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李红女士的长篇小说《潮起潮落》第二部,共计三十九万字。计划每隔一天发一章。原文部分章节字数超过一万字,现征得作者同意,拆分部分章节,并根据内容,在章节前添加小标题。感谢李红女士对《椒溪物语》的信任和支持。】
天慢慢冷了,地里的活也做不成了。但那是一个火红的年代,即使寒冬腊月,哪怕大雪纷飞,土地也不会寂寞。每年冬天,一到农闲,红旗就会插在僵硬的土坡上,平整土地,大造梯田,大搞农田基本建设是每个冬天的必修课。高音喇叭兴奋地叫着,男女老少火热地跑着,走到哪儿都能看见飘飘的红旗和黑压压的人群:“农业学大寨”要的就是这劲头这气势。这叫鼓足干劲,这叫气壮山河,这叫振奋人心,这叫改天换地人定胜天为有牺牲多壮志敢叫日月换新天。
赵家堡的地是平的,一马平川,只有东边的地有一点慢坡。但那也得整,不整不行,不整就是对“农业学大寨”不积极有情绪。可翻来整去,就那么点儿地,他们就把地挖了两三米深的大坑,熟土堆在两边,生土从高处运到低处,最后把熟土往上一盖,今年的任务就算完成了。整的地面积不大,但工程相当壮观,全村差不多的劳力都聚在那儿,黑压压一片。郭大成看着大坑四周碾盘大的白灰标语,笑着说:“行,就这。‘战天斗地’,‘人定胜天’,农业学大寨要的就是这阵势。”
憨牛说:“刷得再美还不是埋到地里了。”郭大成说:“这话!埋到地里也是咱赵家堡的成绩。等到你娃长大了,再翻开那一块地,说:‘哦,这是我达整过的地。’”
憨牛就笑,那一伙人也笑。有人说:“支书,这农业学大寨还真要子子孙孙学下去,成了愚公移山啦?”吴老鳖说:“支书,咱赵家堡要整的地太少了。
干脆咱把西边的地也整一下。”郭大成知道吴老鳖说笑哩,也笑着说:“行嘛那就先把给你装粮的那一片地折腾了,叫你明年给咱带头喝风屙屁。”吴老鳖嘿嘿地笑:“我又不是支书,我带啥头哩?”
贾茂林说:“支书,咱能不能换班整,叫人歇一下,地也能松歇一下。就这么点儿地,没黑没明地折腾,人不乏地也乏了。”郭大成说:“换啥班哩。要是上头检查来了,连个人都没有,还不抓了典型了?”润喜叹道:“唉,硬硬折腾人哩。”郭大成拍着润喜的肩膀说:“慢慢来,不急,慢慢来。”润喜摇了一下头,推着车子走了。
工地上的活分两种,一种是按天按晌记工,一种是按量记工。挖土装土都是按天计工,运土的都按量计工。蓝方辛和大雁都在运土组,蓝方辛推的是瞎子荒给做下的那个珠架车,大雁借了个架子车。大雁本来想和翠莲搭伴,但翠莲说她才不想出那力,还劝大雁甭那么傻,说那能挣几个工分?一个女娃娃,身子挣了就生不成娃了。大雁心里疑惑,但她还是去了,不去没办法,她家里没男劳力,靠的就是她和她妈。妙妙也在运土组,和大雁搭了伴。大雁问:“有人给你说对象吗?”妙妙说:“没有。都是我爷闹得来。”
长子过去了,扛着个大头锨。大雁说:“长子订婚了。”妙妙苦笑了一下,没说话,过了一会儿,说:“不订又咋的。”大雁有点难过,她说:“你非要招人吗?”妙妙忽然愤怒了:“我给你说,这人我招定了。我妈为这事把命都搭上了,我不招,便宜他们了!”大雁说:“那你爷老这么闹腾,你咋办哩?”妙妙“哼”了一声,说:“就是我妈好欺负,还啥都把我爷敬到头里。你看着,我要真找了人,就不给他说,也不摆席面,直接把人引进门,看他能把我咋!为了叫我妈要二旺,逼了我妈十年了……”妙妙说不下去了,声哽哽的,眼泪也在眼里打转。
大雁说:“好了,快到了,甭叫人看笑话。”妙妙还要说话,忽然看见长子在那儿,不说了,把脸扭到一边。长子也看见妙妙了,抡起锨闷头装车。
蓝方辛干活从来都是用十二分的力,那些人在那儿和郭大成扯闲话,蓝方辛连一句也没听见,也不想听,她的力气是用来干活的,不是用来听闲话的。
种地的事她不太懂,她也不想了解把地挖这么深的意义。但农田建设平整土地确实是一项伟大的工程,不说别的,光在这农闲的时候,把这么多的人聚在一起充分发挥人的主观能动性,就特别有气魄有气势,而且,大冬天能有工分挣也是很让人欣喜的事情。
那些不急着挣工分的人,慢悠悠地推着车子,一边走一边笑骂,没啥骂了就跟着高音喇叭唱歌。那些挖土装土的更是三个一堆两个一伙拄着镢头抱着锨聊天,半天铲不下一车土。那些想挣工分的干急没办法,你要催一下,那人就说:“那你装。”
谁愿意出那力!跑着走着已经够累的了,算了算了,干脆借着这空歇一会儿。所以,不管高音喇叭怎样高亢,满坑的人都只蔫哩吧嚓,可只要高音喇叭一遍一遍地播放“社员同志们,欢迎公社领导来我们队检查工作。农业学大寨,大干快干,多快好省地建设社会主义”,那些人就抡起镢头,飞快地跑。
看着这火热的场面,公社领导频频点头,拍着郭大成的肩膀说:“行,还行。你们队的产量高,跟你们这翻得深有很大关系嘛。”
公社干部一走,那一伙人就又蔫干了,懒洋洋的,说话的说话去了,撒尿的撒尿去了,有的还坐在那深坑里吸烟打牌,只有蓝方辛几个人还像刚才一样地奔跑。
郭大成从蓝方辛身边走过,不由得停了一下脚步,蓝方辛那白净细滑的脸早已成了枯树皮,粗糙得能把手拉破。满脸的皱褶,还泛着一层白皮。齐耳的短发乱蓬蓬地飞扬起来,有几丝从旁边翻到额上,被汗水粘住了,死板板很不好看。蓝方辛穿的是一双自己做的布鞋,枯瘦的身子沾满了泥和土。郭大成心里颤了一下,说不出的滋味。他说:“蓝老师,时间还长着哩,这一冬都是搞这哩。”
蓝方辛抬了一下头,说:“哦,知道。”然后就快步走过去了。
郭大成突然觉得自己有些过了,其实蓝方辛这人还是蛮实在的。可是这人太刚太正,搞得他进退两难骑虎难下。这么长时间了,她也不再问进学校的事,她不问难道还叫他给她开口不成?真是的。唉,算了算了,等下学期再说吧。
这蓝老师,没一点点表示,连个软话都不说一句。
隆冬腊月,各个村都在搞农田基本建设。有用没用,实心不实心,但都是大张旗鼓热火朝天轰轰烈烈全民动员,就算是糊弄上头,你也得搞出些动静来不是?
杨家塬是个例外。一到冬天,杨家塬的人就像野地里的兔子四处窜着寻食去了。杨家塬地少,人均不到七分,还都是靠天吃饭的旱地。大队上有两眼井,但就算烂瓜瓜水车不停地吱吱,也不可能解决旱天旱地的问题。农田建设平整土地对杨家塬基本没有意义,总共就那么点儿地,就算你全整了,整成花,不够吃还是不够吃。糊弄上头,糊弄上头也得费时费力费饭食,入冬到麦收前是最难熬的日子,一天能喝上两顿稠榛子,算是享大福的了,谁有工夫假模假样在那儿扎式?所以不管上头咋说咋骂,杨家塬的人就是不扎那式,他们东跑西窜,四处抓食要饭,反正不在家,你能把谁咋?再说了,就算你能抓,法不制众,满堡子都往外跑哩,你能把满堡子的人都抓啦?抓,抓,抓得紧了我干脆不回来了,一家子一家子在外头要饭,一边要还一边说“人总得活吧,家里不叫吃,还不叫要饭”。公社头疼得很,派了几任干部住队监管,但越监越管跑得越欢,到最后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着那一伙人东跑西窜,连公社书记都说,算了算了,猪往前拱,鸡往后刨,就这么个现状,只要不跑到别的地方要饭就谢天谢地了。
公社书记的话摆不到桌面子上,但确确实实就是这么个情况。人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杨家塬离麻峪沟不远,用石头换粮就成了杨家塬人最捷当最正经的活法。换粮的人多,石头吃紧,有门路有闲钱的就早早囤了石头在家里,一有机会,想走就走。但有门路有闲钱的有几个?大部分的人都只能现拉现换,有时候人多,一等就得一天。
金禄蹲在门口吸烟。他刚送奶回来,吃过饭,太阳还好,他就蹲在门口陡坡上吸烟。来朝过来了,老远和金禄打招呼。
“金禄哥,你悠闲得很嘛。”金禄笑笑的,吸着烟:“你不悠闲你满巷子转哩?”
来朝走上陡坡,在金禄旁边蹲下。金禄把烟袋给来朝,来朝没接,说:“我吸不惯那,太冲。”金禄知道来朝有事,不言语,又装了一锅烟。来朝向两边看了看,悄声说:“换粮走。”
金禄正为换粮的事发愁哩。他四个小子,一个比一个吃得凶,可自他揽来这收羊奶的事,做生意就不那么顺手了。尤其换粮,一走五六天,这收奶的事,不敢松手也耽搁不起。
金禄不动声色,看着来朝:“咋,没粮吃啦?”来朝知道金禄装腔哩,也耍笑说:“你有粮借给我些。”
金禄没接来朝的话,问:“石头备好啦?”
“没有,我哪能像你把石头囤到屋里。”
“那你预备啥时候去?”金禄问。
“我就是先跟你说一下,说好了,我明天就去拉石头。”金禄知道来朝有话,故意不提:“那行,你拉了石头,定个日子。”来朝犹豫了一下,说:“最近石头紧得很。”
“肯定紧,明年春上还要紧哩。”金禄顺着来朝的话,继续吸他的烟。来朝终于忍不住了,凑近了说:“我听人说你在麻峪认得人。”金禄笑道:“人肯定认得,我拉了多少年石头了?你多跑几回,你也能认得。”来朝央求道:“你能不能帮个忙,咱一块拉去?”金禄不紧不慌,说:“我屋里有哩。”
来朝看金禄又在装烟,赶紧拿了火要给金禄点:“就算帮个忙,我给你点烟。”金禄也没推辞,等来朝把烟点上了,笑着说:“你小子,你一来我就知道你下啥蛋呀。”
“你愿意啦?”来朝高兴地看着金禄。金禄说:“闲话少说,赶紧拾掇车子,一会儿就走。”金禄突然想起今天星期六,有运晚上就回来了。
“这么急?”金禄已经站起来了:“你到底去不去?明儿我可没工夫了。”
“行行行,我这就拉车子去。”来朝说着也站起来,往陡坡下走。金禄说:“记着给双前招呼一声,甭叫那回来寻你的事。”
来朝又折回来了,问:“要不要给你请假?”金禄对来朝的问话很不屑,他笑了一下,说:“你只管你,甭管我。”来朝狡黠地笑了一下,说:“行,我不管你。”
来朝来的时候金禄已经在村北边的路口等着了,一看来朝后边还跟着保鱼,说:“再不敢拉人了,人多了扎眼。”保鱼和来朝都说:“知道,知道。”
麻峪沟实际不是一条沟,只是因为它紧贴着山根,看上去就像一片洼地,山外的人就叫它麻峪沟。叫着叫着,麻峪人自己也觉得自己是沟里人,也就接受了这个叫法。麻峪沟的山都是石山,明晃晃的石头在太阳下闪着亮光。麻峪沟的人吃的就是这山里的石头,他们把那石头挖下来錾成碾盘、瓮盖、门墩、槌布石,可以说,凡是用石头做的器物差不多都是从麻峪沟运出去的。麻峪沟的人家家都有山窝,那山窝就是他们的粮仓,他们的布库,他们的命根子。他们年年月月在那山窝子里采石,錾石,卖石,山窝子就像被挖了眼珠子的眼窝,黑洞洞地嵌在那石山上,看上去叫人眼酸。但这黑洞洞的让人眼酸的山窝子养活了麻峪沟一辈一辈的人,麻峪沟的人都会錾石,不管大人还是碎娃。麻峪沟的天灰蒙蒙全是石末子,一张口一吸气石末子就都跑到嘴里去了;麻峪沟的地灰扑扑的,一抬脚是石末子,一落脚是石渣子。麻峪沟的人鼻子、眼窝、腔子、肚子和皮肉里都是石末子石渣子,这些石末子石渣子养活着麻峪沟人也把麻峪沟人变成了真真正正的麻峪沟人。
刚到麻峪沟口,就看见几个人拉着推着各种的石物往下走,沉重的车子推得人一路小跑,扬起一片灰土。保鱼说:“这是哪儿的,也拉石头哩?”
金禄没说话,领着来朝和保鱼径直往山底下走。山底下全是山窝子,一溜一溜,有新开的,有废弃了的,还有个别塌坍了的,保鱼吸溜了一下,心想弄啥都不容易。脚底下全是石头,大的小的,成形的,没成形的,金禄叫保鱼在路口等着,看住车子。这绊绊瘩瘩,车子无论如何是过不去的。
金禄和来朝踩着那硌脚的石头往里走,叮叮咚咚的錾石声一直从他们前头响到他们后头。他们从那些人面前走过,就像从石头面前走过一样,没有谁停下来看他们,他们都在忙他们的石头。一个人背着几个瓮盖子过来了,金禄和来朝赶紧闪让到一边。
“好家伙!这么冷的天,光着身子。”来朝瞅着那人远去,唏嘘不已。金禄已经抬脚走了,说:“快点。”来朝就赶紧收了眼往前赶。
“咋这么远?”来朝问。
“马上到了。”金禄说着,眼一直没离地。地下全是石头,一不留意,就能跌倒。
金禄在一个非常高大的山窝子前面停下了。山窝子前坐着一个六七十岁的老汉,正猫着腰磨槌布石。太阳暖暖的,照在他的头上身上,他穿着棉衣,腰里扎着一条绳,棉衣很烂,很多棉絮露在外面,灰扑扑的,落满了石末子。老汉专注地磨着石头,没有注意金禄和来朝站在他面前,汗从他的额头面颊流下来,滴在槌布石的石末里,不见了。老汉抬起身子,用手一抹,那些汗珠子和石末子一块儿被抹到地下去了,老汉就又猫下腰,准备第二轮的打磨。
“三爷。”
老汉听见叫声,艰难地直起腰,看了一下金禄,停了一会儿说:“是你呀。”
说着就要站起来,但腰腿僵硬,他努力了几下都没有站起来。
金禄过去扶住三爷,三爷站起来了,僵直地站着,鼻子、眼窝、嘴角白花花的全是石末子。
“咋,你还要哇?”三爷说。金禄给老汉装了一锅烟,说:“还要。我今儿还领了俩人,也想要你的石头。”
三爷接过烟,刚吸一口,就咳起来,咳得很厉害。
“咋,你不美?”
“唉,甭提了,一下睡了十几天,今儿才出来。”老汉理顺了气,又吸了一口,说。
“咋啦?”
“也不知道,咔……咔,就是烧,浑身没劲。”
“那你得抓紧看了。”金禄说。
“看了,先生给开了些药,吃了,没顶啥。”
“那你还出来錾?”
“不錾咋办哩?咱吃的就是这饭。不錾,甭说吃药,连饭都没得吃了。”
“是的,都一样。我今儿领下这俩人,就是拉了石头去换粮啊。”三爷看来朝一眼,憾恨地说:“我这一病,没囤下货。”
来朝看金禄,金禄说:“三爷,是这:你有多少,我拉多少。不够的,你帮我寻几家。你人熟,知底。”
三爷把烟袋还给金禄,说:“那行吧。唉,我这是有生意不做,硬往外踢哩。”
金禄笑道:“不怕,三爷,你病好了再錾。你的石头我包了。”三爷高兴了,笑着对来朝说:“金禄仁义,在我这儿拉了十几年的石头,没亏过我。”来朝说:“那是,那是。”
三爷带着金禄和来朝转了几家,弄齐了他们要的货,又叫那几个人帮他们把石头背到路口。来朝高兴地跟在那几个人后头,悄声对金禄说:“哎呀,我光怕背石头。劲有哩,可你看我这骨头,背石头就是硬碰硬哩,受不了。”金禄说:“这些人背惯了,背起来比咱有窍道。不是我说哩,我今儿要不来,你小子这骨头茬子得好好疼几天哩。”
石头装好了,也绑好了。金禄问三爷:“你回去不?我拉着你。”三爷说:“不了,天还早着哩,我再錾一会儿。”说完给金禄几个摇摇手,回山窝子去了。
老汉走得艰难,猫着腰,一路走一路咳,咳得紧了,就站在那儿歇一会儿。
来朝说:“唉,说咱恓惶,还有比咱恓惶的人哩。”
保鱼刚要说话,三爷突然转过身,又向他们摇了摇手。太阳照着他的脸和身子,暖洋洋的。
三个人都向老汉举起了手,老汉满足地走了,不一会儿就看不见了,他大概已经坐在自家山窝子门口錾开石头了。
金禄说:“走吧,恓惶人遍地都是。不亏人就行了。”
第二天,来朝和保鱼来叫金禄,发现金禄后头还站着个有运。来朝说:“你还带这?你心再重,车子也要能负得住。”
保鱼一看,车子装得并不结实,几个槌布石背对背,捆得整整齐齐的。金禄说:“我就不去了,你俩把有运带上。”来朝叫起来:“你想把娃挣死啊?”
金禄没言传,掏出一根烟递给来朝,又把一根烟扔到保鱼手里。
来朝把烟点上,说:“下辈子我就是托生成猪也不托生成你娃。”保鱼看了看天,说:“天还没大亮哩,你可不敢胡说。”来朝赶紧“呸呸呸”地吐唾沫,吐完了,说:“有运,我给你说,这一路全是慢上。山河镇那牛坡……”有运不说话,拉着车子走了。来朝说:“嘿,还真是你达的好娃。”
金禄把来朝几个送到路口。来朝说:“金禄哥,不是我说你,你也太……志刚不是给你送过奶吗?你就叫志刚再……”保鱼说:“你再甭说了。这一去几天哩,金禄哥能放心志刚提称?”来朝看着金禄:“那这一去几天,你就不怕耽搁娃的学习?有运可是学医的。”保鱼不耐烦了,说:“走走走,赶紧走,哪儿那么多闲话?要是有粮吃,谁不知道甭耽搁娃学习。”
金禄不和那两个斗嘴,又给一人递了一支烟,说:“路上照看些。”来朝说:“这有啥说的?甭说有你金禄哥,就是没你,我俩大人能不照顾个娃娃?”金禄对有运说:“路上听你俩叔的。”有运“嗯”了一声,声极小,来朝笑道:“人不大,脾气还挺硬的。”
李红,女,陕西作家协会会员,著有长篇小说《潮起潮落》三卷本(第一、二卷已出版)。诗歌、散文、评论散见于《诗刊》《文化月刊》《文谈》《陕西日报》《光明日报》《文艺报》《新西部》《华文月刊》《衮雪》等报刊,以及“中国作家网”、“中宏网”、“新西部网”、“陕西文谭网”等媒体平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