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丨刘恩滕（山东滕州）
鲁南的腊月，风像个调皮的孩子，在村庄里横冲直撞，可这风里却带着浓浓的年味儿，直往人鼻子里钻。
王二奎站在自家的小院里，哈出一口白气，那白气瞬间在冰冷的空气中消散。他望着猪圈里那两头肥得快走不动道的猪，心里头跟明镜似的，这年，马上就要热热闹闹地来了。猪圈旁边，媳妇正蹲在地上，双手被冻得通红，仔细地择着刚从地里拔回来的萝卜，这些萝卜白白胖胖的，是做萝卜丸子的好材料，每年就盼着这一口，孩子们吃得开心，这年才过得有滋味。
“他爹，今天腊八，你去集上瞅瞅，看能买点啥年货不？早置办早利索。”媳妇抬起头，脸上带着劳作后的红晕，眼睛亮晶晶地看着王二奎。
“日子有点早不？这才腊八节。”王二奎把手从袖子里抻出来搓了搓。
“早啥啊，过了腊八就是年，还有一大堆事等着忙哩！”二奎媳妇擦了擦额头上的泥土。
“行，我这就去。”王二奎应了一声，拍了拍身上的土，转身回屋推出那辆半旧的三轮车。这三轮车“嘎吱嘎吱”地响，像是在诉说着过去一年跟着王二奎走街串巷的辛苦。
到了集头上，远远望去，集上人头攒动，热闹得像炸开了锅，人来人往，摩肩接踵。那摊位像鱼鳞似的密密麻麻地挤着，一个挨着一个，一眼望不到头。
二奎下来推着三轮子，念叨着原来这集北头是卖春联的地方。红彤彤的春联和福字随风舞动，仿佛在向人们招手。卖春联的老人满脸笑意，手中的毛笔饱蘸墨汁，挥毫写下一副副对仗工整、寓意吉祥的对子。那些刚写好的春联墨香四溢，与旁边挂着的大红灯笼相互映衬，将年的氛围渲染得愈发浓烈。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对新年的期盼，二奎边推边走，心里想这刚进腊八的第一个集年味就这么浓郁了。
王二奎在一个卖鞭炮的摊前停下，摊主是村里的胡老四，正扯着嗓子叫卖：“正宗地浏阳鞭，邦邦响！还便宜！”他的脸被寒风吹得红扑扑的，双手不停地摆弄着鞭炮，吸引着过往的顾客。
“四哥，给我来两挂大鞭，再拿几盘小炮仗，给俺小子玩。”王二奎笑着说，眼睛里满是对孩子的疼爱。
“好嘞，兄弟！今年你家这年肯定过得响当当！满地红！”胡老四手脚麻利地包好鞭炮递过来，脸上堆满了笑容，那笑容在寒冷的天气里显得格外温暖。
再往前走，是一片香飘四溢的美食区，两边全是现做现卖的美食。刚出锅的麻花金黄酥脆，冒着热气，咬上一口，“嘎吱”作响，满是浓浓的麦香；糖炒栗子在锅里翻滚着，油亮的外壳裂开口子，露出金黄的果肉，香甜软糯；白白胖胖的年糕，寓意着“年年高”，散发着诱人的米香，买上一块，蘸着白糖，那滋味别提多美了。二奎看哪样都想来点，挨样来了二斤，手里拎着满满当当的。
走到集市中央，是各种新鲜的蔬菜水果。红彤彤的苹果堆成小山，寓意着“平平安安”；黄澄澄的橘子像一个个小灯笼，散发着清香；碧绿的芹菜、鲜嫩的韭菜、圆滚滚的萝卜，应有尽有。摊主们热情地招呼着顾客，“尝尝俺家的菜，新鲜着呢！”王二奎望着胖胖的白萝卜说道：“菜不买了，这俺家也有！”
买完吃的，王二奎又去割了几斤猪肉。那猪肉新鲜得很，还冒着热气，不比自己家养的猪差。二奎想着自家猪圈里肥肥胖胖的猪，再养一年明年就卖了它，等再过年的时候也不用买猪肉了。
骑上那“嘎吱嘎吱”的三轮车回到家，已是晌午。媳妇在厨房忙着做饭，烟囱里冒出的炊烟袅袅升起，直直地冲向天空，像是在给老天爷报信，这家开始准备过年的盛宴了。王二奎把年货卸下来，就去帮着烧火。灶火噼里啪啦地响着，映照着王二奎和媳妇的脸，红彤彤的。
“爹，啥时候包饺子啊？”儿子小虎从外面跑进来，脸蛋冻得通红，像个熟透的苹果，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今天不包饺子儿子，今天喝粥。”王二奎笑着摸了摸儿子的头，手上的老茧蹭得儿子的头痒痒的，小虎“咯咯”地笑着躲开了。
二奎媳妇是村里出了名的巧手，人能干，做饭也是一把好手。厨房里，二奎媳妇早已准备好了熬粥的原料。虽然在农村，可这食材一点也不含糊：红枣、莲子、红豆、绿豆、花生、糯米、桂圆干，还有必不可少的薏米和大米。这些食材，都是二奎媳妇提前几天就精心挑选好的，每一颗都饱满圆润，散发着自然的香气。
二奎在灶旁烧着火，看这媳妇一步步将泡好的食材连同糯米和大米一起放入锅中，加入适量的水。随着二奎火候的逐渐加大，厨房里开始弥漫起一股股诱人的香气，那是各种食材在锅中相互交融，释放出最纯粹的味道。
“爹，粥好了吗？我好饿啊！”虎子从屋里跑出来，围着灶台，眼巴巴地看着锅里翻滚的腊八粥，不时地咽着口水。
二奎摸了摸他的头，说：“快了，快了，再等一会儿，就能吃到热腾腾的腊八粥了。”
看着锅里开始咕噜，二奎抽出来几根柴火让火小一点，锅里的腊八粥变得粘稠而香浓。二奎媳妇用勺子轻轻搅动，每一勺都满满地盛着各种食材，色彩斑斓，诱人至极。
“行了，差不多了。”她将腊八粥盛入大碗中，端到院子里，把虎子喊了出来。
腊八粥的香气在寒冷的空气中飘散开来，开启了春节的序曲。“娘，这粥真好喝！”虎子俩手端着碗，把头埋进碗里，头也没抬的说。
在鲁南这片土地上，过年就是这样，简单而又实在，进了腊月人们就开始为“年”而忙碌，为“年”而生活，没有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确充满着浓浓的乡土情。对新一年的期盼，是祖祖辈辈传下来的根，深深地扎在每一个人的心里，年复一年，温暖如初。
“爹，娘，啥时候包饺子啊？”虎子放下手里的碗，那碗里的粥已经被他喝的一干二净，眼巴巴地望着二奎与二奎媳妇。
作者简介：山东滕州羊庄镇人，目前在济宁市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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