悦读丨刘焦莉：冲喜

文化 2024-11-20 17:01 河南

刘焦莉：冲喜

“小爱同学！”喜梅学着孙子的腔调喊。

“我在。”小爱应声回答。

“听说你是个百事通，我想请教你个事：我年轻时老做梦飞，过了三十，飞梦没影了。后来我问过医生，他们也说不出个子丑寅卯。你说说这是咋回事？”喜梅用期待的语气问。

“你的问题虽然有点冷，但难不住我。那是你骨头里卡了几颗微中子。”小爱答。

“中子是啥？我骨头很灵活。”喜梅抡胳膊转腰，“你胡诌蒙人。”

“微中子来无影去无踪，每天携带着万千信息穿身而过。”小爱慢慢解释道。还没等喜梅回过神，小爱接着又说：“我从你骨头里剔出了一颗微中子，上头记得密密麻麻，我念给你听听。”小爱的语气不容商量。

喜梅半信半疑，低头自语道：“我想听又怕听。”

小爱便讲了起来……

喜梅哥得了急病，急需一大笔医药费。家里家外借遍了，也凑不齐，家人哀叹苦霜专打独根苗。喜梅就跟娘说她有个救急的办法——谁家肯出钱为哥治病，她就嫁给谁。喜梅娘看着花骨朵般十八岁的闺女，心一横，去王媒婆家打听。王媒婆一拍大腿，说：“好巧不巧，上午老鹰沟的金贵娘刚跑来问我手里有没有好茬儿，急着给金贵冲喜。”

喜梅娘一听“冲喜”，面有难色。媒婆介绍说金贵爹是长期工，金贵是家里独子。

喜梅娘把媒婆的话一字不漏地学给喜梅。喜梅宽慰娘说：“他家只要能一把拿来医药费，不管火坑粪坑我都跳。”

喜梅穿件绣了喜鹊和梅花的大红绸缎嫁衣，伴着噼噼啪啪的鞭炮声，与替金贵拜堂的堂弟草草拜了天地。喜梅来到新房，床上躺着的夫婿面色灰黄，见她进来，嘴角动了动。

喜梅脱掉嫁衣，轻轻扶他起来，一勺一勺喂药。喂过药，她又给他轻轻捶背。她问他想吃啥饭，他像没听见。她又要问他，进来送热水的金贵娘朝喜梅摆手，又捏着自己的耳垂晃，意思是聋。

喜梅一脸惊愕，心里埋怨媒人没有如实相告。

在喜梅耐心伺候下，金贵脸上渐有血色，能下地了。一圈人夸喜梅自带福喜。

金贵娘趁势跟喜梅提生孩的事。金贵朝喜梅咿咿呀呀比画出大肚子、抱孩子。喜梅会意一笑。

时间快得像离弦的箭。两年一闪而过，喜梅的肚子没动静。去医院检查，结果是金贵有毛病，得花一大笔钱治病吃药。喜梅的脸像被黄连渍过。金贵比画说没钱，叫喜梅去找他堂弟解决。喜梅皱眉说：“你这不是逼良为娼？”

夏天，喜梅和老鹰沟的年轻人照例进山淘金。中午时分，烈日当空，山坳里骤然升起十几个几十米高的旋风柱。风扶尘立，通天扯地。旋风过处，金子裸露。喜梅手慢，一块也没拾得。堂弟把他捡的几块交与喜梅保管。晚上她拿出金块就灯一看，大惊失色，急忙去找堂弟说金子变石头了。喜梅瞅着自己点金成石的手，皱眉苦笑。

第二天，堂弟悄声对喜梅说：“我哥给我布置了作业。”喜梅诧异地问：“啥作业？”

堂弟迟疑着说：“叫你开怀。”喜梅嗔他没正经话，故意逗他说：“你哥又聋又哑，咋跟你说？”

堂弟也开玩笑说：“我哥亲口跟我说的。”

“回去咱当面对证，叫我听听，难道他哑巴是假的？”

堂弟摇头笑说：“我哥蛮可怜的。二十二年前的一天傍晚，你婆婆听见门口有小孩哭，出来一看，是个两岁多的孩子。你婆婆问他家大人去哪儿了，孩子像没听见。旁边有个人在他耳朵边拍巴掌，孩子没反应。有人说这娃耳朵有毛病，保不齐是家人故意放这里的。你婆婆怜惜他，就抱回家，后来一直没人来找。你婆婆给他看病，医生说是打链霉素超量致聋的。你婆婆把她对夭折儿子的感情全用在了金贵身上。”

喜梅愕然地瞅着堂弟。

“你婆婆抱不了孙子，愁得百病缠身。金贵又不敢跟她说他有病，怕她的病加重，就转脸来求我。我摇头不干，他急得捶自己的头，放声大哭。”

“原来如此！可是三年淘金，年年空手。你哥没钱吃药治病。”喜梅朝堂弟摊手道。

第二天临出山时，堂弟一泡尿下去冲出一块金子。他喜出望外地拿给喜梅，喜梅边摇头边把手背到身后。堂弟抓起她的手：“拿着，变不回石头。给哥买药。”

“停，停！”喜梅朝小爱喊。

只听懂“关机”的小爱只管念：“喜梅诞下一名男婴，长得像喜梅，取名‘金果’。金贵娘抱着金果，啥病也没有了。”

“这神不知鬼不觉的事也叫你抖搂出来了。”喜梅嘟囔道。

“金果长得像你，他父亲成谜。”

“你瞎说什么！金果的额头和嘴唇多像金贵。”喜梅反诘，“原来你也有闹不清的事。我高估你了。”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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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说选刊》于1985年1月创刊，至今已编辑出版800期，月发行量在全国文学期刊中居于前列。曾两次荣获由国家新闻出版总署评定的“国家期刊奖百种重点期刊奖”。刊物定位为“中国小小说品牌期刊”，形成了恒久的品牌和名牌效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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