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建永:汪伦是谁?

文化   2024-09-12 09:01   天津  

汪伦是谁?

诸君知道,唐代大诗人李白,字太白,生于公元701年,距今已有一千三百多年。太白写过一首《赠汪伦》诗,有句:“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伦送我情。”至于汪伦到底是个谁,早已湮没于“滚滚长江东逝水”的历史烟尘之中,少人知晓。

韩朝宗是谁?

诸君抑或有知者,李白尝撰文《与韩荆州书》云:“生不用封万户侯,但愿一识韩荆州。”韩荆州本名韩朝宗,京兆长安人,唐朝开元年间担任荆州大都督府长史,《新唐书•韩朝宗传》称:“朝宗喜识拔后进,尝荐崔宗之、严武于朝,当时士咸归重之。”李白三十四岁时,曾投书于韩朝宗,拜请他向朝廷举荐自己,故赞美其“使海内豪俊,奔走而归之,一登龙门,则声价十倍,所以龙蟠凤逸之士,皆欲收名定价于君侯……今天下以君侯为文章之司命,人物之权衡,一经品题,便作佳士。而君侯何惜阶前盈尺之地,不使白扬眉吐气,激昂青云耶……”求取功名的急切之情,溢于言表。

即使自信心爆棚如李白这类高唱“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的超级“大牛”,青少年时期亦需求人提携,故自云“十五好剑术,遍干诸侯;三十成文章,历抵卿相”。是啊,青少年时期谁还不曾是自信不足的青涩小白?太白就曾在与家族里众兄弟吟诗弄文欢叙天伦之乐时所作名文《春夜宴桃李园序》中写道:“群季俊秀,皆为惠连;吾人咏歌,独惭康乐。”“群季”——“季”乃古代兄弟排行“伯仲叔季”之“季”,故“群季”指一众小弟;“康乐”“惠连”指“大小谢”——“大谢”即南朝宋代诗人谢灵运,他于入晋后袭封康乐公,故称谢康乐;“小谢”乃南朝宋代文学家谢惠连,是谢灵运的族弟,十岁能文,诗赋俱佳,后人将他和谢灵运、谢眺合称“三谢”。虽然说写下“池塘生春草,园柳变鸣禽”的谢灵运,是文学史上开辟“山水诗派”的一代尊师,但是放在整个中华文学史上,与“诗仙”李白相比较,分量还是轻了几个量级。然而,当时太白却自称“独惭康乐”,即等于说,自愧弗如,甘拜下风!

不仅李太白。

前有王羲之。

比李白早出生四百年的西晋右军将军“书圣”王羲之(字逸少),初写下《兰亭集序》之时,生怕比不上当朝“前首富”石崇(字季伦)所作的《金谷诗序》。据比王羲之晚出生一百多年的南朝宋代临川王刘义庆《世说新语•企羡》记述:“王右军得人以《兰亭集序》方《金谷诗序》,又以己敌石崇,甚有欣色。”听听吧,由于有人说了一句,阁下的《兰亭集序》足以与前辈大佬石崇的《金谷诗序》相媲美,王逸少立马面绽桃花,高兴得不行不行的!其实,就文学价值与哲学思想而言,追求“身名俱泰”的石季伦之《金谷诗序》,怎么能跟“雅人深致”的《兰亭集序》相提并论呢?

《兰亭集序》(局部)

后有苏东坡。

比李太白晚出生三百多年的宋代大文豪苏轼(字子瞻,号东坡),尽管年方二十二岁即与十九岁的弟弟苏辙从成都府路眉州出发赴京赶考,同科进士及第,声名赫然,震动四方,然而,苏轼于十余年后依然写下《沁园春•孤馆灯青》词回忆道:“当时共客长安,似二陆初来俱少年。有笔头千字,胸中万卷;致君尧舜,此事何难?用舍由时,行藏在我,袖手何妨闲处看。”看看吧,“二苏”中的“大苏”苏轼,貌似顾盼自雄、神采飞扬,却将“二苏”自比“二陆”,似乎还有些“高攀”了呢!其实,“二陆”之陆机、陆云,除出生豪门巨族(祖父乃三国名将、东吴大都督陆逊,父亲亦是由三国入晋时期的名将、吴国镇军大将军陆抗)而外,就文学上所取得的最高成就“取高”而言,写下《文赋》的“二陆”之“大陆”陆机,岂可与写出流芳千古的“赤壁三吟”之通才“大苏”东坡同日而语乎!

还有刘彦和。

当李太白愤然怒吼“大道如青天,我独不得出”之际,他大概不知道(可能也不在乎),还有一位估摸要比他早出生二百多年,更比他愤懑千百倍的刘彦和呢!之所以说“估摸”,是因为生活于南朝宋齐梁时代的中华文学史上最顶级的文学理论家刘勰(字彦和),出生寒微,没有人记载他生于何年,死于何月,只能通过与之有交集的名人及其事件来比照约摸。当刘勰历经多年耗精费神撰成“体大而虑周”的文学理论巨著《文心雕龙》之后,竟无人理睬,他只好装扮成小贩求见当时文坛领袖沈约。高高在上的沈大人读后,虽称赞其“深得文理”,但也没产生什么直接效果。直到明末清初的官员、学者、藏书家曹学佺,以及清代大文豪、大学者纪晓岚以及章学诚等人极力推崇,才又“发现”了这部体大思精的伟大著作。鲁迅先生更是将刘勰的《文心雕龙》,与古希腊先哲亚里士多德的《诗学》相比拟。那又如何?比李白晚出生七十年的唐代大诗人白居易,为其同龄好友、另一位唐代大诗人刘禹锡贬谪二十三年而吟诗《醉赠刘二十八使君》:“亦知合被才名折,二十三年折太多!”人都说,是金子就会闪光,《文心雕龙》可是一座光芒万丈的露天金矿啊!在闪瞎后世文人学者们的眼睛之前,却在漫长的历史阴影里尘封了,沉睡了——不,是“折”了一千多年!当然,结局翻转:作为南朝梁代开国元勋、大政治家、文学家、史学家的沈约,尽管在诗词音律上开创了“四声八病”之说,但在中华文学史之整体文学理论成就上,在那个曾经求见过他的孤独而卑微的“小贩”刘彦和身后,只不过增加了一个瞠乎其后者。

如此等等,不胜枚举。

刘勰故里山东省莒县东莞镇的刘勰雕像

回到李白。

太白真牛!

我曾读历代诗人们的诗词,想找几个状写华夏母亲河——黄河气势磅礴的诗句,找来找去,还是只能找到太白。不服不行!

不说那句用烂了的“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只说用得不太烂的。譬如——

“黄河落天走东海,万里写入胸怀间。”

“黄河西来决昆仑,咆哮万里触龙门。”

“西岳峥嵘何壮哉!黄河如丝天际来。黄河万里触山动,盘涡毂转秦地雷。”

太白写长江,亦同样具有超凡骇俗的宏大气魄——

“登高壮观天地间,大江茫茫去不还。黄云万里动风色,白波九道流雪山。”

然而,以太白之天才“大牛”,在他还是“中牛”或曰“小牛”尚未“扬名立万”之际,渴望韩荆州像推荐严协律和崔宗之等人一样,向唐玄宗保举一把。据《新唐书》载,韩“尝荐崔宗之、严武于朝”。故有学者称,李白《与韩荆州书》中的“一荐严协律”,即指严武,恐怕不确。当三十四岁的李白作此文时,严武才不过八九岁,刚用铁锤将他父亲的爱妾锤死,想必韩荆州还不至于立马向朝廷推举一个小杀人犯吧?后来的保荐却是真的。只不过崔、严二位都是官二代,崔宗之是宰相崔日用的公子,严武是尚书左丞严挺之的爱儿,像此类“萝卜推荐”,保准一“推”而就。李白却是“陇西布衣,流落楚汉”,“推”起来自然没那么省劲儿,故“一推六二五”也!

作为“青年才俊”被韩荆州推荐的崔、严,前者崔宗之因俊美且豪饮而流誉后世,特别是被大诗人杜甫(字子美)写入《饮中八仙歌》——“宗之潇洒美少年,举觞白眼望青天,皎如玉树临风前”,更是美名远扬!后者严武则官运亨通,成为中唐名将,一路做到黄门侍郎、成都尹、剑南节度使,加检校吏部尚书,封郑国公。《后唐书》本传说他“读书不究精义,涉猎而已”“肆志逞欲”“穷极奢靡”;《新唐书》亦记载“(宰相)房琯以其名臣子,荐为给事中。……琯以故宰相为巡内刺史,武慢倨不为礼。最厚杜甫,然欲杀甫数矣。李白为《蜀道难》者,乃为房与杜危之矣”。略微解释几句:严武最初亦曾被当朝宰相房琯推荐朝廷为官,但后来主政蜀方,傲慢无礼对待故相恩公,为人所不齿;他与杜甫相交甚厚,却几次又想杀掉他!正因如此,李白才写下“噫吁嚱!危乎高哉”的名篇《蜀道难》,暗示房琯和杜甫“此处高危,不宜久留”!不过,杜甫被严武招入幕府之后,由严武向朝廷奏封为节度参谋、检校工部员外郎——故后世称之为“杜工部”。杜甫在《寄严郑公五首》之四写道:

常苦沙崩损药栏,也从江槛落风湍。

新松恨不高千尺,恶竹应须斩万竿。

生理只凭黄阁老,衰颜欲付紫金丹。

三年奔走空皮骨,信有人间行路难。

其中“生理只凭黄阁老”,就是感戴“黄阁老”——即做过黄门侍郎的严武,咱老杜的生计全凭您严郑公照护啦!不过,看人眼色做幕府的这碗饭是不好吃的,因而杜子美又写下《宿府》一诗吐槽:

清秋幕府井梧寒,独宿江城蜡炬残。

永夜角声悲自语,中天月色好谁看。

风尘荏苒音书绝,关塞萧条行路难。

已忍伶俜十年事,强移栖息一枝安。

一句“已忍伶俜十年事”,道尽幕府生涯无限心酸!而《新唐书•杜甫传》却说:“甫旷放不自检,好论天下大事,高而不切。”所谓“高而不切”,不过是嘲笑他“好高骛远”“不切实际”的代名词。所以杜甫才在《古柏行》一诗中无限感慨:“孔明庙前有老柏,柯如青铜根如石。霜皮溜雨四十围,黛色参天二千尺。……不露文章世已惊,未辞翦伐谁能送?……志士幽人莫怨嗟,古来材大难为用。”所以鲁迅先生才说:“伟大也要有人懂。”

蒋兆和绘《杜甫》

行文至此,突发奇想——

假如唐朝设立一个国家级诗歌大奖,假如房琯和韩朝宗等人又是评委会主任和评委,你说这个金灿灿的大奖,是颁给李白和杜甫之辈,还是崔宗之和严武之流呢?虽然崔、严也会作点诗,《旧唐书•李白传》中即有“时侍御史崔宗之谪官金陵,与白诗酒唱和”。宗之《赠李十二白》诗就是专门写给李白的:“凉风八九月,白露满空庭。耿耿意不畅,捎捎风叶生。思见雄俊士,共话今古情。李侯忽来仪,把袂苦不早。清论既抵掌,玄谈又绝倒。分明楚汉事,历历王霸道。……子若同斯游,千载不相忘。”严武亦常与杜甫吟诗唱和。他最负盛名的一首诗《军城早秋》:“昨夜秋风入汉关,朔云边月满西山。更催飞将追骄虏,莫遣沙场匹马还。”只不过,在星汉灿烂的大唐诗国,骚客如云,名篇如雨,这样的诗作,连个中等水平也混不上。不过,诗归诗,奖归奖。据东汉许慎《说文》讲:“奖,嗾犬厉之也。从犬,将省声。”清儒段玉裁释之曰:“嗾,使犬声也。厉之,犹勉之也。”故“奖”的原始义不过是为了率领、勉励狗狗向前冲锋,丢给它的一根肉骨头而已。“大奖”这根名利双收的“肉骨头”,恐怕十有八九轮不到李杜头上。尽管比李白晚出生六十七年的大文豪韩愈极口称誉:“李杜文章在,光焰万丈长。”然而,长归长,奖归奖;长靠创作,奖凭运作,如是而已。

倘说李白请托韩朝宗推荐不成,韩是被动的,那么韩荆州想极力保荐孟浩然,却是主动的。

据《旧唐书•玄宗本纪》记载,唐玄宗下诏:“其才有霸王之略,学究天人之际,及堪将帅牧宰者……令五品已上清官及刺史各举一人。”其时韩朝宗身兼荆、襄二史,有“政治任务”在身,故将乡贤孟襄阳孟浩然带进京城,向玄宗力荐之。据《新唐书•孟浩然传》记述:“采访使韩朝宗约浩然偕至京师,欲荐诸朝。会故人至,剧饮欢甚,或曰:‘君与韩公有期。’浩然叱曰:‘业已饮,遑恤他!’卒不赴。朝宗怒,辞行,浩然不悔也。”在孟浩然看来,做官自然是个好事情,但若与老友豪饮谈天相冲突,官不官,管毬它!这老孟不仅诗写得好,活得也洒脱。李太白请“推”却不成,孟浩然失“推”而无悔,故太白特敬重他,写下名诗《赠孟浩然》赞颂之:

吾爱孟夫子,风流天下闻。

红颜弃轩冕,白首卧松云。

醉月频中圣,迷花不事君。

高山安可仰,徒此揖清芬。

赞得好啊!对于有实力有境界的大诗人孟浩然而言,真实客观地赞颂几句,那是锦上添花的好事。但是对于创作实力不济者,八风吹不动,罡风吹不起,咋吹都吹不起来!

李白因干谒之需,在《与韩荆州书》中,极力吹捧韩朝宗“君侯制作侔神明,德行动天地,笔参造化,学究天人”,用词都是顶格。可是这个热心肠的“官二代”韩朝宗,除了喜欢推荐人才而外,工作能力及写作水平,一概稀松平常。他在《旧唐书》里无传,仅于其父韩思复的传后,添了一行十个字:“子朝宗,天宝初为京兆尹。”在《新唐书》里有传,然政绩乏善可陈,最值得称道的便是“喜识拔后进”。不过,桥归桥,路归路。生于大唐诗国,诗歌写作水平不行,就算有如椽巨笔李太白费力吹捧,也是屁用不顶,毕竟韩荆州拿不出赢人的作品来,奈何?然而,朝宗最堪褒扬的是“识拔后进”,这是一种难能可贵而值得大书特书的美行大德。故尽管推荐李白未成功,太白还是以一篇名文《与韩荆州书》,不期然而然,为之延誉千年。

我就奇怪,《旧唐书》与《新唐书》的“李白传”,为何只字不提《与韩荆州书》这个茬子呢?其时史料应该是齐备的吧?

我也深知“史笔难为”。在“二十四史”中,除“前四史”(《史记》《汉书》《后汉书》《三国志》)为人称道之外,其余多被指瑕,诸如《南史》被指擿为“小说家言”,《宋史》被嘲笑为“烂朝报”,等等。在已有后晋政治家、史学家刘昫等撰成《旧唐书》的情况下,北宋大文豪欧阳修与史学家宋祁又修撰了《新唐书》,别的且不说,仅就“李白传”与“杜甫传”而言,在我看来,《新唐书》不及《旧唐书》。最关键之处是《旧唐书•杜甫传》记述:“天宝末诗人,甫与李白齐名,而白自负文格放达,讥甫龌龊,而有饭颗山之嘲诮。”杜甫比李白年少十一岁,一直仰慕李白,追随李白,爱戴李白,曾写下《春日忆李白》《天末怀李白》《不见李生久》《寄李十二白二十韵》《饮中八仙歌》等著名诗篇,留下了一系列脍炙人口的诗句,如“何时一尊酒,重与细论文”“文章憎命达,魑魅喜人过”“世人皆欲杀,吾意独怜才”“笔落惊风雨,诗成泣鬼神”“天子呼来不上船,自称臣是酒中仙”等等。可是李白却每每拿杜甫戏弄开涮,即如《戏赠杜甫》诗云:“饭颗山头逢杜甫,顶戴笠子日卓午。借问别来太瘦生,总为从前作诗苦。”虽说是“戏赠”吧,但是李白对于杜甫的轻佻蔑视,则是挂在脸上的。故《旧唐书》将比李白晚出生七十八年的唐代另一个大诗人元稹“论李杜之优劣”长文录入《杜甫传》中,这无疑是一篇伟大的诗论。元稹讲,“予读诗至杜子美,而知小大之有所总萃焉”“诗人已来,未有如子美者”,并提出“(李白)诚亦差肩于子美矣”。“差肩”的“差”读作“参差”的“差”(cī),“差肩”即比肩,肩并肩,两个人齐头并进,“诗圣”“诗仙”双峰并峙也。故刘昫总结道,“自后属文者,以稹论为是”。

不解的是,欧阳修与宋祁所撰《新唐书》,对此一概不录,不知所为何来?

毛泽东《贺新郎•读史》词云:“一篇读罢头飞雪,……骗了无涯过客。”李白《春夜宴桃李园序》亦云:“夫天地者,万物之逆旅;光阴者,百代之过客。”

置身于历史长河之中,谁还不是个“过客”?

某AI生成的“滚滚长江东逝水”的图片

就以大唐诗国的“文坛”为背景,就拿大诗人李白表扬过的几个“过客”为例吧:“笔参造化,学究天人”的韩荆州,是个名不副实的“过客”,故随风飘逝矣;而“高山安可仰,徒此揖清芬”的孟襄阳,却又是一个名垂青史的“过客”——当然也包括“诗仙”“诗圣”以及前朝后世的王右军、刘彦和并苏东坡等“光焰万丈长”者。

这倒正好应了清代大诗人黄景仁的一句诗:“文章草草皆千古,仕宦匆匆只十年。”

这也正如太史公司马迁《史记•孔子世家赞》所谓:“天下君王至于贤人众矣,当时则荣,没则已矣。”

只有汪伦,也恰是这个为太白所感动“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伦送我情”的汪伦,是个谜一样的存在。据传他是某某之后,曾做过县令。其乃官三代乎?富二代乎?文一代乎?演半代乎?抑或手有权?腰有钱?腹内有诗书?笔底有文章?或者兼而有之,或者纯属于附骥尾者……

神秘,未知,留白,刚刚好,神龙见首不见尾,留下无限遐思。

他似乎笑傲江湖,又似乎在警示后人——

不要迷信名流。

滚滚红尘中,诸多名流只是个传说。

2024年2月9日,完稿于京东果园南书坊

(《文学自由谈》2024年第4期。图片来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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