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卫官回忆蒋介石的最后岁月(下)--听到中国入常,他流泪了

学术   2024-10-02 12:02   上海  

接续前文


老先生是军人的个性,意志很坚定

尽管有亲人的陪伴,蒋介石在台湾的晚年生活并不平静,就某些方面来讲,甚至是孤独的。早在国民党退守台湾前夕,诸多“党国要员”已经丧失了信心,纷纷逃往海外,蒋介石嫡系的军事将领也有很大一部分寓居海外。而他最有力的两大经济支柱——孔祥熙、宋子文均前往美国定居。

为了守住风雨飘摇的台湾,1949年5月19日,蒋介石通过台湾警备司令部颁布“戒严令”,宣布台湾地区处于“战时动员状态”,规定“戒严时期”禁止工人罢工和集会游行,严格出入境手续,实行宵禁,禁止张贴标语,禁止散布非法言论,禁止藏匿武器弹药,人员外出必须携带身份证,等等。此外,还规定“戒严时期”禁止党外人士进行组党活动,违者军法处置。在颁布“戒严令”的同时,又制定了“台湾地区戒严期间防止非法集会、罢业等规定实施办法”“台湾地区戒严时期新闻杂志图书管理办法”等一百多种强化“戒严”的法规条令。

从此,台湾进入长达38年的“戒严时期”,被白色恐怖所笼罩,甚至达到了只要有人敢讲“政府”不好,就有可能会失踪,要么进监狱,要么被枪毙。

尽管牢牢掌握了台湾人民的言论、集会、结社等诸多自由,各种风波仍然不断发生,一次次冲击着蒋介石。1957年3月20日,台湾革命实践研究院打字员刘自然与妻子奥特华参加完同事的婚礼,回家途中,被埋伏在路旁竹林里的美军上士罗伯特·雷诺连击两枪,击中头部和胸部,随即死亡。雷诺在美国军事顾问团担任医药补给官,他利用职务之便,从美国运来毒品交给刘自然转售。不料事情败露,美国决定将雷诺调回国内审讯。刘自然得知这一消息后,趁机对雷诺进行敲诈勒索,二人因分赃不均发生矛盾,雷诺于是杀害了刘自然。

事件发生后,多家报纸进行了报道。蒋介石立即召开紧急会议,提出四点处理意见:一、由国民党中央党部第四组和新闻局立即通知各广播电台、电视台、报纸、杂志社,不准再报道刘自然事件,也不准广播、宣传、刊登与此事有关的文章;二、由“外交部”通知美国驻台“大使馆”,中方不会因刘自然的死,损害与美国的关系,只要求美方给刘自然亲属适当的金钱补助;三、将雷诺调离台湾;四、派一政府官员到刘自然家安抚其家属,劝他们以“国家利益”为重,不要把事态扩大。

5月22日,美方以“治外法权”的名义,在台湾对雷诺进行审判。法庭上,被告雷诺念了一篇事先准备好的答辩词:“5月20日晚上,我去关门,正在浴室淋浴的太太突然大声呼叫起来。我循声望去,发现一只大蜘蛛从浴室内爬出来。我以为是太太怕蜘蛛咬伤了她,便安抚她不要怕,也不要紧张。太太却连连说不是怕蜘蛛,而是窗外有坏人窥她淋浴。我听说此事后,心里十分愤慨,连忙跑进卧室取手枪,想威吓窥浴人,或抓住送到警察所。当初,我并没有把他打死的念头,只是我持枪冲出门后,发现对方手持木棍向我冲来,并高高地扬起木棍要打我,为使自己不受对方攻击,我便扣动扳机打了一枪。对方中弹后,跑了几步才摔倒在竹林边。我见对方倒了下去,急忙跑回屋中叫太太,打电话通知宪兵。当我再次走出室外时,又发现对方侧身弯腰向我屋里走来,我担心他身上有枪,急忙又向对方开了一枪,这一枪击中了对方的要害,对方当即倒地。这时,我才发现死者是刘自然。我认为,刘自然被击毙,主因是他不道德,窥女人淋浴,他的行为被人发现后,又企图用木棍击我,这是他错上加错。我开枪打死他,是被迫的,属于正当防卫,未构成犯罪。原告刘奥特华的指控不符合事实,希望法庭审判此案时,要充分考虑被告人的上述申诉。”

雷诺最终获得了无罪释放,美方人员在法庭内热烈鼓掌。这样的审判结果酿成了一场轩然大波。5月23日,奥特华前往“美国大使馆”门前抗议,得到大批群众的声援。“美国大使馆”想用金钱解决,遭到了严词拒绝。下午,台北市警察局来了十多名警察,想把示威群众驱散,还要逮捕奥特华,结果被愤怒的群众赶走了。

5月24日,“美国大使馆”前抗议的群众增加到两万多人。这时又传来消息,“美国军事顾问团”打算租用一架陆军专用飞机,把雷诺全家送往菲律宾,再转乘民航班机返回美国。正在群众万分激愤之时,50多名学生代表高举“杀人偿命”“打倒美国佬”等标语牌,率先冲进“大使馆”,撕毁美国国旗,砸烂办公室的家具,一些来不及逃走的使馆工作人员也被打得头破血流。当晚民众与警方发生冲突之后,情况才得到控制。

应舜仁:从我们的立场来讲,认为打得对,为什么?美国人太看不起人了,你打死人了就应该受到惩罚,凭什么无罪释放?当场的时候,他们美国人还鼓掌,因为那时候所有的新闻记者、广播公司什么的,都口口声声说美国人好像对我们有一种不友善的态度。所以对我们来讲,打就打了,心理上很痛快。

“美国大使馆”被砸的时候,蒋介石正在日月潭边的涵碧楼行馆。不过,他很快就知道了台北发生的事情。

应舜仁:武官接到电话,说“美国大使馆”被打了,群众运动起来了。武官一报告老先生,老先生就发脾气了,第二天一早就回到台北来。

由于民众抗议的时候去了很多佩戴臂章的“救国团”青年学生,而蒋经国正是“救国团”的领导人,所以当时美国媒体矛头直指蒋经国和台湾当局。1957年5月25日,事件发生的第二天,应舜仁在台北士林官邸见到了当时的几位负责治安的高官,却没有见到蒋经国。

应舜仁:见到了“参谋总长”彭孟缉、“卫戍司令”黄珍吾、“宪兵司令”刘炜,还有一个是“警务处处长”乐干。经国先生没有来。老先生是住在楼上的,他从楼上气冲冲地下来。当时正好是我当班,所以我都看到了。他说:“为什么会发生这个事情?”他认为这个事情使“国家”丢脸,没有面子。老先生的火起来了,他把那个棒头拿起来好像要打人,牙齿也咬起来,很凶的样子。我在外边看到了以后都吓得发抖了。

彭孟缉就讲:“这个事情我早就下令‘宪兵司令’要将民众运动隔离,换句话讲,防患未然为上策,镇压暴动已经是下策了,为什么宪兵、警察不去隔离、分散,使事情不致发生?”

刘炜眼泪就流下来了。他说:“参谋总长这样子讲,我还能怎么办?”刘炜是广东人,这个人个性很犟的,他始终坚持说:“我一接到命令,部队、宪兵马上就出来了。”这个迟与早只有彭孟缉跟他自己他们两个知道,谁晓得呢?

此事最终的解决办法是台湾当局向美方道歉、赔偿,同时蒋介石下令撤除“卫戍司令”黄珍吾、“宪兵司令”刘炜和“警务处处长”乐干的职务。这样风波才慢慢平息。

刘自然事件只是蒋介石在台湾面临的无休止的纷扰中的一个插曲。二战以后,在美、日等国的扶植下,台湾逐渐兴起一股鼓吹“独立”的政治势力,蒋介石一直都对“台独”采取坚决制裁的政策。他曾公开宣称:“谁要搞台独,我要他的脑袋。”在他的强力主导下,台湾岛内曾破获多起“台独事件”,被判刑者也是数以千计。为此,“台独分子”对蒋介石恨之入骨,还曾经筹划刺杀蒋介石,因计划败露才不得不作罢。尽管晚年生活波澜起伏,但是蒋介石并没有因此被击垮。郝柏村也觉得,晚年的蒋介石虽然性格比较平和,但仍然是军人性格。

郝柏村:我跟他的时候,他岁数已经大了,也不像外面说的年轻时候的那个脾气,基本上是很慈祥的。当然老“总统”他是个意志很坚强的人,像“七七事变”发生以后,不打则已,一打,绝对没有中途妥协。

1965年,应舜仁陪同蒋介石乘坐“洛阳”号军舰从马祖返回台湾,又一次见识到了蒋介石的个性。

应舜仁:刮9级风,那是很大了。按照“海军”规定,9级风应该不动,要动只有逆风才可以走,如果顺风走,船的安全就有顾虑。武官报告老先生,老先生说没有关系,试试看。从这一点我们可以看到,老先生个性很犟,是军人的个性,冒险的个性,一旦他决定做一件事情就一定要做,意志很坚定。

像这样的风,在船上非常难受。我们当班的在门口站也站不稳,栏杆都拉不牢,只能用绳子捆起来,在门外边的,绳子就捆在外边,结果大家都吐了。老先生他吃了一点东西就不吃了,也吐。这个船翻得很厉害。

经国先生也晕船,在里边,都捆在床铺上了。


先生流鼻血了,牙齿也流血,夫人脚这边流血了
那么多的大风大浪,蒋介石都幸运地挺了过来。但是他没有想到,就在这个时候,一场灾难悄悄降临到了他的身上。
1969年9月16日下午,和往常一样,蒋介石与宋美龄一起坐车到台北近郊兜风。5点左右,二人兜风归来,座车向阳明山驶去。这时刚好有一辆下山开往市区的公路局客运班车,停在站牌处等候乘客上车。同时,这天在阳明山有一个军事会谈分组会议刚散会,军用汽车一辆接一辆鱼贯下山。当蒋介石车队的“先导车”——第一辆开道车驶过一道大弯,距离那辆停靠在路边的公路局客运班车两三百米的时候,忽然有一部军用吉普车,从客运班车的左后方超车蹿出,迎面朝“先导车”急驶而来。“先导车”的司机当下立刻踩刹车,与这辆吉普车擦身而过。紧跟在“先导车”后方的蒋介石座车司机徐达生,原本也应该急踩刹车。但是可能是一时分神,也可能是紧张过度,他一脚把油门踩到底,轰然一声,整部座车硬生生朝“先导车”的后车厢撞去。蒋介石座车的车头和“先导车”的后车厢,都被撞了个大窟窿。
撞车的一瞬间,蒋介石坐在座车右后座的座位上,正倚着拐杖闭目养神。坐在座车左后座的宋美龄,则是习惯性地跷着二郎腿假寐。早年台湾尚未有坐车须系安全带的规定,况且“总统”座车绝对没有安全顾虑,所以两人压根儿也没想到要系上安全带。更糟糕的是,蒋介石的座车原本空间就很大,为了蒋介石乘车的舒适度,让其双腿在车内可以伸缩自如,座车内又拆掉了多余的座位,因此前后座距离,有一两米的长度,这使得撞击的力度相对加大了。
车祸来得太突然,蒋介石的身体直接撞上了驾驶座后侧的隔板。由于冲撞力道过猛,他的嘴唇当场撞出血来,胸部更是一阵闷痛,而宋美龄的颈部剧烈受创,双腿膝盖创伤尤其严重,所幸没有骨折。
应舜仁:当时先生流鼻血了,牙齿也流血,夫人则是脚这边流血了。


(宋美龄的坐车)


坐在后面一辆车里的侍卫长孔令晟,见司机徐达生闯下大祸,急忙下车查看情况。他紧急将蒋介石夫妇送到“荣民总医院”,随后立即通知蒋经国,并命令宪兵单位封锁阳明山道路以及“总统府”沿线,盘查所有开往“总统府”及“国防部”的军用吉普车。
两天后,查出了那天超车的吉普车和师长的姓名,师长的官位不保,开车的司机也移送军法处分。而蒋介石座车司机徐达生则没有受到任何处罚,照常在士林官邸工作。因为宋美龄主张宽恕徐达生,她说:“错不在徐达生,应该饶恕他的无心之过。”而侍卫长孔令晟则受到了“停升一年”的处分。
蒋介石夫妇被送到医院急救后,医生在初步诊察时,仅发现蒋介石的外伤,主要是嘴唇小范围撕裂,胸部没有明显伤痕。事后蒋介石也不觉得胸部有任何不适,所以压根儿没想到胸腔或心脏受伤的问题。后来,心脏专科医生证实,阳明山车祸撞击的瞬间,蒋介石的心脏主动脉瓣膜曾受到重创。人类的心脏主动脉瓣膜一旦破裂,就像抽水机的活塞坏了一样,血液升上去又会倒流回来,这是日后蒋介石心脏衰竭的一大原因。但是,蒋介石和当时的医生都没有察觉撞击瞬间所带来的这一大后遗症。
车祸发生时,蒋介石已经82岁。此后,他的健康状况每况愈下,他自己也承认:“阳明山车祸以后,我身体大不如前。”他曾经对自己的副手严家淦说,这场车祸,至少让他自己少活10年。
阳明山车祸两年后,1971年10月25日,中华人民共和国恢复在联合国的合法席位,台湾则被逐出了联合国。消息传到台北时,蒋介石刚好在大溪宾馆,正在外面散步。他坐在亭子里面,武官来报告说:“联合国我们退出了。”当时蒋介石头上戴着帽子,应舜仁看到他手在头上一摸,帽子就被摔到地上去了。一个副官就在蒋介石旁边,替他把帽子捡了起来。过了几秒种,这个副官惊慌失措地走到应舜仁身边,对他说:“
总统流眼泪了,他流眼泪……
随后,蒋介石以“处变不惊,庄敬自强”的口号,强行安定了台湾民心。尽管如此,蒋介石在心理上还是受到了巨大的打击。毕竟当初是在他的领导下,中国加入联合国并成为五大常任理事国之一,如今却是这种遭遇。还没有从退出联合国的阴霾中走出,11月份,蒋介石的身体状况又发生了问题。
应舜仁:老先生他经常便秘。以前有医官的嘛,医官就用甘油来治疗——有一种甘油,放进肛门就可以通大便。刚好那天没有医官,就一个钱如标副官当班。老先生上厕所,他后面跟着就去了。结果老先生便秘,叫他拿甘油射进去。
这个讲起来也不好怪他,为什么?他不是医务人员呀,一个副官嘛,粗手粗脚的当然也不知道怎么弄。他弄偏了,一挤进去,大便就流了血一样。他有点慌了,老先生就骂他了:“混账东西,这个不行了,你再换一个甘油再挤。”他给老先生一骂就紧张了,拼命挤,一挤以后,又出血了。出血以后,老先生下午就发烧了。

当天蒋介石高烧不退,医生诊断后确定伤口发炎,为此蒋介石不得不卧床一个多月。闯祸的副官也因此被关了起来。

应舜仁:这个钱副官,他当天做了工作以后,下午休假,就到高雄去玩去了,第二天才回来。我在楼上当班,透过窗户,老远就看到他晃晃悠悠地回来了,我说这个阿弟要倒霉了,老先生都骂了,他要倒霉了。但是这个话他跟我打招呼的时候我又不敢讲。结果老先生就叫侍卫长——那时候是孔令晟侍卫长,把他关起来。孔先生人很不错,很爱护部下,和他的交情也很好,他就顶下来了。

老先生说,把他送到陆军监狱去。孔先生很机警,他说,送到陆军监狱去关,到底这个人什么罪名,要有个证明才行,这恐怕不好办,不如关到我们士林官邸吧。他说士林官邸的军衣警卫队那儿有个禁闭室,可以把他关在那边。好,老先生就同意了,下午就派人,把这个钱副官抓了交给警卫队,关在那边。不料一关4年多。关到什么时候?到老先生过世以后,1975年以后才把他放出来。

闯祸的副官钱如标原本在士林官邸专门负责为蒋介石剃头发、刮胡须,官邸的人都戏称他是“天下第一刀”。被关禁闭之后,蒋介石一方面痛恨钱如标让他受伤,一方面又怕他在剃头发、刮胡须时做出莽撞之事,所以也就免去了他“天下第一刀”的职务。

钱如标当年尽管在士林官邸工作,但还经营了一家传播公司。在电视媒体刚起步、电子媒体仍由台湾当局一手独揽的台湾,钱如标的公司经营得有声有色,收入颇丰。所以在20世纪60年代,台北市几乎还没有什么私家车的时候,他已经买了一部进口轿车,作为平日代步之用。在一般的侍从人员还是一袭中山装时,他已经天天西装革履,红光满面,十分招摇地进出士林官邸。而且钱如标本人善于交际,士林官邸的很多人都跟他交情深厚,侍卫室的长官甚至特许他在夜归时把汽车开进官邸,停在横山指挥部要塞门口。也因此,当他闯祸之后,侍卫长孔令晟肯帮他的忙。

钱如标被关的几年里,虽然名义上是关禁闭,但是因为与官邸工作人员的交情,大家私底下经常为他开后门、行方便,他并没有吃什么苦头。然而这次事故,却让蒋介石原本虚弱的身体雪上加霜,病症开始显现出来。

应舜仁:车祸以及肛门出血这两件事情以后,他自己也感觉有很大的影响,那时候就有病症了,心脏总是好好坏坏,我们有时候看到那个心电图,跳跳跳,一下子又平平平,不跳了,等一下又跳了,就是这样子。到了晚期,更是经常发生这种情况。


听到楼上有哭的声音,是夫人哭的声音

从1972年开始,蒋介石有3年多的时间几乎都是在病床上度过的。原来身体好的时候,蒋介石很喜欢在花园里散步,有时心情好,他还会边走边唱早年的军歌,或是到台湾后学会的新歌。即便是生病之后,他也经常让人推出来,在庭院里转一转。应舜仁记得,1975年4月5日这一天,通知蒋介石将要散步的电铃声多次响起,侍卫们站到各自的岗位上等待,但是蒋介石却始终没有出现。

应舜仁:后来到了晚上,8点钟新闻广播结束,接下来就要播一部华视的电影《保镖》了。大家都在那边,全副武装的,枪都备好了,等着打铃子就出来。后来打铃子了,短时间内铃子连续打起来了,大家就觉得奇怪,怎么是连续铃子?因为我们铃子有记号,几声几声是什么意思,连续铃子就是有紧急情况,大家赶紧出动。既然紧急命令下来了,那么大家就都出来。出来一看,没有人啊,人没有出来啊。我就在大会客室外边的走廊上走动,看到里边灯火通明,亮得很。总觉得很奇怪,怎么还不出来呢?那么就有人说笑,说先生想起来又不想起来,想起来又不想起来,就反反复复。实际在那天晚上,老先生的心脏已经跳动得很低频了。

我在那个屋檐下,只看到里边的副官他们匆匆忙忙地上上下下。孝武、孝勇也是上上下下,很紧张的样子。后来就听到楼上有哭的声音,是夫人的声音,夫人哭的。夫人一哭,我也很惊慌,怎么夫人会哭?接下来就是经国先生的声音,“救救我阿爹,救救我阿爹”。我心里明白,老先生一定是不好了。接下来就是一阵大雷雨。那天晚上明明月亮很大的,月光很亮的,怎么就下雨了?雷雨像倾倒一样下个不停,结果我一身衣服一下子就湿了。

后来大客厅的人就多了起来,全厅都是人,来来去去的。我看到王永树“安全局局长”、赖铭汤“参谋总长”,还有严加淦“副总统”,他们都来了,还有一个秦秘书秦孝仪,他在那边跑上跑下。那时候遗嘱已经写好了,他们来签名了。

早在1975年3月29日,蒋介石深感来日无多,由秘书秦孝仪记录,口述遗嘱如下:

“自余束发以来,即追随总理革命,无时不以耶稣基督与总理信徒自居,无日不为扫除三民主义之障碍,建设民主宪政之国家,坚苦奋斗。近二十余年来,自由基地,日益精实壮大,并不断对大陆共产邪恶,展开政治作战;反共复国大业,方期日新月盛,全国军民、全党同志,绝不可因余之不起,而怀忧丧志!务望一致精诚团结,服膺本党与政府领导,奉主义为无形之总理,以复国为共同之目标,而中正之精神,自必与我同志同胞,长相左右。实践三民主义,光复大陆国土,复兴民族文化,坚守民主阵容,为余毕生之志事,实亦即海内外军民同胞一致的革命职志与战斗决心。惟愿愈益坚此百忍,奋励自强,非达成国民革命之责任,绝不中止!矢勤矢勇,毋怠毋忽。”

1975年4月5日晚11点50分,蒋介石去世。当晚,台湾党政军要员齐集士林官邸,举行在遗嘱上签字的仪式。首先是宋美龄签字,然后依次是“副总统”严家淦、“行政院长”蒋经国、“立法院长”倪文亚、“司法院长”田炯锦、“考试院长”杨亮功、“监察院长”余俊贤。4月6日凌晨,蒋介石的遗体被运上灵车,送往台北“荣民总医院”,供民众瞻仰遗容。

应舜仁:早就可以送到“荣民总医院”去,可是后来拖到快到1点钟,为什么?纬国先生不在,没有人知道他到哪里去了,到处打电话找,后来找到了,在台中。他为什么去台中呢?那天4月5日清明节,他去给姚夫人(姚冶诚)扫墓,姚夫人的墓在那里。找到以后在电话里又不能讲,因为还没有宣布蒋公过世,就要他回来,他就问回来什么事。就告诉他说你回来就知道了。

这样一句话,他实际上心里就有数了,说我现在没有车,车子借给人家了。他又去借朋友的车子,结果后来到两点多钟,从台中赶回来了。先到官邸,夫人说你到荣总。他赶到荣总,(遗体)已经放到冰库了,他要拉出来看。一看到他就跪下来:“阿爹,我对不起你,我没有送你。”眼泪就流下来了。其实等他等了很久,所以纬国先生后来讲,他一生最遗憾的,就是没有给阿爹送终,纬国先生去世以前就讲这个话。

4月16日,台湾为蒋介石举行大殓典礼。严家淦恭读祭文后,8位国民党元老在灵柩上覆盖国民党党旗,严家淦和“五院院长”覆盖“中华民国国旗”。随后,由牧师周联华为蒋介石举行了追思礼拜和安灵礼。接着灵柩运往慈湖,灵车经过的街道两旁,满是下跪的民众,穿着孝服,哭得很伤心。“没有组织动员,大家其实都是自动自觉。”台湾《联合报》前主编张作锦回忆,“对当时台湾的大部分人来说,蒋‘总统’就是心里唯一的依靠。现在他突然倒下了,人们大吃一惊:没有领袖的日子,要怎么办?”

对于蒋介石的去世,美国总统福特发表声明,称蒋介石“是一个具有坚定正直品质、巨大的勇气和深切的政治信念的人”,是“最后一位在世的第二次世界大战时期的‘重要盟国领导人’”,他的病逝“标志着中国历史上一个时代的终结”。随后,美国派副总统洛克菲勒前来吊唁。

日本媒体也报道了蒋介石病逝的消息,称他是“近代中国所产生的英雄”,日本首相三木武夫则以自名党总裁的身份发来唁电,并派前首相佐藤荣作来台吊唁。

而瑞典的《今日新闻》则发表文章说:“逝去的只是一个老顽固,这老顽固在一段长得荒谬的时间里,曾经赢取过他完全不配得到的同情。”

《人民日报》也发表了一则《蒋介石死了》的报道,称他是“帝国主义、封建主义和官僚资本主义在中国的代表”,是“中国人民的公敌”。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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