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进入公司,像往常一样进行刷脸打卡。
可手机上映出来的不是我的脸,而是一行血淋淋的文字。
欢迎来到致命公司。
现在请输入您的游戏id。
大清早猛一看见,我的瞌睡都飞没了。
本来上班就烦。
公司又瞎整什么幺蛾子。
脑子一热,我在名称一栏输入:老板同事在天堂。
点击确定后,屏幕继续变化。
由于您是第一个取名成功的员工,赠送您一条游戏提示:勇争第一,如果不行的话,千万不要成为最后一名呦。
祝您游戏愉快~
有点茫然地点了两下手机,企图找到打卡页面。
今天可是月底,缺卡要扣全勤的。
可是不管我怎样操作,都无法退出该界面。
手机中病毒了?
时间缓缓接近九点,我离开工位准备带薪拉屎。
路过公司的入口,那里站着好几个人。
都是同事,平日抬头不见低头见,虽然叫不出具体名字,但脸熟。
里面还有坐在我隔壁的琳达。
我向她勾手,“怎么不进来?”
“我们的卡好像都坏了,刷不了。”
公司入口是一道玻璃门,平日需要刷工卡进出。
我凑近,“等着,我去取我的试试。”
下一刻,刚才还好好站立在这里的人突然脑袋炸了。
像是夏天被人用拳头暴力锤开的西瓜。
红黄的混合物流了一地。
玻璃飞溅上大片的猩红,地面有通过门缝缓缓蔓延过来的鲜血。
“啊——”
路过的同事惊声尖叫。
我狠狠扇了自己两个耳光。
脸火辣辣的疼,可是眼前的可怖景象毫无改变。
还有地上的血,我伸手用指尖感受了一下,温热的。
还残留着人体的温度。
致命公司是真的。
耳边传来广播声,是一段上学时候很常见的铃声。
伴随着铃声,电子音响起:“迟到的垃圾已经被清除,留下的都是准时的好员工。”
“九点了,我们的游戏正式开始。”
“每两个小时根据大家的游戏进度和游戏奖励进行排名。”
“请注意,每两小时内必须收集到10个金币。”
“祝大家游戏愉快。”
广播切断,公司里安静了片刻,随后爆发出激烈的讨论。
“搞什么,老子要出去。”
“你们早上有没有填写那个界面啊,说什么致命公司什么的?”
我并没有参与讨论,反而打开电脑。
准备按照广播的要求,进行游戏。
不管这一切有多么的违背常理,荒诞离奇,它都在现实中发生了。
那个致命游戏对我们有着绝对的掌控权。
不听他的摆布也许会死。
门口的爆头就是血淋淋的例子。
我想活着。
我们公司体量不大,大概六七十名员工。
老板为了与大厂接轨,也让我们各自取一个英文名字。
公司主业是专门研发一些骗氪小游戏。
目前在开发的是一款抄袭超级马里奥的闯关类游戏。
叫超级马里臭。
电脑屏幕亮起,原本设置好的温馨的动漫壁纸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和手机上如出一辙的黑红背景。
常用的软件程序也消失了。
只剩下一个身穿红色背带裤的像素小人图标。
那个小人好像有自我意识,一见到我就咧开殷红的小嘴笑起来,露出一排闪着亮光的细密牙齿。
双眼直勾勾地看着我,冰冷又贪婪。
我也很害怕,但是这一切并不是我怕就能解决的。
我思忖着。
既然叫公司,有规则。
那么遵守规则就很重要。
公司有上班,那应该就有下班,也许熬过这8个小时,一切就结束了。
马里臭的游戏也是键盘方向键控制小人走动。
空格键进行跳跃。
左上角有三颗小心心。代表着三条命的意思。
我控制小人一路捡拾金币,期间还吃了一朵蘑菇。
小心心增加到了4颗。
小人在我的操纵下时不时的跳跃,顶出奖励和跃过障碍物。
此刻,屏幕的尽头出现了一只像素丧尸,它在两段障碍中间不断进行规律地左右走动。
我卡准对方刚刚过去的时间跳了下去以获取最富裕的行动时间。
那丧尸竟像有自我意识,没有按照原定的轨迹,直接转身飞快向我扑来。
我跳跃躲避,可不管往哪个方向跳,丧尸都如影随形。
一下子闪避不及,像素小人直直地掉入丧尸的怀中。
屏幕变黑,一横字浮现:丧尸吃掉了你的脑子。
这一刻,我的脑内剧痛。
坐姿都无法维持,直接瘫软在椅子上。
我大口喘气,像一只被迫上岸的鱼,企图吸入一点新鲜的氧气。
就连思维都因为极致的痛变得混沌僵直。
不知道过了多久才渐渐清醒。
真的像是有一只丧尸在一口口地吃掉我的脑子。
桌角不知何时多了闪闪发光的金币。
5枚,正是游戏中我拾取到的总数量。
奖励是真的,痛感也是真的。
难道游戏里面的像素小人代表我嘛?
那么当三条命都用光了,我是不是也会死去?
小心收好金币,我起身观察大家的情况。
有两三个在压抑地哭。
更多的在想办法如何逃出去。
在发现110打不通后,一些人又打起了窗户的主意。
我们这里是2楼,小心一些即便从这里直接跳下去也没什么大事。
但是大家都不太敢跳。
因此一直僵持。
美工茉莉率先打破僵局,“也许我们可以在这里等等路人,向他们求救。”
同组安琪撇嘴,“你这个方法根本不行。我们在这里差不多呆了半个小时了,哪有一个路人。一直等下去估计也不会有人。”
这时街角出现了一道红色的身影。
大家都激动地大喊起来,可是那人丝毫没有反应。
茉莉急了,把自己的小熊抱枕扔了下去。
可惜准头差了一些,扔偏了。
有她带头,越来越多的东西扔向那个男人。
一瓶矿泉水就砸在他的脚边。
男人终于停下,抬起头冷冷地扫过我们,接着一脚把东西踢开。
项目经理福来气得当场骂街。
“这个没有同理心的渣子,帮一下我们会死嘛?”
向人求助这条路行不通。
“现在咱们公司陷入危机,不知道有没有人能够挺身而出?”
福来眼睛扫视了一圈,意味深长的说,“今天的事我会一一汇报给老板,在危急时刻,能挺身而出的人,必然会获得公司丰厚的回报。想不想升职加薪,走上人生巅峰看你们自己。”
这话一出,气氛热络起来。
策划奥狙率先开口,“我来吧。”
他小心地先探出一只胳膊,看无事发生,才将身子完全探出窗外。
奥狙跳到地上,大家都兴奋的欢呼起来。
纷纷嘱咐他快去报警。
奥狙点头,“福来哥放心,一切就交给我吧。”
所有人的笑意都凝固在脸上。
透过玻璃,我清晰地看见奥狙逐渐变得透明。
他仿佛是被橡皮缓慢擦除的像素小人。
正在由下至上寸寸消失。
奥狙察觉到了我们的异样,他无措的低头,然后痛苦的哀嚎。
奥狙消失了,只剩下地上的一滩血迹。
气氛压抑沉闷,无声的恐惧在蔓延。
所有人都乖乖打开电脑,进行游戏,赚取金币。
我也一样。
死过一次的我重复刚才的流程。
在第一次发现蘑菇的位置,我顶了很多次,那个道具都没有再次出现。
心一点一点地沉了下去。
这代表接下来我无法卡bug赚金币。
只能和那些该死的怪物斗智斗勇。
已经知道了僵尸会动,我小心的卡着时间和方位,成功躲过了追击。
11点,熟悉的铃声响起。
“叮叮当,叮叮当,收获的时间到了。”
屏幕自动创建出新的窗口,上面是我们的排名。
金币数量排名:
第一名:老板同事在天堂(15枚)
……
关卡进度排名:
第一名:momo(level 2)
……
最终拟合成绩排名:
第一名:老板同事在天堂(93分)(优秀员工)
……
第五十六名:福来哥来福(46分)(低劣员工)
我匆匆扫了一眼金币数量那页,大家都保持着10+枚金币。
只有倒数的五人刚好够10。
大家应该都能活着吧。
广播声音还在继续,“接下来对优秀员工进行表彰。”
一阵钱币的哗啦声响后,我突然发现我的金币数量上涨到了18枚。
而福来哥一把推开椅子,咆哮出声,“老子的金币怎么少了三个?”
他眼睛血红的盯着在场的所有人,“你们刚才谁多出了金币?快点交出来。我可以跟老板美言几句,保准你们下次晋升。”
程序员捷克在站了起来,他颤抖着开口,“我的金币也不够了,你们谁拿了我的金币啊,能不能还给我,求求了,我不想死啊。”
无人应答。
金币是活命的希望。
多一点活下去的概率就增大一些。
别说是普通同事,就算是朋友,谁又能把活命的机会白白让给别人。
福来哥见没人说话,直接抢过他人电脑,自行查看。
我早先已观察过,自己去看其他人的电脑,ID 处只能看见一片马赛克。
想来有隐私保护功能。
除了本人,其他人无法进行查看。
“看不到,看不到,既然这样谁也别想好过。”
福来突然伸手把旁边茉莉的电脑砸了。
办公室内一片混乱,有人浑水摸鱼趁机砸了身边人的电脑。
一只手伸到了我的电脑上。
正式发了疯的福来。
生死边缘,我反应飞快。
直接跪了。
在电脑要和地砖来个亲密接触之前,用腿做了缓冲。
“控制住他,否则我们所有人都别想好。”
混乱中,玻璃门开合,一道身影走进。
他披着红色的斗篷,鞋底还沾着黏腻的血。
脚印蔓延一路,在大理石地砖的映衬下,格外清晰,无端惊悚。
正是我们砸窗户时候遇见的那个路人。
他上前直接掐住了福来的喉咙。
福来被男人提起,脚在空中无助的蹬,发出嗬嗬的气音。
双手死死的扒住男人的手臂,一张脸憋的铁青。
我清晰地听见喉骨被捏的咔嚓声音。
福来哥死了。
所有人沉默地望着这个男人。
有胆子小的在微微发抖。
男人如法炮制杀死了所有破坏电脑的人。
“公司利益为先,所有阻挡公司赚取金币的员工,都去死。”
他眼神冰冷的扫视还活着的人继续说,“那些不能完成任务的垃圾也应该去死。”
男人依次开始收取金币,而无法交够10枚的,又被他毫不留情的杀掉。
捷克的位置靠后,此刻他就像一只等待死亡降临的羔羊。
瑟瑟发抖的同时尽力争取一线生机。
“让我们活着不好吗?你说过的利益为先,我活着可以为公司带来更多的价值,赚取更多的金币。”
男子接过金币放进钱袋,听见他们碰撞出的清脆声音,脸上露出愉悦的笑容。
“不不不。我雇佣你是需要成本的。你给我的回报不如别人多,那我自然会换成给我回报更大的人。”
他干脆利落的拧断了捷克的脖子,轻描淡写的说,“这就是你们人类说的优胜劣汰嘛。”
收集完金币,男人掂了掂手中的钱袋,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叹息。
“不够呀,金币不够,我们只能换一套收缴方案了。”
“接下来的三个小时。保底缴纳数额为20枚。上不封顶,排名会按照实际缴纳的金币数量排序。”男人笑眯眯的,“末尾30%淘汰。”
“提前祝大家午休愉快哦。”
我的心不住地往下沉。
为了更多的生存几率,不会有人向外透露自己的金币缴纳数额。
在互相防备的情况下,为了保命,大家只能尽可能多地上缴金币。
竞争会越发激烈。
金币需要从游戏中获得。
而玩游戏则是在一遍遍地透支消耗自己的生命。
所有人,都沉默地点开了游戏。
第二关的开头我又吃到了一个蘑菇。
这次的蘑菇没有让我多出一条命,而是换成了可以发射的子弹。
当我跳上管道,里面突然长出了一个嘴巴不断开合的食人花朵。
我跳跃躲避,可是那花朵的根茎竟追着我不断拉长。
危急时刻,子弹救了我的性命。
当花朵倒地变灰,我的金币数量也会+1。
接下来,我利用跳跃,卡距离bug。
先引诱花朵出现,再利用子弹消灭他们。
高度紧张下,额头冒出细汗。
右上角的缩略地图显示,我已经走完一半。
可我还是死了。
死在一个不按套路出牌的花朵之下。
等我完全放松了警惕双脚踩实后,它飞快出现,将我一口吞下。
食人花吃掉了你。
屏幕中,花朵模仿人类咀嚼的动作。
屏幕外,我感知着自己被撕扯啃噬。
全身的骨头被尽数敲断再细细碾碎。
极致的痛让生理性的泪水不断滑落。
身体无法抑制地颤抖。
不知过了多久才觉得自己重回人间。
放眼望去,许多人都在哭。
绝望恐慌的情绪不断传染重叠。
气氛已经压抑紧绷到了极点。
“老子受不了了。”
宣发的晓飞猛地摔了键盘。
他手上拿着一把削皮刀,恶狠狠地扫视众人,最终目光落在了距离他很近的女同事茉莉身上。
“金币交出来。”
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出现了。
秩序在这一刻轰然坍塌。
数道恶劣的目光,毫无掩饰地落在我的身上。
我必须得做点什么。
如果此时我冷眼旁观,那么当屠刀落在我身,也无人会为我呐喊。
办公室里爆发出更大的声响,所有人都看向我。
我将养着绿植的陶瓷花盆摔碎了。
捡了最大的一块碎片一步步走向晓飞。
“那人说过,公司的利益为先,你威胁同事,是要阻止公司赚取金币吗?”
晓飞举着水果刀与我对峙,眼中全是绝望。
“我不想一遍一遍地去死啊,太疼了,真的太疼了。”
“那都是假的,你现在不是好好的站在这里。”
“我只剩下一条命了。再死一次,谁知道会不会真的死去。不能死,我不能死。”
他越说越是癫狂,最后竟然直直地举着刀向我冲来。
茉莉吓得尖叫,瑟缩着往我身后躲。
身前是持刀的晓飞,身后是死死拽着我的茉莉。
我无处可躲。
抬起一条腿降低了晓飞冲过来的速度,下一刻,碎瓷片狠狠刺入晓飞的脸颊。
疼痛让他的恢复几分清醒。
我附在他耳边小声说,“大家现在都在观望,你何必用自己的命给他人做嫁衣呢。”
没人敢赌,真的杀人后那个猩红男子是否会出现结果自己的性命。
晓飞面色阴沉地盯着我。
有几个女同事走到我的身边。
她们一人分了一块瓷片,无声地将尖锐部分展示给大众。
真正的面临绝境,弱者抱团才能求得一丝生机。
所有人都重新回到了工位上。
一场战争就此消弭。
可我知道真正的危机远远没有结束。
真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总会有人以身试险。
时间缓缓来到12点。
平日里这是大家吃饭和午睡的休息时间,可现在,没人敢这么做。
所有人头顶都高悬利刃。
每时每刻,都有人被判死刑。
我们只能以自己的生命为代价,全速奔跑。
每超过一个人就能多一分生机。
要想活,你就要比别人更有价值。
距离第二阶段结算不足一个小时。
我的预感成真。
十来个高壮的男同事结成一派,由技术部的珂润带头,对他人进行无差别抢劫。
有人试图反抗。
可当第一个反抗的人被捅死后,好不容易集结起来的反抗群体溃不成军。
没人想死。
凌乱的脚步和惊恐的尖叫混杂在一起。
我一路狂奔到女厕所。
被曾经脸熟打过招呼的同事粗暴的踹开门。
毫不留情地拖了出来。
外面很多人都被绑住了双手。
我明白他们的意图。
他们无需自己动手。
只要保证自己不是那末尾30%,自会有那古怪男子替他们杀人。
越来越多的金币被找了出来,逐渐铺满桌面。
有人剧烈地挣扎,眼睛发红地看着这一切。
“那是我用命换来的,我要杀了你们这帮王八羔子。”
强盗团伙并不介意这些骂声。
分赃完毕后,他们眼睛在我们身上扫来扫去,低声议论。
“到底谁是那个老板同事在天堂,这名起的,真够晦气的。”
“找到之后老子第一个宰了他。”
我垂着眼睛,脑中不断想着应对的办法。
当人放出了自身的恶念,那么心中的道德底线必然会一降再降。
我不能将希望寄托在他们的良知上,要想活着,只能自救。
“咔哒”一声,会议室的门开了。
马总白白胖胖的脸出现在众人眼前。
他三天前出差了。
说是预计一个月的出差考察,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公司内部没有得到一点消息。
“马总,救命,咱们公司死人了,我们也被珂润他们绑起来了。”
大家争着抢着将今天发生的事告知了马总。
珂润他们的脸色很难看也很惶恐。
马总出现,证明了我们并没有与这个社会失去联系。
他们今日的所作所为最终会被法律制裁。
马总皱着眉,“珂润,彼得你们几个过来一下会议室。跟我说一下到底怎么回事。”
当点到名字的人全部进入会议室,马总却飞快地掏出钥匙将会议室的门锁了起来。
“同事之间互相帮着把手解开。”
“所有人都别放弃,不管现在多难,都不要放弃希望。熬到下班就好了。”
会议室的门被敲的怦怦作响,能模模糊糊听见里面人的咒骂声。
咒骂声持续不久变成了卑微的乞求。
马总就在这种背景音中对我们进行了爱的鼓励。
“因为无法确定大家之前的金币是多少,所以暂时每个人都分配20枚金币,先渡过第二关,剩下的放在我这里,等第三关的要求出现后,再为大家进行分配。”
没人有异议。
如果没有马总,我们连保底的20枚金币都没有。
熟悉的催收铃声再次响起。红衣男子准时出现。
这次他拧断了会议室里那些人的脖子。
上缴金币时,我想到了那条游戏提示,心一横,直接上交了50枚。
原本的金币早就在我上厕所时被贴身藏好,一枚也没有损失。
所有人的眼神看我都不对劲。
晓飞直接问,“你就是老板同事在天堂对不对?”
我没应,不管承认还是否认都没意义。
我已经是众人眼里的肥羊,如果没有一个安全的环境,那么必定被人薅秃毛发,吃肉放血。
我直接向男子提议。
“刚才出现了抢夺功劳的情况,长此以往会损失员工的积极性。希望咱们致命公司能够出一些应对措施。只有充分保障员工的人身安全,我们才能为公司赚取更多的金币。”
男子戏谑地看向我。
“你说的很对,但是并不适用咱们这个公司。”
“员工少了,我需要支付的报酬就会减少。但这并不代表公司的收益会下降。因为死人的KPI会分摊到你们活人头上。”
一句话总结就是降本增效。
他的话坦白而残酷。
我无话可说。
只煎熬地等待着高悬的铡刀落下。
广播铃再一次响起:叮叮当,叮叮当,恭喜老板同事在天堂实现两次登顶,现在请进入会议室。
我带着电脑在所有人的注目礼中,走进会议室。
除了横七竖八的尸体,还坐着一个我意料之外的活人。
马总。
他站起来,满脸笑意向我伸出手,“欢迎加入管理层。”
他的电脑屏幕亮着,图标不是跳跃的血色小人。
反而是小怪物。
僵尸也是他。
食人花也是他。
杀死我和同事多次的,从来不是什么神秘怪物。
真而是眼前憨厚老实的男人。
“马明亮,原来是你,不做人的老登。”
多次被杀的痛苦几乎让我无法抑制怨愤,刻薄的话语脱口而出。
马明亮将脸上的笑收了回去,他无所谓的敲了敲墙面。
那里用人血写着一行字:管理层禁止互相残杀。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不,你搞错了。不是我要这么做,是我们都要这样做。”
我将电脑打开。
里面是和马明亮电脑一样的配置。
外面的人只知道闯关的路上可以捡拾金币。
他们不知道的是当他们死亡时,流失的生命力同样可以转化成为金币。
而这便是我们管理层得到金币的方式。
怪不得马明亮当时会救我们。
想来也是我们被束缚着导致他无法完成自己的KPI。
momo在我脚边倒下,我拾取了她沾着血泪的10枚金币。
看,原来命也是明码标价的。
30而已。
第三关的KPI 已经浮现。
100金币。
这代表我要杀人10次。
“为什么。”
我呆呆的倚着桌子,眼睛失去焦距。
成功晋升原来不是我想的能够提前脱离公司而是和公司进行更深层次的利益捆绑。
也是,这么好用的牛马,公司自然不舍得放过。
下面的人负责赚金币,而管理层则需要想怎样驱使压榨他们获得更多的金币。
他们是末位淘汰制,我们也是。
马明亮与我彻底撕破脸,见我这幅样子不屑冷哼。
“小楚,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没必要端着。现在装得这么纯良,一会杀起人就叫人不齿了。”
我将一枚金币推给马明亮,苦笑,“马哥你说我现在怎么把自己走成死局了。”
他擦了擦将金币揣入衣兜放好。
“都是工作。在这里你可以把自己当做工具,当做耗材。但是不要把自己当成人。”
“情绪又不值钱。”
马明亮没有再劝,而是打开电脑开始工作。
我将手放在门把手上,心中剧烈挣扎。
外面的声音隐约传过来。
有尖叫和求救声。
现在想死很简单。
只要打开门走出去,外面那些为了金币急红了眼的人必然会活撕了我。
可是能活谁又想死。
我挨着一次一次死亡的痛苦,无非是想着自己能够活得好一点,再好一点。
我最终成了手染鲜血的刽子手。
三次结算开始,男子进入会议室。
我上交了一百枚金币。
在他转头去找马明亮时一块碎瓷片飞快地划过他的喉咙。
一声脆响。
金币从他的肌肤中浮现,瓷片直接裂成两半。
男子捂着脖子转头,他并不生气,看向我的眼里还带着笑意。
像是在看一个手无寸铁没有反抗能力的孩童。
“瓷片杀不了我。”
我的确杀不了他。
毕竟金币早已将他武装得无坚不摧。
马明亮将自己的一百金币上缴,想了想又额外拿出1个。
“我比她多上缴1个。”
男子将金币收好,又对我说,“你企图杀害上司,绩效降到一星。另外还需要罚款进行处理。”
他的话语里涌现出浓浓的贪婪,“就罚你54个金币。”
这是我身上仅剩的钱。
而马明亮也被罚了,理由是没有看管好同事,需要付连带责任,罚款109个金币。
马明亮的脸色黑如锅底。
谁都看得出来,这只是一个借口。
为的就是把我们身上的金币搜刮干净。
男子要走,我急忙拉住他。
“请问我们这一天的薪资怎么算。”
“哦,你不说我差点忘了。”
男子慢吞吞地取出钱袋,掏出了一枚金币。
他让我伸手,自己则用指甲刮了刮金币表面。
一层闪亮亮的金粉落在了我的手中。
我简直呆了。
一天下来,连命都搭上了。
工资就这么点?
马明亮甚至不敢大声说话,生怕一张嘴那点东西被气吹没了。
打开门,外面的景象更是人间炼狱。
尸体四处横陈,表情都是惊恐和怨恨。
鲜血在地上汇聚起大小不一的水洼。
还有两个人活着。
其中一个是安琪。
男子让我们四个站在一起,笑眯眯地进行下班总结。
“欢迎正式加入致命公司,明天大家正式来上班。”
此话一出,马明亮有点傻眼。
“老板,刚才我们是在?”
“只是试用期而已。”
男子不再提那些死在试用期的人。
如果不是公司发展需要,他甚至希望无人通过试用期。
这样他能分币不花。
公司的活还不断地有人干。
他根本不担心招人的问题。
毕竟底层的牛马海了去了。
我问:“你到底是谁?”
男子笑:“我叫亨特,但是我更喜欢别人给我取得另外一个名字:血腥资本。”
推开公司的大门,外面的人来来往往,川流不息。
鸣笛声叫卖声混在一起。
我恍恍惚惚,仿佛从地狱又回到人间。
手机里面的APP没有消失。
点进去,才明白了男子为什么这么喜欢金币。
APP里的商城,可以买到任何东西。
只要金币充足。
家里的居住环境不好,三口人住着一居室。
卧室给父母住,我只能住在一个转角的地方,缺乏隐私空间。
早早就想换一套宽敞的房子,可是没有金币。
父母的年龄大了,我想买他们的健康,可是没有钱。
手里微薄的薪水只够勉强苟活。
就连买顿饭都不能痛痛快快地点自己爱吃的。
毕竟这些钱要用一个月。
我曾经嘲笑过马明亮在办公室里的舔狗做派。
他踩着我多上缴那一个金币。
最后仍旧赔了精光。
可是我现在明白了。
那只是他想保留更多金币的一种手段。
人活着就有竞争。
想在职场出头,就要踩着别人上位。
要显示出你比别人更有价值的地方。
不要心软,不要内耗。
毕竟你的情绪不值钱。
后来我每一次上缴的金币都比马明亮多。
马明亮恐惧过,怒骂过。
他惧怕末位淘汰制。
他惧怕死亡。
在我的刺激下,他也卷起来了。
那一次,无人生还。
上缴金币的时,亨特笑成了一朵花。
可发放薪资时,我仍然只有一点点金粉。
理由是当天我左脚迈进公司。
跟他干没有钱途,付出与收获完全不成正比。
可惜商城只在下班后出现,否则我赚到手的金币一分都不会上交给亨特。
我尝试过很多次。
金币火烧不烂水冲不坏。
不论我藏到哪里都会被亨特翻出来。
哪怕我将金币冲进马桶。
亨利也不会嫌弃。
后来我摆烂了。
将所有人都放了过去。
为了防止末位淘汰机制。
我将马明亮杀了。
管理层不允许自相残杀,准确的说我只是将他关到了门外。
马明亮拼命敲门,声嘶力竭,声泪俱下地恳求。
我都不为所动。
职场斗争不见硝烟。
总会有人在里面死去。
不是他就是我。
这个道理还是他教给我的。
每次有新人加入,他们都活不到第二天。
亨特看着我的眼神越来越冷。
他想杀了我。
但有规则限制,他无法出手。
我向亨特提出了赎身。
公司可以赎身,只要付得出代价。
亨特直接狮子大开口要一万金币。
他只要挣钱什么生意都做,我与他签订了一个贷款协议。
借贷一万,月利息为百分之三。
我也开了一个公司。
有人进来应聘,我笑着上前,“欢迎加入致命公司。”
“我是楚喻,但是我更喜欢别人为我取的外号:血腥资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