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志超：黄河历险记 岳父家在南河渡口旁边，他自幼随父在伊洛河打鱼。伊洛河的鱼少了，他们也会到黄河去打鱼。黄河风急浪大，比伊洛河要凶险很多。有一年刚过完春节，天气比较暖和。岳父在家闲来没事，想去河里碰碰运气。和往常一样，他随身带了一条被子和几张油馍。那时河里温度还比较低，带条被子御寒用。他在岸边老地方放下了船，一边划一边观察水面的动静，晃晃悠悠就来到了伊洛河和黄河交汇处。宽阔的黄河水白茫茫一片，远处的河水已和天边交接在一起。河水在阳光的照耀下波光粼粼，一群水鸟飞在空中，时而升空，时而俯冲而下，擦着水面点一下水随即又升空……青绿色的伊洛河水和黄色的黄河水自然交融，汇流成一个天然的太极图。不时，河面几处地方冒出一串串泡泡。有鱼！岳父眼疾手快，向一处泡泡撒出一网。哇！沉甸甸的渔网刚一出水，五六条金色的大鲤鱼在网里欢蹦乱跳！岳父紧接着又撒出去几网，网网都有收获。他正沉浸在收获的喜悦里，忽然发现船边出现了不少的碎冰块。凭着多年的经验，他脑海里闪过两个字：“流凌”！岳父迅速掉转船头，想避开这次流凌，但几块大一点儿的流冰已挡到了船头的前方，船已掉不了头了。流冰越来越多，顷刻间河面上已漂满了大大小小的冰块，看着既壮观又那么瘆人。船被困在河中间了。岳父感觉到渔船在流冰的推动下正慢慢往前滑动，而他只有待在船上静观其变。就这样，渔船在流冰的推动下往下游跌跌撞撞漂了四五个小时，最终被前方的一堆冰块挡住了去路。原来，黄河这一段河床比较狭窄，流冰都卡在这里了。这怎么办？岳父正寻思时，瞟见船后方的流冰越来越多，越来越大，正在往这里靠拢。不好，赶快离开这里，要不流冰会把自己撞碎在这里。他拼命用小木桨在河面的浮冰中拨开一条缝隙，划动小船靠向离自己最近的河岸。船刚靠岸，他就抱起被子和干粮跃到岸上，紧接着就听见“嘭”“咔嚓”两声巨响。小渔船已被一块四米多长的巨冰撞碎。好险呀！岳父吓得出了一脑门冷汗。他仔细瞅了瞅四周，这才看清刚才跳上的这块陆地原来是一块沙洲，不是河岸。他看看天，天已微黑，只有先待在这里了，明天再想办法。好歹有一条被子和几张油馍，还不至于被冻死或饿死。初春的黄河沙洲上夜里还是挺冷的，估计气温在0℃左右。折腾了这么长时间，岳父真的有些饿了，把几张油馍狼吞虎咽般吃完了。冰凉的黄河水有很重的泥腥味，他喝了几口润了一下喉咙。接着，他找了一处干燥且背风的洼地，扒拉一些干草垫在地上，把整条被子围在身上裹了又裹，把头也包裹在里面，只留一点儿缝隙透气。晚上的河风像吹号角一样，呼呼叫的风声里夹带着尖厉的哨音，像是河里的冤魂在悲诉，听起来有些恐怖。四周漆黑一片，只有风声和水声与他做伴。他紧紧蜷缩在被子里，冻得根本睡不着。他在心里默念：“老天爷您老人家一定保佑我不要被冻死！我上有七十多岁的父母，下有三个未成年的孩子，我不能死！我要好好活下去……”他心里一遍一遍地默念着，迷迷糊糊熬到了天亮。河鸟的鸣叫声惊醒了岳父，他抖开略有一丝温度的被子，一阵凉气让他打了一个冷战。他揉了一下红肿乏力的眼睛，瞧了一下河面，被撞碎的小渔船支离破碎地躺在冰河上，显得那么扎眼。几只河鸟还落在残破的船板上好奇地蹦来跳去。跟自己朝夕相处十几年的老伙计就这样葬送在这里了。岳父的眼圈红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他强忍着悲痛，心想不能在这里久留，留在这里只有死路一条。他发现黄河的水位因为流冰的堆积已开始上涨，这块沙洲随时都可能被淹没，再说也没一点儿吃的了。他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沙洲的南面就是河岸，离沙洲有六十多米远。他准备游过去。他在破碎的小渔船的残骸里找出一根一米多长的木棍，又瞅了一下对岸，心里大致规划了一下路线。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操起木棍，扑通一声跳进冰冷刺骨的黄河。他一手拿木棍支开前方的冰块，另一手用尽全力拨水往前游。仗着自己从小在河边长大水性好，岳父在河里折腾了几十分钟，终于艰难地爬上了岸。岳父脸色发青，浑身直打哆嗦。他吃力地抖落一身的冰碴子，咬着直打战的牙，四处张望一下，发现南边一百多米处隐约有座小房子。他强打精神往房子那边挪动，一步，两步……听到动静，门开了，原来是一位六十多岁的老汉，在这里临时住着看花生地。岳父喘着气低声说：“大伯，能给我点儿热水喝吗？”看着浑身湿漉漉、说话声音颤抖的我岳父，老汉也顾不上问他话了，急忙说：“赶快进来！把湿衣服脱了！”说着，他扶着我岳父把湿衣服脱掉，拿一条干毛巾迅速把他身上的水擦干，又把他扶到床上盖好被子。紧接着，老汉给我岳父倒了一杯热水，又给他做了一锅姜丝汤面条。岳父在这里休养了三天，身体才慢慢恢复过来。从跟老人的交谈中，他得知这里是兰考县。自己从巩县一下被流凌冲到了兰考县，少说也有一百五十公里。临走时，这位老人又给了我岳父一些路费，岳父带着那根从船骸上取出的木棍坐车回到了家乡。后来，岳父每年都要去看望这位老人，直到老人去世。那根木棍，岳父一直当宝贝保存着。 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