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简介
马忠,成都7中高74届学生。1978年从部队退伍在省水利水电设计院从事宣传工作。1995年调到四川出版集团读者报社工作,任新闻部主任,副高编辑职称。媒体工作期间,曾连续多年被成都市委宣传部聘为新闻阅评员。曾借调于成都税务报(成都税务杂志)工作多年。现已退休。
马 忠/周剑生:“世遗”是我眼中最美的风景
周剑生作为我们这一代人中的佼佼者,和一位知名度很高的自由摄影家,他从1994年开始致力于以“世界遗产”为主题的环球摄影。迄今30年,周剑生的足迹已遍及90多个国家和地区,实地拍摄了数千幅世界文化遗产照片,其中不少照片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收藏,也因此,他被联合国科教文组织誉为“全球纪录世遗第一人”。
(周剑生接受笔者采访)
12年前,周剑生夫妇来成都探亲(其岳父母都是成都人),在四川经济电台原新闻部主任汤卫的引荐下,笔者专门采访了周剑生,通过近3个小时无拘无束的长谈,一个“现代徐霞客”特立独行的形象和故事跃然呈现——
儒雅之家,生就一个“周胆大”
周剑生于1950年11月出生在一个儒雅的演员之家,父亲周刍是八一厂知名的反派演员,曾在《挺进中原》等多部影片中饰演重要角色;母亲林默予是北京人艺著名演员,曾荣获中国电影金鸡奖和百花奖,被誉为“银幕上的东方第一老太太”。
虽然出生在充满光环的家庭,但周剑生的生命却笼罩着阴影。3岁那年医生查出他患有先天性心脏病。这以后,母亲带着经常嚷嚷“胸口闷”的他,三天两头到医院看病,医生告诉母亲,这孩子心脏功能很差,很难活到30岁。
周剑生9岁那年,父母一咬牙:死马当活马医,为儿子做心脏手术!当时的医疗技术和设备条件都很落后,心脏手术死在手术台的的事情并不少见。但周剑生的命硬,手术进行的很顺利。术后,原来稍一动弹就气喘吁吁的他,身体比手术前强壮了不少。
母亲后来常对儿子说,你这条命是捡到的。因为当初做心脏手术时,父母和医院签了生死协议,做好了儿子手术时很可能死在手术台的准备!
心脏病逐步好转后,周剑生的旺盛生命力也表现出来。10岁起,他就以“周胆大”的绰号在八一电影厂的小伙伴中闻名,爬树掏鸟蛋、下河摸鱼虾,做弹弓去水库打野鸭,什么淘气的事他都干。
有一次,小伙伴捡到一颗手榴弹,待交到警察叔叔手里时,警察看到的居然是一颗已拆掉后盖、露出导火线的手榴弹!拆弹者自然非周剑生莫属。
到后来,左邻右舍家长都告诫自己的孩子:不准和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孩子玩,总有一天他会玩出祸事!
“文革”期间,周剑生的父母被作为文艺界黑五类批斗。有一段时间,八一厂出了怪事:造反派每每白天贴的大字报,晚上就被人撕了。
那天吃饭时,父亲对母亲说,也不知是哪个胆大包天的人,经常去撕大字报,造反派正到处追查呢。周剑生端着碗,满不在乎地告诉父母:“大字报是我撕的。”
父母顿时吓的脚发软!要知道,那个年代敢撕毁“革命大字报”,可是罪该万死啊。何况,儿子还是文艺界黑五类的“狗崽子”。
多年过去后,经历世事的周剑生依然“胆大包天”。
新婚蜜月期间,他和妻子乘公共汽车去八达岭游玩。车厢拥挤中,一个身体粗壮的男子悄悄把手伸进妻子的手提包中行窃,刚把钱包掏出来,贼手就被周剑生钳住了:“走!跟我下车到公安局!”那男子一看周剑生这小个子,恶狠狠的说道:“放开我,不然老子捅了你!”说着,另一只手就去兜中摸刀。
妻子见状,吓得忙当和事佬劝周剑生:“算了算了,他又没能得手。”周剑生横眉怒吼:“凭什么算了!今天必须给他一点教训!”一边说着,一边扭打着从男子兜中抢出刀甩在地上。在车上见义勇为者的帮助下,周剑生把窃贼扭送到派出所。原来,这是个行窃老手,还曾因斗殴伤人进过监。
回家后,妻子后怕不已,对周剑生说:“你这性格还是得改,这可是容易出大事的性格。”周剑生回道:“移山易,移本性难。你就别叨叨了,没准我这性格是做大事的性格呢。”
(周剑生在卧龙熊猫保护区拍摄)
摄影镜头,终身对准“世界遗产”
1990年,周剑生不顾父母的反对,放弃了在国家石油化工部做了多年专职摄影工作的肥缺,到日本东京一家现代艺术大学求学。
在摄影这个行道小打小闹多年的他,通过求学生活,思绪有了越来越多的沉淀,他越发腻烦那些官场上走马观花、单位中应景交差式的拍摄,他想让自己的摄影寻到更多的创造力。
1994年,结束求学生涯的周剑生有了一个世界上还没任何人实施的愿景:此生专门从事世界遗产记录拍摄。
当已年过四十的他把这个选择告诉父母,母亲担忧地说:“剑生啊,你这个年龄应该是安顿的年龄了。何况满世界的奔波,你的体力也未必吃得消。”
周剑生对母亲说:“放心吧,妈妈。我经常进行健身锻炼,身体不比小伙子差。我都中年了,这辈子得抓紧做点有意义的事,让我这条捡到的命活得更精彩一些”。
看着面前不再年轻的儿子,母亲疼爱地点了点头。
从此,周剑生便有如现代徐霞客,在五大洲开始了漫长而艰辛的世界遗产拍摄。
拍摄要进入世界各国,首先要解决的就是护照签证。当时持中国护照走世界,最让周剑生烦恼的,就是签证中经常被刁难、质疑。
2001年中国进入WTO之前,周剑生申请美国签证多次被拒签。拒签的理由千篇一律:此人有移民倾向。
那次被拒签后,周剑生一气之下给美国大使馆写去一封信:“我热爱我的国家,从来没有移民美国的意图。我申请去美国,仅仅是为了拍摄世界遗产,记录人类的历史文化和古代文明。可我多次被拒签,这些都不是我个人的原因……”
几天后,美国大使馆就给他办了签证,并从此把他看作“可以信赖和受尊敬的自由摄影家”。
这件事让周剑生更加觉得,自己选择把拍摄世界遗产作为终身追求是非常值得的,正因为不少国家的大门还没真正向中国人敞开,他才更应该以一个中国人的身份,去叩开世界各国的大门,和这个世界沟通交流。
在世界遗产的拍摄中,有很多地方让周剑生难忘和慨叹。
2005年6月,周剑生受国家文物管理局之托,为澳门历史城区申报世界遗产进行宣传拍摄。那天,周剑生在妈阁庙拍摄,他感觉一踏进妈阁庙的大门,就踏进了澳门的历史之门。
拍摄中,由闻一多作词、充满深情的“七子之歌”从远处飘来:“三百年来梦寐不忘的生母啊,请叫儿的乳名,叫我一声澳门。母亲啊母亲,我要回来……”那一刻,泪水朦胧了他的双眼!
在妈阁庙门前,周剑生盯着那堵红墙,思索着该怎样拍一张能真正表现澳门沧桑感的片子,思索良久,发现门口那堵红漆剥落的墙在细雨之中显得格外肃穆、久远,突然觅到了最佳构思的他,连连按下快门。
这张名为《妈阁庙门前》的作品,画面上是极不和谐的建筑比例配置,左边只留一小块,其余大篇幅都是红漆班驳的墙,象征着澳门沧桑而古老的历史。照片给人一种内在的震撼力,被作为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的特别收藏品。
实现梦想,总在一次次历险中
当年周剑生决定致力于拍摄世遗,在征求父母意见时,父母对他说:“我们尊重你的职业选择,对你只有一个要求,在拍摄中千万要避免危险。”然而让周剑生也没料到,拍摄中的各种危险总是如影随形地相伴左右。
2003年,周剑生去希腊中部山区拍摄“悬在半空”的斯凯特修道院。傍晚,拍摄完毕的他循着大路下山,来到一处山岭时,他把车停下来,正准备拍摄一些夜色中的风光片,忽然一条黑色大型野狗从路边窜出,嚎叫着扑过来,周剑生下意识地挥起三脚架赶它。这时,又围过来几条龇牙咧嘴的大野狗。他登时脑子里一片空白,欲逃无路的他只是机械地挥舞着三脚架与群狗对恃。
眼看自己就要成为群狗的美餐,周剑生发出绝望的嚎叫!突然,眼前灯光骤亮,喇叭猛响,群狗吓得四散而去。大汗涔涔的他定神一看,原来是辆大货车停在眼前。周剑生急忙钻进车,那位临危相助的司机对他说,这里有不少大型野狗,曾经有人被野狗活活咬死。现在这里已很难有人来了,没想到今天居然来了个外国人。
(周剑生拍摄的世遗:印度克久拉霍古迹的性雕塑)
在世界遗产——蒂卡尔国家公园的拍摄中,也让周剑生遭遇到危险。
蒂卡尔国家公园位于拉美的危地马拉国东北部,1979年被认定为世界遗产。它是规模最大的玛雅古城之一,隐藏于热带森林中。蒂卡尔公园遗迹中最大的杰作是五个巨大的金字塔神殿。站在近80米高的4号神殿的顶端鸟瞰四周原始森林,有如身临摩天大楼的感觉。这座巨大的玛雅城市在约公元900年迷一般地崩溃了,由于遗址巧妙地融合在热带雨林的自然环境中,因此被认定为复合遗产。
周剑生在这里拍摄时,当地人告诉他,公园禁止任何人在夜间独自进入遗址。旅店老板说,在没有月亮的晚上,常常有毒蛇挂在树梢上,还会有老虎出没。周剑生想,这大概是说着玩的。
那天晚上他和衣而睡,半夜起来,忽然发现月光洒在床边特别的柔美,他顿时亢奋起来,他想象着月色朦胧中的玛雅城遗址,如拍摄下来,该是多好的一幅画面啊!他决意悄悄进入夜色中的公园。
为了防范公园中的毒蛇,周剑生特意从头到脚罩上雨衣,面部再带上一副风镜,那装扮很像一个防化兵。
6月的赤道线地区已十分炎热,“全副武装”的他在森林中急行了30分钟,大汗淋漓地到了神殿遗址。趁着月光正好,他选择了一个高角度调好镜头,用闪光灯对着遗址连续闪拍着。
正拍着,周剑生忽然听到远处隐约传来吼叫声,他先以为是狒狒的吼声,再定神一听是虎啸!虎啸声声逼迫,震荡着整个森林!周剑生立刻意识到,在这漆黑的原始森林中,正是他那狂闪的镁光灯惊扰了老虎的梦
那一刻,他连照相器材也顾不得拿,撒腿狂奔一直跑到森林外的警察驻地。待到天亮,警车载着全副武装的警察,和周剑生一起来到他逃生时扔下照相器材的地方,这才使他的宝贝器材“完物归主”。
从危地马拉回来后,周剑生把历险故事说给妻子,妻子急了:“你还是孩子吗?哪些事危险不能做都没个基本判断,你还能让我放心吗?”周剑生嘿嘿笑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说实话,我这次真的对危险有判断的话,也许就没有这些好照片了。”
(周剑生拍摄的世遗:秘鲁马丘.比丘)
硕果与荣誉,激励着年至古稀的他
历经艰险的周剑生在世遗拍摄中的成就,引起各方面广泛的关注,也为他带来了罕有的荣誉。
2005年,中国人民对外友协授予周剑生“友好和平基金会荣誉理事”称号。2008年8月,受北京奥组委特邀,周剑生在奥运村举办了“一个中国人眼中的世界遗产”专题作品的月展,这也是在奥运村举办的首个摄影展。当有关部门的批文交到北京市领导手里时,市领导建议说,这个展览很有意义,是不是把各国代表团的房间也以世遗的作品布置一下?
由此,除了世遗作品展外,每个代表团房间内,也都挂了一幅周剑生拍摄的世遗方面的照片,如美国代表团房间挂了梅撒,希腊代表团房间挂了斯凯特修道院,秘鲁代表团房间挂了马丘·比丘历史圣地,日本代表团房间挂了北海道,等等。
而有的国家还没有申报或被拍摄过世界遗产,组委会就把中国的世遗照片挂进去。周剑生说,这是他个人的荣誉,更是中国的荣誉。
2011年,周剑生“世界遗产摄影作品展”在上海世博园城市足迹主题馆举行,受到各国来客的欣赏,为上海世博会添色不少。有记者采访周剑生:“你耗去自己的花样年华和几乎全部金钱去拍摄世遗,并差点把命搭进去,是否觉得值?”周剑生笑呵呵回答:“当然值啊!通过这样的行摄,让我享受了属于我的人生。”
(周剑生拍摄的世遗:中国丽江古城)
确实,周剑生在享受独特人生的同时,也为地球村奉献了许多精神文化遗产。正如著名作家苏叔阳评价的:“周剑生把镜头对准世界遗产,将他的生命贡献给人类智慧与创造的各种遗迹,作为一个中国人,他向世人展示了不朽的辉煌。”
经过迄今整整30年的奔波跋涉,周剑生的足迹遍及世界90多个国家和地区,总共拍摄了600多处世界遗产,被联合国科教文组织誉为“全球纪录世遗第一人”。
和周剑生一直保持着密切联系的四川经济电台原新闻部主任的汤卫告诉我,疫情之后周剑生又开始了他的跋涉。
截至2024年8月,联合国组织确定的世界遗产已有1100多处,分布在160多个国家,已是古稀之年的周剑生依然没有歇下来的打算,他决意在还能跑得动之前,能再完成尽可能多的“世遗”实地拍摄。
(注:本文首次采访于2012年,稿件经周剑生审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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