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福:春光里的奶奶 一只脚踩着凳子吃午饭的时候,刘金香还真想过不骑电动车。她知道路上有蒺藜。但地离家有三里,步行的话,别说在地里干活儿,光往返就要差不多一个小时。最后还是决定骑车,哪就那么背运被蒺藜扎了!刘金香有双重任务:去二十三里外的县城接送孙子;种家里的七亩八分地。儿子儿媳妇都在县城上班,接送孙子就是奶奶的任务了。关键是奶奶不老,今年才四十九岁。刘金香的老头也在外打工,这叫所有家人各有角色。就在春天,对家里仅有的七亩八分地,全家人还好一通争论。“包出去。”刘金香的老头和儿子异口同声。刘金香却不干:“地包出去就像把孩子送了人。你看那包地的人好好侍弄吗?地里草苗一齐长,将来咱们收回来都没法种了。不包。”老头赌气说:“不包你来种啊,反正我不种。我在外头干俩月就差不多能挣种这些地一年的收入。”刘金香乐了:“我也没说要你种啊!我说种,自然就有人种。”老头知道除了她种,没人种,就说:“偏要种地是你的事,但你可不能误了接孩子。”其实,刘金香不是多小气,那么在乎土地的那点儿收入。她是割舍不了跟自家土地的感情。自打种承包田以来,他们全家人不就是靠着这几亩地活到现在吗?刘金香最忙的时候是春天——忙下种。一个人就得雇犁种了。大块地雇播种机,小块地没法用播种机,就得雇马犁。由于刘金香的地块小,又分散,马犁的主人往往很难请的,刘金香就跟人家说拜年话儿。无论多忙,刘金香还要到钟点就得进城——孙子比土地重要。难怪村里人说:“咱们村呀,除了村主任,可能就是刘金香最忙了!”可刘金香乐:“我这一年下来,孙子接送了,家里的土地也没丢。”当然,她的时间,按一般的村里人那样安排不行的。就像现在,晌午头很热,村里人都像鸡抱窝似的,在家里、树荫下眯着,刘金香却出来了,顶着烈日。她必须这样,不这样她的时间就分配不开,就耽误接孙子了。那可是天大的事。刘金香这样想法我们就知道,她心里一点儿都不苦涩。是呢,人为精神活着。现在的刘金香想不精神都不行啊!她每天像个陀螺,时间是按分钟计算的。像现在,她来到这块刚种完的地,是为了看磙子压实没压实,有没有没压到的地方。她要细致地顺着垄瞅一遍,没压实的地方用脚踩一下,捎带把发现的庄稼茬子、废塑料膜和小石头捡出去。村里的庄稼人都这样干,这是种完地必须干的活儿。就在这时候,儿媳来电话了:“妈,今天我要加班到很晚。”刘金香心想:“哦,儿子早晨就跟老板出差了,要好几天才能回来。看来,今天我要早些返回县城。”到了该走的时间。时间都是算计好的:十分钟到家,用十分钟洗把脸、换上衣服、锁上屋门院门,然后骑电动车半个多小时到县城。直接去孙子的幼儿园。如果走得再晚点儿,孙子就被托班的阿姨接走了,她就得去托班接孙子。走出田地,她跨上电动车,开了一下感觉不对劲,下车一按,车胎没气了!还是被蒺藜扎了。我的天,推着猛跑吧。到家再看时间,找人粘车胎是来不及了。只好骑家里的自行车,然后去邻村坐班车。突然想到邻村班车最后一趟不到四点,得紧赶啊。自行车也因为好长时间没骑需要打气。等一切鼓捣完,时间又过去一大截。猛蹬。一边蹬一边看手机上的钟点。她必须在四点之前把自行车找一户人家寄存起来。等她喊开人家的大门,放好自行车出院,正好看见末班车冒烟的尾巴。她发了疯似的喊着,但班车却一直往前开走了。她无奈地瘫坐在路上。哭,都没泪。“我的宝贝孙子今晚咋办呢?”她不由得感到天旋地转了——“嘟!嘟!嘟——”哦,是做梦吧?那班车不往前走了,开始撅着屁股往后倒呢。 END 用小小说讲好中国故事 小小说传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