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朵按
吓醒宝宝(下篇)
——回忆女儿出生前后
莲子
四 恋爱结婚
终于回到妈妈身边,“让我挂牵啊,身体咋样?”“妈,我结实了!”我扑向妈妈。
“你走后不久,一个戴眼镜的高挑小伙,天天来帮我提水,借水站两只桶,一只手拎一桶的走来,水倒进缸里,和我笑。入冬后穿起一件黑棉大衣。”妈妈说。
“黑棉大衣?是哪个,之样好?”我奇怪。
翌日,吴工来访,坐下后,他直爽地说,“我是昆明人,昆工桥梁工程系毕业,成分不好,遭砸在水城公路局……我很喜欢你,想做你的男朋友。”我泡茶递给他。看着诚恳的吴工,心里很感激;但勾起威宁种种回忆,便遗憾地说,“吴工,我们做一般朋友哈。”
元旦头晚,我和大哥在摆工地趣事,他也才修飞机场回来。他对着门坐,忽然惊诧,“眼镜!走了?”他在等同学周眼镜。他跑出去看,我也跟着跑出去。
“呀,R同志!”我认出穿黑棉猴的R,原来是他帮妈妈提水!我赶紧说,“请屋里坐!这是我大哥。”他笑,“我还以为是你的男朋友。”大哥与他握手,和周出门。R和我摆起来。
“送你走的第二天,我就遭关‘牛棚’,写检查,交代‘牛鬼蛇神’的罪过!”他又爱笑了,“哪个叫我专讲笑话,政治学习也嘻二不痴,说邓小平是矮子?编说唱词,《杜鸡》,又讽刺皇帝,遭猎人骗进深山,寻杜鸡鸟野味吃,肚子跑饿蕃薯都美味……曲艺团拿去演出,观众笑翻。结果说我借古讽今,讥讽刘少奇,要送劳教。我遭吓昏——妈咋受得了?不想刘、邓遭打倒,江青招文艺工作者进京,区委解放了我……”
“咦,你好玩呢!”我觉得他好逗。
“你收到我的信的哈!”他问。“没得啊。我只收到一封落款表姐的信……”“就是我嘛!”“你?那你为啥冒充我表姐?害我莫名其妙。”“想给你写信嘛,怕连累你!”
我和R谈起了恋爱。他哥告诫他,“要找自带饭票的哈!”——指有正式工作的。他不听,“饭票可以找的嘛!”
吴工又来两次,见R后就没再来。我好希望他遇到一个好女子,爱他。
早春二月,桃花含苞,他的一个住远郊的学生,来信邀他去吃胡豆糯米饭。原来“运动”前,R忙死,除兼职图书馆管理员,每周还给学生讲诗歌,指挥乐团和歌队。文化馆有文学、美术、音乐等小组,供青年参加。他业余时间还写诗投稿,“我读师专开始,就拿稿费养我妈。”他笑。
才晓得我离开后变化好大,夜校关停,图书馆关闭,文化馆停止一切活动;文化馆人去北京听江青讲话回来,闲着无事了,文化像真的被革了命?
R带我沿途走进花海,迎春花、桃花、李花……在一处山坳里的桃花丛中,我见穿藏青色青年装的他,像极了电影《家》里的三少爷觉惠,多一副眼镜、瓜子脸而已,就举相机抓拍,他给我照的相更多,我真高兴,欣赏着初长成的自己。
“来,我们比赛,说押韵词!”他提议,“哪个接不上,断了,就认罚。”“好嘛,”我说,“那由我起词哈。”我想赢。
哪知,大输!押韵大王,词又多又快,我几下词穷受罚,由他亲吻,一路笑岔气……
画家董克俊是他朋友,来他那里挑杂志上的画,以作参考。R说,“让小米帮着你挑。”我挑出的画董克俊喜欢,说,“小米懂美术呢。”“我只会欣赏,不会画。”我说,心里不禁凄凉——父亲正要教我们画画,忽然走了……
天暖和起来,他说去黔灵湖游泳。一早去到蓝色湖边,太阳暖洋洋,他支起画架画画,我读小说。中午他一头栽进湖水畅游,三角形身躯,自由泳特快。我才学,他纠正我姿势,让我游桥那边的小对岸,他做保镖。我终于费时由6分钟,减至3分钟……
原只搞文学和音乐的他,见我喜欢美术,画起画来,可几下水彩画就迷死我,我小说一丢,起身看他画,“你咋学东西之样快?”
一天,刚到湖边,他拿出一个纸包对我说,“今天要送你一件礼物,猜,是哪样?”“嗯……书,快给我看!”我上前抢。
“我珍藏的,现在赠送给你!”说着,他吻我,拆开包,一套四本,《红楼梦》。
“哇!”我高兴坏了,拥抱他,立即收起刚才读的书,在石头上太阳底下重新坐好,开始读我的第三遍《红楼梦》,黛玉孤独清高,令我感动,宝玉理解她……
陪R去他二姐家,交两个本子请二姐收藏——他写的非主流诗歌,包括爱情诗,不敢放身边。二姐家住得远一点,姐夫出身响当当的工人。
R一边和我潇洒,一边帮着我找工作,“找到‘饭票’我们就结婚哈!”他说。新印厂有他朋友,见排字车间缺人,让我填表进厂。好干净的厂!我就要成它的正式工人,有固定工资了,我高兴无比……不料政审遭刷,我酸楚难忍;他笑,“排文件,你排出反动标语咋办?”
初中就爱看打篮球,他也喜欢,两人周末看篮球赛。“教工队”对“汽车三场”特精彩,“三场”8号无敌。一次走出球场,R站住说,“哈,我调体育报社不好?不涉政治!”他接连几周写下球赛短评,由我陪他送去体育报社。主编读后说,“幽默,球迷喜欢,欢迎你来体育报!”然而翌日主编告知,“政审不合格。”“写体育短评还看成分啊?”他笑问。“上头要看,咋办嘛?”主编摇头。出来他苦笑,“莫非是怕我,在短评里藏反动密码?”说着和我一阵笑。
我终于得工作了——在边远乡村小学代课。一周末,见有通知:“火车司机闹革命,星期一停运。”天,我要误课!我急死!周日晚上,R借来两辆自行车,翌日天不亮骑车送我。过狭窄田坎,我连人带车歪进水田,他下去拉我,两人滚进水田大笑。我爬起来泥沽稍带,赶去上课……
我们决定结婚。单位让他用书柜的背面隔一间婚房。我扯来几丈不要布票的网眼纱布,蒙住旧书柜和桌子,新房雪白一片。他让他具有书法天赋的弟弟,用大红色模仿郭沫若的书法,抄写领袖的《沁园春.雪》;又模仿苏轼的书法,抄写其《念奴娇.赤壁怀古》。婚礼那天,他挂上第一幅,白屋红字,大家说喜庆;婚后他改挂第二幅,我和他坐在东坡书法下下围棋,有人来访,他赶紧换下东坡,重新挂上领袖,再去开门……
2023.3.1-3.16
五 吓醒宝宝
乡村小学生产的女老师来上班了,我代课结束。R有朋友进入区革委,安排我到区幼儿园当教育员。R背去手风琴拉给小朋友听,也想教我,可我怀孕了,背不动他那大号手风琴。小班孩子有趣极了,见R去就喊,“老师,你家爸爸来了!”我很高兴为他们编儿歌,《洗脸歌》、《早操歌》、《进餐歌》、《午休歌》。洗脸、吃饭时,他们盯着我说,“老师,你念嘛!”我念“眼睛角角、鼻子窝窝、耳朵背后、下巴脚脚……”他们就跟着、跟着洗脸;我念“大米饭,香又香,农民伯伯种的粮,一颗一粒不可丢,浪费粮食羞、羞、羞……”他们就跟着“羞”脸,桌上一颗、颗饭粒捡进碗里……园长笑盈盈的,鼓励我多编儿歌。
可“早请示晚汇报”(注1)令我害怕。下午下班前“晚汇报”,教职员工一起站着“斗私批修”。一天,我又累又饿,站太久,一阵昏眩,身边童园长急忙扶我去坐椅子。可马上有人说,“坐起对领袖不敬!”我只好强忍站起,挺着大肚子。
我生宝宝期间幼儿园遭拆,我们几个被分到区敷料厂折口罩,合同工。一天,全体员工到春雷广场开万人大会,批斗“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我忽然看见童园长被人揪上台,大喇叭里喊,“美军特务童雪琳……”我站在人头传动的万人里为童园长难过。晚上,R和我悄悄去她家看她,才晓得抗战期间她读幼师,一次被临时派去为来筑的美军飞虎队员翻译,分别时与之留影纪念。她很珍视这张学生时代的照片,卡在家里书桌的玻板底下,是谁瞧见了通报了上去,“佐证”她是“敌特”的“证据”?“这样糟蹋人。”她伤感地说。
文化馆恢复一些活动。我星期天抱宝宝看奶爸指挥歌队,她的小手跟着奶爸摇动,惹得歌队队员盯着她笑,不看指挥爸爸了。“你之样聪明啊!”我“嘟、嘟、嘟”亲她小脸。
宝宝吃我的奶到4个月奶就停了。营养太差,粮证上每月二两油,年节才有肉票,平时素白菜,无菜供应时吃酱油拌饭。奶停后,我搅米糕喂宝儿,可是她东张西望,不像躺在妈妈怀里吃奶那么专心了。
苏联《喂养法》说,须保证牛奶、鸡蛋,可全市没牛奶卖。“才4个月!要吃牛奶啊!”我跟奶爸说,“听说上海有奶粉卖,要有钱,你那位朋友回上海探亲,可请他带。”我工资仅二十几元,他稍高,但要和哥姐负担母亲、弟弟的生活。他还在写诗和歌投稿,但稿费被取缔。
“这样,我退掉锯琴好了!”奶爸忽然说,“那位盲人音乐家一直想要。”
一晚,宝儿托给未值班的妈妈,我们送锯琴去给盲人音乐家。半道雷声大作,风雨瓢泼起来,跳进一家屋檐躲避。“老天阻拦我退琴?”奶爸苦笑……
多年后,一天,我坐在中巴车上,见那位盲人音乐家钻进车来,身上背着我熟悉的琴盒。坐下后旁边人问他,“你这是什么?”他说,“锯琴,抗战期间一个德国人带来中国的,后来落在了贵阳乐器大王的手里,他弦乐、管乐、键盘乐、打击乐样样都会。那年他为了给宝宝买奶粉,哈,将锯琴退了给我。这锯琴啊,太厉害,我夜深人静坐高处一拉,全贵阳市能听见!”
奶粉稍来,我搅着米面里喂宝宝,她很喜欢。可是淘气的她半岁玩起了绝食,奶糕、稀饭都吐,只喝菜汤和水。我捆抱她在胸前,跑遍医院,吃尽消化类药。医生说喂吃苹果沫才消化,但哪来苹果?
宝宝照常玩,不消瘦,可急死我。下了台的邵馆长对我说,“听说小河302军医院厉害,去那里看看。”翌日一早,我和奶爸带着宝儿出发,去302,路程远也走路,没公共车。
过了火车站,我在一块菜地石头上坐下休息,喂宝儿水。“去跟农民要点水喝喽!”奶爸说,“没带我们的水。”
一中年农妇在掏野菜。“大姐,跟你要点水喝嘛!”奶爸走近说。“好的,进家坐。”她爽快答应。
“千秋幸福感恩毛主席 万代平安追随共产党 人民公社好”。她家门栏已贴上春联。
进屋,墙边立着萝兜、扁担、锄头,方桌上方贴着领袖像。她照拂我们坐条凳上,进厨房端来两碗水。
“谢谢大姐,”我说,“你在掏野菜啊?”“是嘛,生产队分的菜不够吃。自留地?早没了。”
“娃娃不吃东西,去302军医院看病。”奶爸跟她说。
“不吃东西?解下来我看看?”大姐转向我。
我将宝儿放在堂屋单人床上,她两脚乱蹬。农妇坐床边解开宝宝小衣服,在她小肚皮上按揉,推、抹、挤压。“天,她要搞哪样?”我好担忧。
按揉、挤压一阵,她起身往外跑,我赶紧给宝宝穿衣服。她摘来一把绿茵茵的什么,进厨房洗干净煮水;一会,端来一碗透明透亮的绿油油水,说,“地仙宿水,小儿开胃。”她坐下喂宝宝,宝宝乖乖地喝了好多口。
“302关门几天了。”她说,“开得药也不一定管用。这包地仙宿,”她递给奶爸,“拿回去趁新鲜煮水给崽崽喝。”见她这样热情,我好感激,只是想,有用吗?
道谢女主人出来,奶爸说,“回去喽,去火车站饭店吃饭,中午了。”“好嘛,吃了饭,下午跑医学院。”我说。
火车站饭店,人寥寥无几。我坐一张桌旁,抱紧熟睡的宝儿,他拿出粮票去买饭菜,端来一斤米饭、一盘炒洋芋、一碗飘着几匹白菜豆腐的汤。
刚端起饭吃,四面八方忽然拥来五六个小哪吒(注2),几岁到十几岁,围在桌子对面,瞪着我们,瞪着饭菜。
“快吃了走!”奶爸催我。埋头扒饭,见小哪吒沾满黑垢的手在桌子对边像弹钢琴般动弹。不一会,一只、只黑垢手,就如节肢动物,向中间慢慢爬行。我吞不下饭……而忽然,“节肢动物”猛一跳,全部扒到饭钵的边边、洋芋盘子的底边、白菜豆腐汤碗的碗悬边边上了,又极文明,不碰着食物。
“我们不吃了吧?”我对奶爸说。“只有这样了。”他无奈。
就在我们放下碗筷那一刹,“节肢动物”全体猛一跳,跳进盘子和碗里,抓起饭菜往嘴里大口、大口塞,直到碗、盘一空,分别喝汤、舔碗盘、舔手上菜汁。
“我的天,哪里的娃娃,之样饿?”我站不远处呆望,奶爸摇头。
“快走,回家煮饭吃,好饿。”奶爸说。“我也饿,但要给宝宝看病啊!”
医学院在相反方向,两倍路程。赶到紫林庵,忽然听见“啪、啪”枪响,路人惊慌,四处闪躲。奶爸护着我,跑进延安照相馆,赔笑着对营业员说,“同志,借宝地躲一躲哈。”“‘宝地’?还讲这些资产阶级酸话!”说着,营业员大姐转向我,“你坐板凳嘛,抱起娃儿!”我谢了,坐下。
枪声越来越密,忽然“轰”一声巨响,房子像被震垮。“哇、哇……”宝宝大哭,她不爱哭的呀?我赶紧站起来哄,“乖乖,别怕,妈妈抱紧妳的!”
“天,炮都打起来了!”大姐说,“工学院的学生太厉害,自制枪炮两派对打。今天不知是外边的哪一派,攻打占领黑大楼里边的保皇派!”
炮一响宝儿就大哭,我蒙住她小耳朵,不断走动着诓。
终于,枪炮停了,但无人敢走。直到路人多起来,奶爸才护着我,告别营业员回家,没时间去医学院了。
到家,我赶紧搅奶糕喂宝儿,照例巴望它吃。
哇,宝宝张开小嘴吃奶糕了,不像往天,头偏开不吃,鼓倒喂就吐。我大喊,“吃了!”
“吃了?”奶爸跑来看,“嗨哟,还张口要呢!神奇,太神奇,黑大楼一声炮响,吓醒了宝宝!”
我拼命亲宝儿,“乖乖,就之样好好的吃哈……难怪在照相馆大哭,饿了一个月!”
阿弥陀佛,自此宝宝乖乖吃奶糕、鸡蛋稀饭了。我似乎感激着黑大楼的枪炮声,但又觉得奇怪。我试着也给宝宝吃洋芋、白菜,学威宁宝宝,咦,她喜欢新口味,渐渐胖起来,脚杆越来越硬肘……
不久,我寻麻疹发作,下班见一家门口有人排队,说乡下亲戚带了草药来,看好不少人的病。我也排队试试。农民衣装的草医号了脉,包了三味草药,说,“回去熬水喝。药费,八分钱。”“咋之样便宜,医生?”我问。“三味药嘛。”他厚道地说。
回家熬水喝,皮肤奇痒很快止住。(后话:年年发作的荨麻疹,从此未发。)
这位草医很有些震动我,令我想起给宝宝按摩肚子、喝地仙宿水的农妇——一直以为她那是农民的落后、迷信、巫术……看来,她和这位草医一样,应该属于民间的中草医,有着神奇的功效,而历史怕有上千年了?
我要带宝宝去感激她!
2023.3.16-4.8
注:
(1)、“早请示晚汇报”:在特殊“十年”,各单位员工上班前、下班后,都须“早请示晚汇报”。“晚汇报”让每人发言,检查一天当中是否有违背领袖“最高指示”的做法和想法。
(2)、“小哪吒”:六、七十年代在社会上,尤其饭店里,出现身着破烂、蓬头垢面的一些脏兮兮孩子,四处寻觅抓拿食物充饥。慢慢人们称其为“小哪吒”。
六 后话
光阴荏苒,很多年后,毕业于武汉大学的朵儿在省电视台工作。她有心去到威宁草海边拍片子,走前对我说,“妈,我给你去赎罪喽!”去到草海边一农民家里,她见这家女儿小学毕业后很想继续读初中,但家里只有父亲一人在凯里打工,收入只够供儿子读书。朵儿便对这个女孩说,“我支助你一点,你读初中吧。”回来,朵儿就寄钱给他们,与女孩通信。
去威宁之前,一贵大新闻系应届毕业生正好去电视台寻求实习机会。电视台说,“你跟梅朵吧!”实习女孩后来告诉我,“梅朵老师他们太辛苦了,在草海边的稀泥巴地上,在崎岖下雨的石门坎访问农民,肩膀上杠着沉重的摄像机,晚上她不停地咳嗽……”
朵儿没有找到谭家,他家房子在县城另一方较远的公路旁,不在草海边上。我为此很有些遗憾,我是想让朵儿去跟谭亨鹏的妈妈说声“对不起”;我是想知道,比朵儿大5岁的谭亨鹏长大读书没有,读到哪一年级,他的命运可曾鹏程万里?抑或,起码改变了不再像他妈妈,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我的命运颇费周折,努力奋起仍荆棘丛生。在敷料厂,成分令我未能转正;辞职去中学代课,因带好了一个最差的班级,被评为市先进教师;然而5年后,再次因成分未能转正,更因这次市教育局辞退所有未转正的代课教师而失业。
这时听说,某中学被辞退的一女教师站在黔灵山顶一夜未归冰冻而亡。更听说,提菜油等“礼物”去送局长“大人”的教师、去“大人”家与之有亲密关系的女教师,得转正……我压抑,愤懑,不由跑去市教育局找到“大人”,拿出我那市先进教师奖状,质问其何以执行血统论。他腆着大肚,一口北方话油腻地说,“什么血统论,党的英明政策!”多看他一眼也恶心想吐,我拂袖而去,泪洒胸襟,想起父亲19岁参加护国战争,于杀场上所写的《绝命诗》诗句——“今朝因有伤心泪,不平身凶平国凶”……我转身去到贵钢子中继续代课……直到翌年恢复高考,报名参加考试,走进大学,毕业后方获所谓正式工作……
人的命运,我想,上天分得清,天予以的,人予以的,抑或“人”予以的。
2023.4.9-4.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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