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公凯题字
审美贫弱的潘公凯
文/长安居
我们经常慨叹普罗大众的审美水平有待提高,其实被普罗大众视为艺术精英的人物,也未必懂得审美,他们的审美水平同样有待提高。
比如,曾经担任过国美、央美两院院长的潘公凯先生,即为审美的外行。由此可见,“审美”还真是一个专业活儿,不唯普罗大众很难玩转“审美”,精英人物也概莫能外。
元月二日,西泠印社官方微信公众号刊出一少儿书画大赛的征稿启事,这一活动的展标即由潘公凯先生题写,说实在话,这条书法展标写得非常蹩脚,可谓毫无美感可言。从常理出发,无论西泠印社,抑或潘公凯先生,他们都是作为审美“精英”立身于当下社会,他们本来都应成为美的创造者和传播者,但他们却又都走向了美感的反面,这无疑是很大的遗憾。
潘公凯书法
坦白说,潘公凯先生的“书法”与传统意义上的书法,或审美意义上的书法,均毫不沾边儿。说好听一点儿,这是漫为散笔的信手涂鸦,如说得尖锐一点儿,这种字迹所流露出的审美趣味非常“江湖”,显然与潘先生的学术地位,以及社会名气大不相符,这世间果然有“丑书”的话,潘先生这一用毛笔书写的展标,可谓标准的丑书。因此,我们也足以验证大名鼎鼎的潘公凯先生,其审美水平是贫弱的。
潘公凯先生在当代艺林大名鼎鼎,这不在他有多么大的本事,他之所以能够做到鼎鼎大名,只因为他是一代艺术大师潘天寿老先生的儿子,假如他不是潘老的儿子,他一定一文不名,至少他在专业美术界不会得到今天的地位和成就。这是一个再浅显不过的道理了,但潘先生却一直没有搞明白,而他更加不能自知的是,自己的毛笔字写成如此惨不忍睹的模样,本应懂得深深藏拙,正因为他不懂审美,所以才会有胆量为西泠印社出版社等单位联合主办的活动题写展标,以至于当众现丑,这是盛名之下,其实难副者的悲哀。
我不否认潘公凯先生是一个非常优秀的行政管理者,否则他也不可能拥有多年掌管南北两所最高美术学府“帅印”的特殊经历,尽管他拥有当代任何一个大画家也无法企及的特殊经历,但他依然难以掩饰个人审美水平的极度贫弱。
潘公凯中国画作品
就潘公凯先生的画作来说,他“名震”当世的“大写意”画法,与美感无缘,更与乃父潘天寿老先生所主张的美学意蕴无关,而实与空洞、硗薄的低俗格趣紧密相联。我们都知道,传统“大写意”画法的命脉,全以毛笔书写的功力与意趣为底蕴,因之传统意义上的“以书入画”之说,历来被奉为“大写意”画法的金科玉律。而潘天寿老先生在此基础之上,又将此提炼升华为“强其骨”的独立艺术主张,所谓“强其骨”是指突出“写意”画法中造线的价值,唯此,才会拉大中西绘画的距离,以彰显传统中国画的特色。“以书入画”也好,“强其骨”也罢,传统写意画法必欲筑基于书法,这是写意画法专业领域内部的常识,又是共识,很明显,身为大师之后、“名父之子”的潘公凯先生对于这个常识是一头雾水,不明就里的。
潘公凯的题画书法
潘公凯先生于书法传统完全是陌生的,或曰他就是一个毛笔书写的门外汉,这从他题画的字迹中即可随处洞见,他书写的毛笔字,就是普通人日常以钢笔书写的“随手体”,点画孱弱,结体荒疏,没有法度,没有美感。一位号称精于“大写意”画法的大画家,其毛笔字写得这么不忍卒睹,他的“大写意”创作能达到一个怎样的水平,已然可想而知。如果说“强其骨”是潘天寿老先生平生中国画创作的终极追求,那么潘公凯先生在其画作中表现的审美理想,恰恰与乃父的追求截然相左,在潘公凯先生的画作中,凡用线的部分,均靡弱到了极致,潘先生笔下的线柔弱如面条,没有一根线能获得挺立的意味,都予人以病殃殃的感觉。所以,潘公凯先生的“大写意”画法,直称病象丛生。
潘公凯荷叶的画法全用平涂法,呆板无韵
基于潘公凯先生没有书法实践的基本功,故而在其所谓“大写意”画法的具体创作实践中,也就无法理解毛笔“书写”体系里暗藏的力度、韵律、节奏等技法变化,在写意画法中的妙用。是故,潘先生画作中凡以水墨晕染的部分,都刻板无韵,类于板刷的简单平涂,传统“大写意”用笔、用墨技法起倒徐疾的丰富变化,在他的笔下尽皆不见。因此,我才会说空洞、硗薄是其中国画创作的醒目标志。
此外,潘公凯先生不独对传统中国画笔墨理趣内在的审美奥秘没有理解,他对传统中国画画之“本法”外在的基本技法也没有把握。
传统中国画创作的主流在文人化之后,其造型部分的内容,被文人群体归结为各种口诀,比如“一笔起手式,二笔交凤眼,三笔破凤眼”即画兰的口诀,这类口诀都被记录于《芥子园画谱》中。可以这么说,研习传统中国画,需要先根据前人总结的这类画法口诀,反复演练,得到造型基础,而后再辅之相关写生,并加之个人的文化修养,独特生活经历等,才可能有所建树。总之,对传统中国画造型口诀的谙熟,是中国画造型“本法”的基础。
潘公凯中国画作品
不难窥得,潘公凯先生于中国画画之“本法”的造型口诀大约是陌生的,比如他画的兰花,叶与叶的组合悉为破渔网状,梅花枝干的组合悉为平行线状,残荷的造型皆好比废弃的油纸伞,其画中物象造型拙劣若此者,谓之惨不忍睹,并不为过。在传统书法实践中有“钉头”“鼠尾”“鹤膝”等笔病,潘先生中国画创作的造型之病,堪与书法的笔病相类,此可为典型性“画病”之一种乎?想读者诸君自有公论。
不带情绪客观评价,潘公凯先生的“大写意”画法是乏善可陈的,纵观他的所有作品,无论从笔墨、造型,还是从整体图式来一一考量,空洞和硗薄的确是其画作最大的“特色”。然而其画既称粗浅,却又能够在当代画坛享有隆重的大名,当然首先缘于他是“名父之子”,“名父之子”总能得到特殊的关照、呵护,自古至今已成常态;其次,潘先生先后担任过国美、央美的院长,这样显赫的经历,在当代画坛更是无人可匹;第三,因为前述两条不可或缺的关键要素,所以当代最顶级的艺术评论家,自然就对他趋之若鹜,热捧不已了。是故,潘公凯先生在艺术创作上获得的巨大成功,是“捧”出来的,与其画艺本身的水平不存半点儿关系。
鲁迅先生在《从帮忙到扯淡》中说,“有帮闲之志,又有帮闲之才,这才是真正的帮闲。如果有其志而无其才,乱点古书,自以为得意,——自然也还有人以为有趣——,但按其实,却不过‘扯淡而已’”。以下所列的三条文字,是当代美术评论界三位最顶级评论家,对潘公凯先生画作所作的评论,这属于“帮忙”?还是“帮闲”?还是“扯淡”?我不做界定,仅罗列于此,聊博读者诸君开心一粲。
一,在潘公凯的笔下,荷花最为多见,佳者极为夺目。在《野水》中由于使用大笔墨,荷花画得凝重而沉厚,又时时闪出飞扬之致,仿佛荷叶团团,淋漓高下,水花墨浪,一泻笔端,真所谓砚池澎湃,荷花世界。至于用笔的中侧,用墨的枯湿,都已幻化无迹,只有眇眇忽忽的星光闪烁,坠落在云横雾塞之间。
二,公凯先生在“有法”和“无法”之间较好地把握了对立统一的审美语言之“度”,他的作品具有抽象的平面结构关系,但不是完全的抽象形式游戏,他的笔墨既与传统的法度有联系,但又不拘泥于某家某法某派。这种把握中庸之度的能力,来自于他对21世纪中国画笔墨发展的清醒认识。观公凯先生《秋凉》一画,笔走龙蛇,气势撼人。明写秋日残荷,实抒胸中块垒,画面线条盘曲交织,百折不挠,且行且住,如人生境遇,绵延不绝。
三,公凯的不同凡俗之处,不在于每一幅作品都已尽善尽美,而在于他像乃翁一样与时俱进地从整体上继承了传统,又没有落入古今任何家法的窠臼。他的画有些像潘天寿先生的精雄大气,但那种在“挤迫中延伸在限制中发展”的自信自强者的“一味霸悍”,变成了人、自然外物与自我融为一体而显露出理想光芒的动人情韵。他也像乃父一样几乎不露痕迹地融化了时代语境下的某些西画因素,却又自觉站在作为体系的民族传统的制高点上,努力增加传统高峰的高度与厚度。
潘公凯中国画作品
潘公凯先生的画作是否真的如以上三位大评论家说得那样好,是一个不需要争论的问题,三家对潘先生作品不吝赞词,表面看是为他捧场,是在表达个人的某种“善念”和“好意”,但得到的实际效果则是对“美”和“不美”做出了最虚假的价值判断,这样的“捧场”“善念”浸满了虚伪,俨然是一种伪善。
我常常说,在社会结构的分布中,精英人群占据少数,消极人群也占据少数,大多数是思考水平一般般的普罗大众,当精英人群做出了积极的表率,那么普罗大众就会跟着精英走,反之亦然。
艺术评论家的最高职责就是对“美”和“不美”进行界定和分辨,但当下最顶级的艺术评论家在人情面前,在势位面前,却可以随意颠倒“美”和“不美”的价值,在此大背景之下,普罗大众又怎么可能得到一双分辨美丑的眼睛呢?
拙见以为,在当代美术界不缺乏乐道人善的忠厚之人,但一直缺乏敢讲真话的谔谔之士,故而当下美术界距离美的理想,也越来越远了。潘公凯先生这多十分不高明的作品,都能被一众只想结“好人缘”的艺术评论家吹捧到九霄之上,艺术评论家群体不知自爱、自重的乡愿情节,堪为深入骨髓,不可救药矣。至此,我们可以断言,潘公凯先生在当代画坛得到的盛名,实在得益于当下美术界、美术评论界审美倒挂的大环境。难道不是吗?
潘公凯中国画作品
西泠印社出版社、西泠印社书画篆刻院等单位联合主办青少年书画大赛,这是一件很有意义的工作,但这一以追求美为宗旨的专业活动,其展标书法所显现出的审美意趣,却步入到审美的反面,这自然会对青少年书画作者产生消极影响,这也是我撰写此文,批评潘公凯先生的原因。
潘公凯先生不同于一般人,他既是名门之后,又有非常隆重的专业名声,他可以被视为社会公众人物,所以对其严格要求,是合适的,也是必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