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过三八线”--美国人笔下的中国军队是怎样的强悍(一)

学术   2024-11-13 15:00   上海  

下文摘自:

《漫长的战斗:美国人眼中的朝鲜战争》

作者 约翰 托兰


一.汉城的“光复”


1950年的9月25日凌晨,当切斯蒂·普勒的陆战1团渡过汉江进入汉城时,汉城战役进入最后阶段。当日下午他们攻克了汉城西南部离工业区不远的一座山头。

第二天上午,史密斯师最后进入阵地。这是该师自仁川登陆以来第一次3个团并肩作战。左翼的陆战7团已投入战斗。中部是默里的陆战5团,而居于汉城市内的右翼是普勒的陆战1团。


当晚在北京,印度大使贾瓦拉姆·潘尼迦与代理总参谋长兼北京军事长官(华北军区司令员——译者)聂荣臻将军共进了晚餐。聂刚毅的面孔和修剪整齐的头使潘尼迦想起了普鲁士军官,但聂通常都是愉快、友好、坦率的。晚饭后他们谈起在朝鲜正在进行的战争。聂平静地透露说,中国人不打算袖手旁观,坐视美国人打到他们的东北边境。将军平静轻松的语气给为这个消息感到震惊、迷惑的潘尼迦留下了深刻印象。

“我们很清楚自己的处境,”聂继续说道,“但必须不惜任何代价制止美国的侵略行径。美国人可以轰炸我们,他们可以摧毁我们的工业,但不能在陆地上击败我们。”

潘尼迦提醒说,这样的破坏将会使中国倒退半个世纪,甚至中国的内陆地区也可能会被轰炸。

“我们已经考虑到了所有问题。美国人甚至会向我们扔原子弹,那又会怎么样呢?他们也许会杀死几百万人,但一个国家不付出牺牲是不能捍卫独立的。”聂考虑到了原子弹的威力,然后说,“中国经济毕竟主要以农业为主。原子弹在中国能发挥什么作用呢?是的,我们的经济发展将会倒退。或许我们无法制止这种情况发生。”


在汉城东北部的山里,塔普莱特营士兵们像往常一样遭到猛烈抵抗。豪连经受惨重伤亡后正沿左翼的一条大横岭缓缓前进。黄昏前,艾特姆连穿过防线继续进攻时遭到一支200人的北朝鲜军队的顽强阻击。战斗一直激烈进行到天黑。敌军损失严重,终于撤退了。塔普莱特营几乎处于越过2营、沿着通往汉城郊外的那条讨厌的横岭继续向山下推进的阵势。9月27日凌晨,人们看到的是一个四处冒烟、奄奄一息的汉城。普勒的部队正不断地开进商业区。普勒指令手下的连长们让士兵们不停地运动,因为房顶上都有共军的人。如果遇到街垒阻拦,他们可以绕到偏街上,让大韩民国海军陆战队在他们后面肃清残敌。

塔普莱特营当天开拔时本想会遇到猛烈抵抗,但实际上只遇上北朝鲜狙击手零星的射击。穿过从汉城飘来的烟雾,他们从山上摸索而下,在九十点钟之前到达汉城西部的街道。每个路口都有路障。一等兵戴维森跑上一座剧院的台阶,向前望去,看看前面等待他们的是什么。大路上,电车被用来构筑就近的一座路障。在一辆“潘兴”式坦克支援下,乔治连在兵器连的机枪掩护下通过障碍。当他们向临近的另一个路障开进时,戴维森发现了他的排长大个子杰克·韦斯特曼。像往常一样,中尉率部走在大街上就好像他是刀枪不入一般。大个子杰克从一幢建筑中走出,突然“呯”的一声向后倒下——他被一个狙击手击中了。当身边的士兵爬到他的身上开枪还击时,他翻身趴倒地上。北朝鲜狙击手还在射击,子弹雨点般落在大个子杰克和他的伙伴四周。戴维森发现了狙击手的藏身之处,举起了卡宾枪。在他扣动扳机的同时,他看到一颗子弹打在大个子杰克的右肩上。这真令人难以置信,但他确实看到子弹打中了。这一下使得大个子杰克挪动四肢爬到屋后躲了起来。

一辆潘兴式坦克开过来,用90毫米加农炮把路障的沙包轰开一个大洞,韦斯特曼排的一个步枪班冲上去,敌人还没来得及重新组织好就被俘虏了。

当一队爆破兵在路障及其周围安放炸药炸开路障时,戴维森和其他人都隐蔽了起来。戴维森向韦斯特曼走去,一个卫生员正在给他包扎伤口。他几乎是在同一地点被打中了两次。戴维森刚想跟韦斯特曼开个玩笑:“你负的是发大财的伤,大个子杰克。”但他随即意识到韦斯特曼有可能失去右臂,于是改口道:“想开些,队长。”

正午时还有两面红旗在国会大厦大圆拱顶两侧飞舞。塔普莱特命令炮兵连和步兵连继续进攻,进攻部队小心翼翼地接近大厦广场。一辆坦克向后倒了几步,然后向前冲去,轰开大门,闯了过去。步兵紧跟其后,还有零星枪声,但举目所见只有尸体,没有活人。

到此为止,已有几百名陆战队员聚集到广场上。一名名叫凯顿的年轻士兵爬上旗杆,扯下一面漂亮的北朝鲜尼龙丝旗,换上星条旗。一些陆战队员在观看换旗,戴维森等另一部分士兵还在回击敌人零散的小型武器的袭击。当美国国旗终于在微风中飘扬时,旗杆四周的士兵高声欢呼起来。与此同时,陆战队员们攻占了主楼,一间一间、一层一层地肃清北朝鲜士兵。

戴维森看到一名陆战队员用一张整老虎皮裹着身子,趾高气扬地从大厦里走出来。另一个头戴一顶古代武士的头盔。其余的人则正竞相用珍奇的徽章互相打扮着,后来才知道这些徽章都是国宝。

塔普莱特因G连升美国国旗这样大胆无礼的举动而陷入困境。第10军送来一面联合国旗来换下美国国旗。好在是有两个旗杆,联合国旗挂在第二个旗杆上。塔普莱特为营队保留下一面北朝鲜旗,把另一面旗送给了史密斯将军。这一行动使塔普莱特得罪了第10军。

在塔普莱特营的士兵们升旗时,普勒的2营在苏联领事馆上空也升起一面美国国旗。8分钟后附近的美国领事馆上空升起了另一面美国国旗。

汉城燃烧着,摇晃着,战栗着,此刻是下午4点半,除搜索残敌的零星战斗外,汉城战役宣告结束。


塔普莱特正坐在飞往汉江对面阿尔蒙德司令部的直升机里。在司令部他被简要告知了在麦克阿瑟为迎接韩国政府回到汉城而安排的仪式上他要承担的任务。塔普莱特要确保举行仪式的国会大厦四周绝对安全。

他乘机返回,降落在四分五裂的大门和圆顶大厦之间。天渐渐暗下来,他决定在那里过夜。在此之前,大厦里挤满了搜寻纪念品的士兵。塔普莱特下令归还全部艺术品,并把所有的人都从博物馆赶了出去。到了早晨,塔普莱特的部队开始为麦克阿瑟次日的光临布置安全防御措施。第1和第7海军陆战团及第7步兵师的士兵们还在忙于占领汉城两边的制高点,沿街清扫残敌,而李承晚的警察也在满城搜捕支持过金日成的市民。陆战队队员和美军士兵被这些警察的屠杀行径骇得心惊胆战。这次搜捕中有几百人被当场杀死,上千人被捕。

当麦克阿瑟正筹划其具有历史意义的交接仪式时,他吃惊地收到参谋长联席会议发来的一份电报,警告他注意恢复李承晚政府的计划,告诫他这样的行动“必须得到更高权力机构的许可”。

将军马上回电道:“你们的命令令人不解。除谨慎执行我收到的指令外我没有任何计划。”他说,“是联合国安理会号召其所有成员国支持大韩民国,抵抗武装侵略,恢复该地区的和平的。”

“大韩民国现政府一直没有停止过履行职责。”他进一步补充道,它是韩国得到联合国承认的唯一合法政府。他在汉城计划做的只是把汉城归还给它的政府。“这样的行动不仅为美国大使也为其他有关国家的大使所热望,而且在给我的指令中似乎也已经包含了这种意思。”

将军的反击终止了华盛顿当局用那些觉得李承晚太刚愎自用的人铲除李的企图。在大邱,穆乔及其幕僚热烈支持麦克阿瑟。当日晚,两辆C-54飞机飞到大邱接李、穆乔和他们的幕僚们参加仪式。


9月29日凌晨,陆战队卫兵被隐蔽地安插在从金浦机场到圆顶国会大厦——也叫政府宫——的道路沿线。正当塔普莱特在大厦附近设立安全警备网时,一辆车鸣着笛呼啸着穿过大门。塔普莱特注视着一群身穿军服,手拿作战装备的人从车中跳出,就像他们马上就要发起一场战斗似的。他们说他们是情报官员,想找个地方换一下衣服,塔普莱特把他们邀请进大厦,他们很快穿着显示其礼仪兵身份的军礼服重新出现。

陆战1团的特德·塞尔下士和一等兵萨姆·贾菲受命开车前往阿斯克姆城(音译)机场,迎候麦克阿瑟。“不能让他在我们防区被杀。”他们的班长说。二人比麦克阿瑟预定抵达时间早一个小时到达机场。他们还穿着邋遢的粗布作战服,空军的炊事员拒绝向他们提供服务,因为他们没有餐具。塞尔抓起一块薄饼,让会餐的人放了一块腊肉在上面,贾菲也这样办了。然后他们走到外面等候那位大人物,一面不时地在作战服上擦一擦他们的油手。

上午10点,盟军最高统帅的飞机着陆。将军偕夫人走上柏油甬道。他穿着一件熨得服服帖帖的漂亮的野战服,没有系领带。麦克阿瑟被引向五辆雪佛莱汽车的头一辆。随后是为新闻记者和其他客人准备的五辆一尘不染的吉普车。他们很快来到汉江边,开进一座浮桥,爱德华·罗尼中校的工兵正在那里抢修。这座浮桥在前天晚上已建好,但狂风又把它吹散了,扭弯的部分还得送到仁川的工厂里重新打制拉直。当迎宾车队开始通过时,中校还在进行最后的修理。罗尼曾给妻子写信说他很希望麦克阿瑟能从水上过江,此刻他一直不安地注视着将军的汽车直到他安全抵达对岸。事前麦克阿瑟拒绝乘直升机前往国会大厦,他坚持说检阅式更能给汉城人留下深刻印象。

街道两旁站满了列队欢迎将军的市民。但车队开得太快,以至于很多人弄不清眼前是怎么一回事。后来,同塞尔一道紧跟在麦克阿瑟后面的贾菲在挡风玻璃边上插上一小面美国国旗,这带来了欢呼声。

当他们通过国会大厦外面的大门后,塞尔吩咐司机停车,他和贾菲跳出汽车跟在麦克阿瑟后面。将军情绪激动地把银星勋章佩戴到阿尔蒙德和沃克胸前。那两个满身污秽的海军陆战队下士被吆喝着离开。但塞尔牢记无论如何他必须紧随将军的命令。他们打听到麦克阿瑟即将发表演讲的地点,不顾高级军官们愤怒的目光,硬挤到里面,站在俯瞰演讲台的楼厅上。

李承晚的专机于11点抵达。总统的车队开往汉江。渡江时,这位显贵想起了三个月前他们在这儿乱哄哄的别离场面。在他们进入汉城时,沿途一些市民发出欢呼。很多人兴奋地流出了眼泪。

看到毁坏严重的城市,总统感到心寒。汉城比二战后的东京破坏得更为严重。首先见到的街道被毁于战火。他们来到市中心,却发现许多建筑显然都是在北朝鲜人撤退时被火烧毁的。国会大厦大部分窗户都已破碎,巨大的铜圆顶有些变形而且被熏黑了。

几分钟后,切斯蒂·普勒的吉普车来到大门口。普勒从来都不穿正式场合的军礼服,他穿着皱巴巴的脏作战服。自仁川登陆后他一直没有修过面,看上去不像个样子。一名穿戴整洁的宪兵少校拦住他的吉普车。只有本部的汽车才允许进入围墙内。

普勒从嘴里拿出烟斗,“少校,这个地方是我们的不动产,是我的士兵攻占这个该死的地方的。”

“这是命令,上校。我很抱歉,我不能放您过去。”

普勒猛然抓住挡风玻璃站了起来。“我不管给了你什么命令,给我的命令是到那里去。我一定要进去,你现在就给我滚开。”

“今天不行,上校。”

“听着,少校,如果你想在这儿滥用职权,你应该在陆战1师突破这些街道时就到这里来。那时你会让自己口鼻流血的。”

“这是命令,先生。您不能进去。”

普勒转向司机:“闯过去,琼斯!”

琼斯把车子发动起来,普勒被甩进车座。宪兵少校跳到一边叫道:“你从里面出来时我会收拾你的。”

大厦的主厅——拱形圆顶的国民议会厅挤满了大批美国陆海军军官、联合国官员、穆乔大使等外交官、李总统伉俪以及许多韩国官员和军官,还有几名穿着白制服的英国军官。

这个主厅的屋顶是个巨大的天窗。在平台上方呈曲线形延伸的楼厅上,麦克阿瑟的礼仪兵戴着闪亮的头盔像塑像一样静静地站着,令在场的几名海军陆战队成员感到厌倦。“你一定会想,”克雷格对普勒埋怨道,“他们应该举行仪式,把荣誉分些给攻占这个地方的将士们。”


大钟指向12点时,麦克阿瑟和李承晚携着手步入大厅。除摄影记者跑来跑去照相外,所有的人都肃立着。塞尔下士与一等兵贾菲站在楼厅中仍招来不满的目光。塞尔点了点,有满满三排穿着咔叽布制服的美国将军。他一直不知道有这么多将军。还有几排国会成员和其他高官显贵。但只有4名海军陆战队军官——普勒上校、默里上校、史密斯将军和克雷格将军。

大厅还散发着烟味。塞尔还能听到远处传来小型武器的交火声。偶尔的大炮轰响震动着大厦。麦克阿瑟从容地走上演讲台,他后面坐着李总统夫妇和一名鲜为人知的陆军下级军官——詹姆斯·豪斯曼。

“蒙仁慈的上帝的恩赐,”将军开白道,“我们的军队——在人类最大希望与鼓舞的旗帜下英勇奋战的军队——联合国军,已经解放了韩国的这座古都,它已经从共产主义的专制统治下获得自由,它的人民再次获得机会实现他们关于生活的信念,即坚持把个人自由和个人尊严放在首位的不变的信念……”

被炮火震松了的玻璃突然从高高在上的镶边的天窗上雨点般落下。就像一只上帝之手伸下来,一位海军陆战队员回忆说。军官们迅速戴上头盔,但光着脑袋的麦克阿瑟丝毫没有畏缩,他继续不紧不慢地讲着,就像什么事儿也没发生一样。“李总统,我很高兴能代表联合国军司令部把你的政府所在地归还于你。在这里你可以更好地完成宪法赋予你的责任。”

他停顿一下,然后请大家起立同他一起背诵主祷词。大家站起来时都取下了头盔。

“我们的主啊,在天之灵,你神圣的名字……”泪水沿麦克阿瑟两颊流下来,但他的声音浑厚而坚定。祷告后,麦克阿瑟转向上了年纪的李承晚,深怀感情地说:“总统先生,我和我的军官从现在起将收回我们的军事责任,把履行国内职责的权力留给您和您的政府。”李站起来紧紧握住麦克阿瑟的手。“我们崇敬您!”他大声说道,泪水从他皱纹满面的脸颊不停地往下淌。“我们像热爱民族救星一样热爱您!我如何才能对您表达出我以及韩国人民对您永不减退的感激之情?”

普勒在整个仪式过程中一直用崇敬的目光观察着李承晚。“他抗日三四十年,努力拯救他的国家。他的手指残废了,被日本人折磨过的手指都断了并且留下累累伤痕。他也同样强烈地反对共产主义。而现在华盛顿的官僚们却试图抛弃他。”普勒离开大厦时,四下张望寻找威吓过他的那个陆军少校。很幸运他没有发现他,因为切斯蒂还在生气。“他们对海军陆战队竟连一个字都没说,”他嘟哝道,“你能想象这件事吗?他们竟然不想想整个战役是谁打下来的?”

在其他记者、高官显贵们簇拥在麦克阿瑟四周时,玛吉·希金斯一直在一旁观看着。她还穿着邋遢的作战服,努力回避同麦克阿瑟打照面,但他看到她了,大叫道:“喂,那儿,高个的金发妞!有空来看看我!”

不久之后麦克阿瑟便上了飞往东京的飞机。当叼着烟斗信步走上长长的精致的舷梯时,他正筹划着结束东京的工作。

战争突然有了起色。经历了被驱赶到几近朝鲜半岛最南端的耻辱之后,麦克阿瑟以全力打回汉城的行动震惊了世界。大获全胜指日可待。


二.中国准备参战


在汉城出现欢庆时刻前两天,参谋长联席会议通知麦克阿瑟,其军事目标是摧毁北朝鲜军队,但在任何情况下,其军队都不得越过满洲或苏联边界。麦克阿瑟答复说,第8集团军将越过三八线,直取平壤,第10军将在东海岸的元山实施两栖登陆,然后穿过朝鲜半岛,协助沃克拿下北朝鲜首都。
但麦克阿瑟心目中的目标远在平壤以北,他要的是整个朝鲜。正处于其军事生涯巅峰的麦克阿瑟,9月29日下午以胜利者的姿态昂首跨出汉城的国会大厦几小时之后,在朝鲜已居上风之势。但最先采取军事行动的是李承晚总统,而且他采取行动时并未和这位将军磋商。李召见了参谋长钟日昆,问他沿三八线是否有什么标记,钟回答说没有,所有碑界和标记均被拿掉了。“你认为谁还把这些东西当回事?”总统问。
“这条线,”钟说,“只是画在地图上的一条线。实际上根本不存在。”
李想听的正是这句话。对他来说,三八线是外国人搞的一个象征性的东西,整个朝鲜都应属于大韩民国。“为什么不让你那两个团越过那条线?”钟辩解说,采取这种行动的权力掌握在联合国军司令麦克阿瑟将军手上。“那好,你是联合国军的参谋长还是韩国军队的参谋长?”钟说是后者。“这样的话,你不认为你应当服从韩国总统的命令吗?我授予麦克阿瑟将军指挥大韩民国军队的权力是临时性的。如果愿意的话,我今天就可以把权力再收回来。”
“是的,总统先生,如果您给我命令,我立即就执行。”
李大笔一挥,几下子就写在了一张纸上,“这就是我的命令。”它指示钟迅即向北进军,而且总统在上面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钟很快乘一架轻型飞机赶往那几个正在推进的团。9月30日晨,他乘吉普车上了东海岸的公路,追赶第3师。上午11点钟,钟遇到一位团长,团长说他的部队都很兴奋,他们都想成为第一个进入北朝鲜的人。“我无法控制他们了!”团长说,他的一个营已经靠近三八线。钟问那个营长所处的确切位置,有一个人哆哆嗦嗦地回答说,这些人正由他率领,“营长已经在三八线那边6英里的一个镇子里了。”
“你能和他联系上吗?”钟问。
团长用报话机找到了那个营长。
“你知道你这么干违犯了军规吗?”钟说。
“知道,先生,”那位营长说,“可是……”他犹豫了一下,“三八线不是不再管用了吗?”
“我明白你是怎么想的,但你已经破坏了军法。你准备上军事法庭吗?”他说是。“那里地形如何?”
“一个连在一座山的后面。”
“你能看到北朝鲜军队吗?”
“可多啦,先生!他们正忙着逃跑和焚烧粮仓。请给我们下令继续前进吧,我们决不丧失这个大好时机!”
“一个连够吗?”
“这会儿一个排就足矣。”
这个时候,既没有联合国军、沃克将军,也没有李总统,只有一名勇敢的营长。“向北前进。”钟告诉他。
关于越过三八线,麦克阿瑟没有发表任何公开讲话,但他显然认为他有权这么干,这从他致送国防部长的一份电文中可以看出来:“敌人不投降,我就视为整个朝鲜是向我们的军事行动敞开着的。”次日(10月1日),他要北朝鲜军队总司令投降。


绝非巧合,就在同一天——共产党中国的第一个国庆节,周恩来总理在一次讲话中警告西方,中国人民
“绝不能容忍外国的侵略,也不能听任帝国主义者对自己的邻人肆行侵略而置之不理”对于这种如果联合国军越过三八线就要介入朝鲜战争的明确威胁,华盛顿不以为然。参谋长联席会议电告麦克阿瑟:“我们希望,在你今后采取行动的过程中,没有必要再作解释或声明。一切服从作战需要。”
参谋长联席会议已经告诉麦克阿瑟,杜鲁门希望降低越过三八线之影响,任何公开声明都可能“使联合国一下子陷入窘境”。东西方世界已经有所反应。苏联驻联合国代表在10月2日提出一项提议,呼吁在朝鲜实行停火并撤出所有外国军队。近午夜时分,在北京,印度驻华大使贾瓦拉姆·潘尼迦被叫醒,说中国外交部亚洲司司长陈嘉庚正在客厅等他。在表示歉意之后,陈请潘尼迦立刻去周恩来的住处会见总理。

半小时后潘尼迦离开其住处时,北京的街道上一片寂静。他猜想突然叫他肯定与朝鲜有关,急不可耐地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周恩来有什么新建议要转达给尼赫鲁?中国人已经参战?他发现周和往常一样谨恭和富有魅力。在照例上茶后,周先对潘迪特·尼赫鲁对和平所作的贡献表示感谢,然后说,如果美国人越过三八线,中国将被迫干预。他听到美国人已经越过分界线的消息了吗?潘尼迦问。周回答说已有这方面的消息,但他不知道是在何处越过的。

10月3日凌晨1点半,潘尼迦用电报把这次会谈的要旨发回新德里。虽然麦克阿瑟在当天晚些时候才宣布大韩民国第3师已越过三八线,但潘尼迦当时料想他们已经过线了,而且他肯定集结在满洲的中国军队也已经跨过鸭绿江。那天上午,他把情况告诉了英国驻华公使。

当这个消息传到艾奇逊耳朵里时,这位国务卿并没有认真对待,因为他信不过潘尼迦。“他不是个好通信员。”对于周最近发表的如果北朝鲜遭入侵中国不会袖手旁观的讲话,艾奇逊也没有给予重视。

然而,潘尼迦的确是位消息确切的通信员。周恩来的警告可不是开玩笑,而且就在那一天,毛泽东已经决定派军队赴朝鲜同美国和南朝鲜军队作战。满洲有中国80%的重工业,不得不受到保护。被称为志愿军的中国军队,原定由第四野战军司令员林彪任其战场指挥官。诡计多端的林声称有病,不少人认为他对同美国人打仗不感兴趣。


10月4日中午时分,一架飞机抵达在西北的第一野战军司令部,随机带来了给司令员彭德怀的命令,要他立即动身去北京参加中共中央的特别会议。彭德怀出身农民,进过军事院校,当过军阀部队的团长,后参加了毛的军队。

彭到达首都时已是下午4点过后,在颐年堂举行的会议已开了一会儿,有位同志告诉彭,毛泽东在会议开始时让中央委员会尽量派军队帮助其北朝鲜兄弟。听了大家坦率地列举了出兵的弊端之后,这位主席说,“你们说的都有理由,但是别人危急,我们站在旁边看,怎样说,心里也难过。”

尽管毛得到了周恩来的支持,但彭感觉到出席会议的大多数人反对开战。彭相信毛是对的,但因为有一种自卑感而未发言。和日本人作战期间,彭曾组织过使敌人大感震惊的百团大战,但妒忌他的同事们后来批评这次战役没有必要且代价高昂。在中国的政治和军事生活中,类如“百团大战”引起争论的问题是永远不会被忘掉的。

休会时彭由中央管理科的同志送往北京饭店用餐。彭仍然没有发表意见,但当晚怎么也睡不着。“我以为是沙发床,此福受不了,搬在地毯上,也睡不着。”脑海里怎么也摆脱不掉会上的情景。美国入侵了北朝鲜且与中国隔江相望,威胁中国东北。美国又控制了台湾,威胁上海和华东沿海一带。“美国要发动侵华战争,随时都可以找到借口。老虎迟早是要吃人的,什么时候吃,决定于它的肠胃。”

彭得出结论,他们必须进行抵制,以保卫每一寸土地。不同美帝国主义见过高低,他们要建设社会主义就永远不可能。“如果美国决心向我作战,它利速决,我利长期;它利正规战,我利于对付日本那一套。我有全国政权,有苏联援助,比抗日战争时期要有利得多。为本国建设前途来想,也应当出兵。”

“邻人危急,我们站在旁边看,怎样说,心里也难过。”彭把毛在会上讲的这句炽热的话一直记在心里。其他言语谨慎的同志是民族主义者而不是国际主义者。“我想到这里,认为出兵援朝是正确的,是必要的,是英明的决策,而且是迫不及待的。我想通了,拥护主席这一英明决策。”

第二天下午,中共中央又在颐年堂开会。在其他同志表达了不同意见之后,彭最后一个发言,而且讲得慷慨激昂:“出兵援朝是必要的,打烂了,等于解放战争晚胜利几年。如美军摆在鸭绿江岸和台湾,它要发动侵略战争,随时都可以找到借口。”

毛泽东迅速宣布彭将指挥志愿军,彭也没有推诿。散会后在中南海畔,一位同志对他说:“看来还不服老哟!”

就这样,不是为了推动世界共产主义,而是为了保护自己免遭一个威胁要使用核武器的强大敌人的入侵,中国不情愿地介入了朝鲜冲突。具有讽刺意味的是,美国本已赢得了朝鲜战争,金日成被彻底打败,不再对南朝鲜构成威胁,但麦克阿瑟梦想拿下整个朝鲜,而且或许向更北的地方推进,这迫使毛泽东介入一场他几个月来一直试图避免的战争。

由于美国人一直拒绝认真对待周恩来发出的警告,美军对大祸临头一无所知。谁应当受到谴责呢?受谴责的不仅是梦痴的麦克阿瑟,而且还有参谋长联席会议和杜鲁门政府。参谋长联席会议和杜鲁门政府本可以抑制麦克阿瑟,但却在这个由其在仁川震惊世界的胜利——这实际上是金日成送给他的,而且可以说是一场付出极大代价而得到的胜利——而在整个西方世界的民意测验中声望仍然居高不下的人面前卑躬屈膝。现在,美国及其盟国打的是第二场朝鲜战争,一场同更强大的对手红色中国的战争。

毛泽东作出干涉朝鲜的决定和苏联没有关系。虽然斯大林在冲突爆发后最初几天曾盲目乐观,但联合国军重新占领汉城使他相信已丢掉这场战争。斯大林曾电告北京:“金日成同志只好来中国东北建立流亡政府了。”但当斯大林听说中国决定出兵后,据说他潸然泪下,夸中国人好。然而,对于《纽约时报》的哈里森·索尔兹伯里来说,这乃是鳄鱼的眼泪。他认为斯大林用一把钢钳把毛泽东给死死地夹住了。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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