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衣服 旧时光

文摘   2024-05-25 18:00   江苏  
女儿渐渐长大,一些衣服穿不上了,大包小包地收拾在一起,堆在柜子里。有一次,妻子从中选了一件毛衣给同事的女儿,我嘴里直嘀咕。妻笑道,你瞧你,衣服反正穿不上了,送给别人还是个人情呢。

不是我小气,我也难以解释,为何自己对这些旧衣服如此念兹在兹,难以割舍?

那件小碎花的粉红春秋衫——是我和妻子在招商城选中的。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中,在鳞次栉比的店铺中,一眼就相中它,似乎特定为我们准备的。
女儿穿在身上,真如花朵一般娇艳。那年春天,油菜花开得特别旺,把教学楼后面的土地泼洒成一片金黄。微风中,母亲抱着女儿在校园练习走路,她晃晃悠悠地慢慢地试探着,每走一步还兴奋地直嚷。我们在一旁为她加油,为她向这世界迈出自己的步伐而高兴。呵呵,好像还来了一阵调皮的风,将女儿的帽子吹到地上,露出稀疏的头发。妻子戏笑道,哈,几根黄毛露出来喽。——再次抚摸,柔软依旧,那份快乐仍漾在心头。那年她2岁。

还有那件可爱的有米老鼠的短T恤,对了,是紫红色的。我们称之为“短膀子”。约莫3岁的夏天,女儿有一天突然冒出一个新词:“短腿子”,她默认的是短裤。我们爆笑,她却振振有词,有“短膀子”,当然就有“短腿子”。说得有道理,我们不知如何解释。录像中,紫红“米老鼠”摇摇晃晃向我走来,手拼命地向前伸,要抢我的相机。我不给,她就毫不客气地大叫兼大哭,“珍珠”串串挂下来,直催得我赶快投降,彼时常常拗不过她——看到“米老鼠”,不禁想起她那一脸的委屈来。

那件橙黄色的棉衣呢——记得冬天时,她穿在身上站在洗衣机里一句句地说儿歌呢!如今,洗衣机坏了早就处理掉,棉衣也不见踪迹,许是送给侄女筱钰了吧——去年新添了个小侄女,于是那些旧衣裳又重新焕发美丽,在另一个小天使身上尽情绽放出活泼与天真来。妻子都将女儿不穿的衣裳用心地收起来,节假日打包带回去。这些干净的衣服,摸在手上仍柔软舒适。

有一天,我看到侄女立在风中,身着白色的小风衣,边角微微翻起。恍惚间,时光呼啦啦地倒流,可就是——回不去了。

还有许多的毛衣,最有发言权的是我妈,绝大多数都是她一针一针地织起来的,织进了绵绵的爱意,织进了美好的希望。女儿穿在身上,安然度过每一个冬天。若干年后,当她回忆幼年的光景,奶奶亲手织的毛衣会是童年里一抹绵长的温暖——我想,这淡淡的暖意会伴随一生吧。

原来我所怀念的,不是衣服,而是轻飘飘的旧时光,它们朴棱棱地飞走了。这里面有孩子成长的故事,有的却逐渐淡忘;有丝丝的情愫,大半也丢在风中。那些物件岂不是最好的时光的见证?
日子始终轰隆向前,能记住的实在有限得很。如果房子足够大,我会不会如帕慕克笔下的凯末尔,搞一个博物馆,一个人的博物馆?呵呵,不知道。估计妻子读到这一段也会嘀咕:有毛病。

某日,读蒋勋先生的《生活十讲》,某一小节为之深深共鸣——先生讲他为何不扔掉许多旧鞋子:……因为它里面有记忆,它不只是一个物件。这些鞋跟我的脚已经发生一种每天走路,走过长长一段过去的关系;同样的,跟你生活在一起的人,虽然他的身体在衰老,可是你会知道他衰老的每一个细节,所以你不会轻易离开……

哦,原来如此啊。

P.s.2024年,在高铁上读完王小伟的《日常的深处》,有这么一段文字:

人的一生究竟需要多少东西?2005年,艺术家宋冬在798做了《物尽其用》展览。这个展览占据的空间非常大,在硕大厅堂中摆放着宋冬母亲赵湘源女士毕生搜罗的各种物件,有的用过,有的还没用。一个人一辈子搜罗的东西其实特别多,场馆里摆着各式各样的盆子,各式各样的水壶,各式各样的褥子、鞋子和衣物。《物尽其用》曾在韩国光州双年展、柏林世界文化宫、英国伦敦的巴比肯中心、悉尼艺术节、纽约MOMA(纽约现代艺术博物馆)、加拿大温哥华美术馆亮相,获得了极大成功。据说有人默默地看着满眼的物件,突然就痛哭流涕。
我如果在现场,恐怕也会流泪吧。
二○一一年十月七日晚


父亲,教师。

读书,阅世,记录。

面对复杂,保持欢喜


湖畔炊烟
又见炊烟升起,暮色罩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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