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阿紫
摘/知栖目光直愣愣地盯着窗外,有只鸟儿正在树上做了巢,转头时已没了白泽的身影。
1
知栖上周被上司炒了鱿鱼,在出租屋直接摆烂,一天除了出去吃个饭哪也不去,窝在四方空间里跟网友侃侃大山。
这天无意点开一个虚拟聊天软件,下载了跟里面的纸片人聊天,聊着聊着发展出了真感情。
这天她从外面回来,发现一个矮胖的身影正背对着她捣鼓锁孔。
她有印象,是住她隔壁的大叔,一双贼溜溜的眼睛惹人生厌。
你干嘛呢?知栖故作镇定。
对方笑眯眯地拍了拍脑袋,掏钥匙回了自个的屋,只说不小心看走眼。
知栖“啪”地一声关上了门,趴门上听了会动静,跳得很快的心脏平静下来,咬着面包跟虚拟恋爱对象聊天。
她说了刚刚发生的事,看到手机页面上一连串的安慰消息,一颗心泡在罐头里般温暖。
突然,一阵敲门声响起,知栖吓了一跳,原来是她要去隔壁城市打工的妹妹,顺带来这里看看她。
两人从小关系很好,但这不妨碍妹妹携带母亲催婚的口讯过来,知栖目光漂浮半空,只应声敷衍。
晚上两姐妹睡在同一张床上,聊了会天便睡着了。
天光亮起,知栖看着妹妹走进卫生间刷牙,妹妹吓了一跳,嗔怪她走路没有声音。
知栖挤了一下妹妹,吐出的泡沫被迅速卷走。
两人刷完牙后去高铁站,出安全口的时候知栖看见走在她后面的高个子帅哥。
她下意识回头一看,果然是帅哥,长相俊朗,桃花眼含了星辰般熠熠生辉。
她的目光驻留太久,帅哥勾起唇角,在她打车时主动上前搭话,车辆缓缓启动,窗外风景倒退。
知栖忍不住偷瞄了眼这个同她拼车的帅哥,心觉巧合,两人居然在同一条街道下车。
我叫白泽。
帅哥说出自己的名字,说他是来这边出差的,并问知栖附近有没有什么便宜实惠的房子。
知栖心中存疑,但在白泽指了指不远处那栋酒店,于是放下戒心,回去时跟房东通了电话,微信联系上了刚刚加上的白泽。
五楼,一房一厅,光线充足带独立厨卫,就是老宅区没电梯。
知栖消息刚发出去,对面就回了个好,附带谢谢表情包。
2
晚上知栖翻来覆去睡不着,打开软件跟她的恋爱对象聊天,却发现对方的回复前言不搭后语,给她一种机器人的感觉。
她转念一想,本来就是机器人。
后半夜才迷迷糊糊睡着,隔日被敲门声吵醒。
男人拎着水果站在知栖面前,面容在逆光中晦暗难辨。
她反应过来问,搬过来了?
嗯,真是谢谢你了。
真有礼貌。知栖一不留意晃神。
能进去喝杯茶吗?算半个邻居。白泽笑着说。
如果五楼跟三楼也能算邻居的话。知栖这么想着,感觉眼前的男人自来熟,但她并不讨厌。
室内虽小,五脏俱全。不大的空间里堆放着不少杂物,知栖不好意思地把扔在沙发上的脏衣服挪了个位,白泽像没看见似的,只夸地板拖得挺干净。
不知为何,知栖的脸倒红了。
气氛像泡过头的茶汽氤氲。
知栖倒了杯白开水给白泽,没话找话问他的工作。
室内工作者。白泽含糊其辞,目光在屋内转了一圈,停留在卫生间外的窗户上,那儿摆放着一盆多肉。
噢,挺好。知栖的聊天欲望翻了个头,突然很想开门送客。
你一个人住,不安全。白泽说。
独居女生多了去了,哪那么多事。念头从脑海划过,知栖咽了咽口水,想起住她隔壁疑神疑鬼的大叔。
我的……内衣确实丢过一两件,隔壁那个大叔不久在我家门口晃悠,我感觉他像个变态,但我不确定……
一大串话像无骨的脊椎顺着知栖的脖颈吐了出来。
白泽拢起眉头,似把这事叠进了褶皱里。
接下来的几天里,知栖出门前都会拔下一两根头发夹在门缝里,阳台该晾的内衣照样晾。
果不其然,当她和白泽回来时,头发不知掉哪去了,阳台传出动静,白泽迅速过去,将变态大叔逮了个正着。
为了感谢白泽揍掉变态大叔的门牙,知栖请他吃了顿麻辣烫,路上经过花店,知栖收到了他送的满天星,附带一句表白。
一见钟情,一箭穿心。
知栖看着这个高个子男人,终于找回那种横亘在心间的熟悉感。
白泽很像她彻夜长聊的那个虚拟纸片人。
这感觉就像幻想照进现实。
所以她答应了白泽的表白。
3
尽管进展有点快,但白泽依然以一种强硬的态度闯进了知栖的生活,洗漱台上从此多了男人的漱口杯。
知栖交过一个前男友,微胖身材,手指头儿有点短。
那时候她爱得死去活来,最后却无疾而终。
如今她碰上个帅哥,恨不得将心底早已泄干的激情统统倒灌出来,可惜没法应验。
白泽个子高,人长得顶帅,没过几个月,知栖却嫌他黏人得紧。
无论是上厕所还是外出,那道瘦长的影子永远贴在地板上,笼罩在墙壁上,而知栖抬头第一眼必将看到那双含情的桃花眼。
她怕了。
那双白皙修长的手会穿过知栖的腰窝,抚上她的背,仿佛在说着爱人呓语。
我想出去透透气。
知栖将白泽的手挪开,有些逃避般不敢对上他的眼。
好呀,我陪你。
不用,你在家等我吧。
不行,我陪你,你一个女孩子单独出门太危险了。
又是这种说辞。知栖感到腻烦,弯腰去系鞋带。
不会有事的。
不行,万一你喜欢上别人怎么办?
那道影子又笼罩住了知栖。
我就出个门的功夫,你太烦了!
她抬高音量,态度一旦有所转变便一发不可收拾,空气在呼吸间变得稀薄起来。
说罢,知栖改变主意,冷着面儿说话,于是白泽被她硬生生推出了门外。
吵架的火花丁点儿不见,往日这个时间段他们应该坐在同一张桌前吃饭,而白泽总会把知栖最爱吃的虾剥好放她碗里。
那双桃花眼总会看着她,一直看着她,直到她把他剥好的虾吃完才罢休。
敲门声打断了知栖的思绪。
她知道是白泽。
为什么不能让她清净点?
这么想着她从房间里拉出行李箱,翻箱倒柜抓了几件衣服塞进去,“咔吱”一声打开门。
她决定从这个男人身边逃开,她想搁下一切重新开始。
你要去哪?
我们分手吧。
简单的五个字似乎让男人红了眼眶,知栖感觉头顶一股寒气窜过,眼却不抬。
你逃吧。白泽薄薄的唇逸出字句。
逃,为什么是逃?
知栖没想到白泽会这么痛快,又或许是她高估了自己的魅力。
这座城市已经容不下她了,她选择坐便宜的火车连夜赶往邻市。
她最后看了一眼这个她曾经的家。
4
知栖已经很久没跟手机上的虚拟对象聊天了,火车上嘈杂不堪,一段文字发送出去,回复却乏善可陈令人兴致缺缺,一股子机器人的感觉。
连打发时间都不能了。
手机屏幕静静熄灭,知栖的一颗心好像也空了,倒像是犯贱的,才刚逃出爱情的囚笼呢。
邻市的人更多,尤其是大清早的地铁,乌泱泱的一群脑袋。
知栖重新当回了上班族,有志气的时候会想着努力工作好升职加薪,废物的时候就翻个身什么也不想,给天花板看对眼。
就像在等待她的命运。
每当那串她烂熟于心的号码打过来时,她内心的愧疚就会压弯她的脊梁。
她知道,她不配。
她犯的错,已经不允许她拥有自己的爱情。
晚上睡着时她做了个噩梦,梦见妹妹和那个微胖的身影一步步向她走来,两个人的影子渐渐在床上重叠。
男人的面孔流淌着鲜血,瞪大的眼睛死不瞑目。
可爱又可怖。
惊醒之余,她后背发湿,控制不住地去回想那些说爱你,说地老天荒,说一生一世的谎言。
没错,前男友给她许下爱情的承诺,却转身跟她最亲的妹妹上了床。
知栖,你以为你害死我还能逃到哪里去?
男人的声音在耳边炸开,刺得知栖一个激灵,眨眼间仿佛看到前来索命的亡魂,心下惊颤。
上班下班,回家,做噩梦。
在失眠的第四天早上,知栖决定去医院挂个号。
病历单上写着急性精神分裂,白大褂开了药片,知栖缴完费,感觉背后总有人跟着,是她死去的前男友,可一转头,哪有什么人。
吃完药的身体总感觉疲劳,知栖躺在床上,仍然是带血的菜刀,以及卫生间里被冲走的碎肉。
她亲手杀死了背叛她的前男友,却抵不过良心的谴责。
去自首?可错的明明不是她。
心底纷杂之际,她转移想法,白泽自然而然地从她的脑海里浮现出来。
虽说是她主动离开,舍不得的感情却在这时占了上风。
窗外在暗下去,知栖蓦地惊诧,像明白了一个恐怖的事实,那就是白泽这个人存不存在?也许,只是她一厢情愿的幻想而已。
两人间没送过什么礼物,人也没追来。
他们的开始和结束都很突然。
看来,医生开的药还是挺有用的。
她不禁苦中作乐地想。
5
可很快她自以为是的幻觉被击溃了,这天公司楼下站着一个高高瘦瘦的身影,白衬衣黑裤子,却惹人注目。
知栖揉揉眼睛,错身间却被拉住了手腕。
外面车水马龙,日光顶烈,沿着街道两人走了好一会儿,谁也没开口说话。
原来不是幻想。知栖的脑子里只剩这个想法,心生不安。
我们已经结束了。她说。
白泽让知栖借了手机过来,只打开那个虚拟聊天软件,说是我。
不是Ai吗?知栖错愕。
不是,是真人哦。一直以来,都是我在陪着你。白泽侧过脸来,好看的唇形弯起。
饶是如此,知栖也没想继续跟白泽在一起,哪怕后者不死心,天天等在公司楼下。
哟,这么个帅哥你不要啊,要不我追求看看?同事见惯了都忍不住打趣,知栖反倒暗自吃味起来,下了班不忍心加快脚步。
恰逢情人节,白泽捧着一大束满天星等待,知栖接了过去,将一切抛之脑后,贪恋一个温暖的怀抱。
你怎么追来的?知栖问。
无论你在哪里,我都可以找到你。白泽抱抱怀中人,笑着说情话。
两人修补回原本的关系,一起吃饭睡觉,一起上下班,偶尔外出约会,日日重复,纽带加深。
而知栖越发习惯了噩梦惊醒时有白泽的安慰。
直到警察的电话打来,知栖有什么答什么,挂掉后愣了半天。
没事的,有我在。白泽搂紧知栖,什么也没问。
知栖像做错了事的孩子一样,抓紧手上的这块浮木,如同溺水者不敢看脚下深浅。
我杀了人……白泽,我杀了人……
没事的,有我在。
我杀死了他,谁叫他背叛了我,我也不想的,但是我一想到他恶心的嘴脸就控制不住……我用菜刀砍下了他的头……当时血溅了我一身……
知栖喃喃自语着,白泽伸手轻轻揉她的太阳穴,鼻尖相抵间说道,知栖,你别忘了,你现在是个精神病人。
到了警察局,知栖自首了。
回到那个熟悉的出租屋,双手被拷上的知栖指认了卫生间里曾经有过的血腥,嘴里疯疯癫癫地诅咒着,俨然一个遭受爱情背叛而失心的女人。
证据确凿,尘埃落定。
白泽请来的律师将官司打赢了,没判死刑的知栖被押送进了精神病院,换上宽大的病号服,对谁都是词不成句,唯独白泽来了,喂她喝粥,再擦去她嘴角的水渍。
等你出院了,我们就结婚。
好呀好呀,你会背叛我吗?
我爱你。白泽贴近知栖的耳朵,继续给她喂粥。
他当然不会背叛知栖,因为知栖是他从一开始就挑中的爱人,透过手机软件的监控,他什么都看见了,女人从背后下手,娇瘦的身体不知从哪儿来的力气,竟生生挥刀砍下了男人的头颅,然后在卫生间里一点点冲走分尸后的血块。
那么你会背叛我吗?白泽将知栖的碎发别到耳后,话语推回原位。
我也爱你。知栖手上沾了血腥,如今在这个男人的帮助下逃脱了法律的制裁,今后必将在他身上摔跟头,也只能在他的庇护下寻求一方天地。
白泽捧起知栖的脸,在她额头上落下虔诚一吻。
一个会因男友背叛而杀人的女人,又怎么会背叛她的下一任呢?白泽匿名打了报警电话,亲手圈养了他的爱人。
这时护士长来了,白泽起身,微笑着对知栖说,晚点,我再来看你。
知栖目光直愣愣地盯着窗外,有只鸟儿正在树上做了巢,转头时已没了白泽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