐奖
“米利·瓦尼利”获得格莱美奖
由于法里安与莫万和皮拉图斯最终彻底闹掰，并解除之前签订的合同。1989年11月14日，法里安在接受美联社采访时第一次承认他们两个人从来没有在唱片中唱过一句。“我说不。我不能这么做。当然，他们能唱，但并不是我真正想在我的唱片中使用的东西。我突然想到了一个点子，而且很明确：我有音乐，有人想在外面表演。嘿，让我们把它们放在一起，创造一张伟大的唱片。”
莫万和皮拉图斯在随后的新闻发布会上也承认：“这是真的。”
这帮有着丰富从艺经验的格莱美奖评委们，开始互相抽对方的嘴巴，然后抽自己嘴巴，在洛杉矶抽嘴巴的声音，在纽约双子塔的办公楼里都能听见。由于“米利·瓦尼利”假唱丑闻败露，格莱美奖决定收回颁给他们的奖杯，这是格莱美奖历史上第一次让奖杯变成飞去来器。
丑闻败露后，媒体会例行把这两个倒霉蛋拎出来，让他们好好“享受”了一段私刑时刻。
直到后来，莫万和皮拉图斯在接受《洛杉矶时报》采访时，才有机会抒发出心里的郁闷。皮拉图斯说：“我感觉就像一只被拍死的蚊子。最近这两年完全是一场噩梦。我们不得不对每个人撒谎。我们是真正的歌手，但那个疯子弗兰克·法里安永远不会让我们唱歌，”他说，“两年来我们一直担心这一天会到来，有时我们会为此哭泣，因为这个秘密可能会被泄露。但在内心深处，我们希望它发生。我很高兴现在我可以与我们的粉丝谈论这件事。”
媒体想尽各种词汇来讽刺奚落这个两个冒牌货，但他们很少去质疑整个骗局的其他参与者：弗兰克·法里安、阿里斯塔唱片公司老板克莱夫·戴维斯（Clive Davis）以及参与代唱的约翰·戴维斯、查尔斯·肖和布拉德·豪厄尔……所有参与者都知情，都在欺骗公众。
莫万和皮拉图斯的过错是，同意演双簧。一开始没什么，就像一张唱片的形象宣传大使，在电视流行节目中表演，事情并没有变得有多尴尬。但后来他们红了——这让两个最初想通过唱歌实现明星梦想的人开始有了新的想法。当他们有了新的计划，那份最初与法里安签订的每年录制10首歌的合同就成了矛盾焦点。
克莱夫·戴维斯在签下《姑娘，你知道这是真的》的美国发行权前半年就知道这是一出双簧，但利益的诱惑让他昧着良心发行了唱片。事发之后，阿里斯塔的公关人员矢口否认他们知情。二十多年后，阿里斯塔的内部人员才透露出当初他们签了保密协议。
媒体不敢对戴维斯下手，他是唱片界的传奇人物，他曾经签下“斯莱和家族斯通”、贾尼斯·乔普林、桑塔纳、布鲁斯·斯普林斯汀、“芝加哥”、比利·乔尔、多诺万、“基地王牌”、“空中铁匠”、“平克·弗洛伊德”、“西域男孩”……他还一手捧红惠特尼·休斯顿和巴里·曼尼洛。他至今没有对“米利·瓦尼利”事件发表过看法，一直把自己伪装成一个不知情的受牵连者，继续做他的业界传奇。
克莱夫·戴维斯与惠特尼·休斯顿
阿里斯塔运营副总裁对《洛杉矶时报》认为唱片公司应该因这个丑闻而感到尴尬的观点嗤之以鼻，他表示：“700万张专辑？令人尴尬？我并不是说不择手段。但我们卖出了700万张专辑。”
至于那个无耻的法里安，他从来没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只要能赚钱，什么都是合理的。他对媒体说：“背叛是什么？在美国有人相信“村民”（Village People）或“蒙基”乐队（the Monkees）真的会唱歌吗？拜托，25年来，每个人都在这么做。麦当娜、珍妮·杰克逊——这些完美的舞蹈表演者现在已是众望所归。所以最好的登台方式就是用磁带，但你必须说出你在做什么。我知道这一点。美国的媒体就像小孩一样天真。看一下美国媒体，你会认为我比萨达姆更重要。”
导演西蒙·范霍文根据这个丑闻拍摄了一部电影《姑娘，你知道这是真的》。他在一份声明中说：“它不仅讲述了两个失败者在一个夏天内登上演艺事业顶峰的壮观故事，还让人一睹那个虚幻的名利场幕后的精彩故事，以及时而悲惨，时而不择手段的阴谋诡计。我个人认为，罗布和法布不应该成为这起丑闻的唯一替罪羊。”
记者安德里亚·沃纳在一篇文章中写道：“故事并非如此简单。这是一个由贪婪、特权、道德沦丧、种族主义、权利、文化差异、操纵、天真、可笑的自我混淆和瞬息万变的音乐产业组成的复杂关系。”
《洛杉矶时报》写道：“像尴尬、虚假或恶作剧之类的词都太温和了。与大多数丑闻一样，‘米利·瓦尼利’是一桩充满野心、贪婪和谎言的丑闻。这是两个小天才被操纵者操纵到演艺界巅峰的故事。它是唱片业的神话机器，采用能够欺骗的录音技术，并由选择欺骗的人操作。这是一个公众更看重形象而非才华更容易接受外表而不是要求真相的世界。”
事实的确如此。丑闻败露后，法里安又发现了商机，他把原来在幕后代唱的歌手约翰·戴维斯和布拉德·豪厄尔找回来，又找了几个歌手，开始了他的一项新计划：“正牌米利·瓦尼利”（The Real Milli Vanilli），于1991年发行了一张名为《真相时刻》（The Moment of Truth）的唱片，但在欧洲没有火起来。1992年，RCA唱片公司签约在美国发行了这张专辑，但销量很惨。这个“正牌米利·瓦尼利”很快就消失了。
“正牌米利·瓦尼利”
皮拉图斯和莫万一直试图东山再起，洗刷污点，为自己正名。他们在丑闻事件之后尝试了很多事情，包括录制了一张专辑《罗布与法布》（Rob & Fab），发行后仅卖出了2000张。后来这哥俩特别沮丧，开始了吸毒和犯罪。1998年4月3日，皮拉图斯死于德国法兰克福的一家酒店房间。莫万迷途知返，继续他不太成功的演艺生涯。
最后再说两句。
流行音乐一直充斥着皇帝的新装的故事，只要没有小男孩指出来，新装就能续写流行音乐历史。上世纪90年代以来，数字技术开始慢慢污染流行音乐，从最初它给音乐制作带来方便和成本的缩减，到后来变成彻头彻尾的充气娃娃，今天的音乐已经不是音乐了。问题是，你只能欣赏充气娃娃。
最后，用乐评人、作家肯尼思·帕特里奇的一句话来结束此文：“流行音乐一直是一半是才艺表演，一半是魔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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