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来到娃娃工厂。
这是带给人快乐与幸福的地方。
进入生产车间请遵守员工守则。
【所有员工均穿着白色工服，无其他装饰物。如遇到佩戴首饰的工人，请勿与其交谈并迅速离开，即使您认为他是「同事」。】
【所有娃娃均不含发声装置，如您听到车间传来类似叫喊的声响，请不要惊慌，专注于您的工作。】
【所有产品均为女性娃娃，身着女性化装饰。若遇到男性娃娃，请立即销毁。】
1
【警告！警告！】
我被巨大的警报声吓醒。睁眼一看，自己正躺在一张大桌子上。
【警告！警告！21时工厂将准时进行爆破，请所有员工立刻离开工厂。警告！警告！21时工厂将准时进行爆破……】
警报声不绝于耳。我吃力地用手撑起身子，浑身一阵酸痛。
「什么地方啊这是。」身边响起了一个女孩子的声音。我扭头一看，旁边的桌子上有一个长发女生，她和我一样，一边起身一边揉腰，眼里满是迷茫与不解。
「……好像是间工厂。」又是一个女孩子的声音。她的脸圆圆的，我也没见过。
「我的腰好痛。」一个卷发女孩走过来，仍然是个陌生人。
【工厂将准时进行爆破……】
刺耳的回声在工厂中回荡，感觉这是一处很大的空间。我挪动身体，翻下桌子，踩在地面上。
周围有很多设备和流水线，头顶的灯光全部闪烁着红光，忽明忽暗间，我看见墙上挂着一块时钟。
时针指向晚上8点。
「不好，只剩一个小时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惊叫起来，是月楠学姐，她也看见了我，我们对视一眼，又一起看向了身旁的一堵门。
「快跑！」学姐抓起我的手，跌跌撞撞地跑过去。我扭动门把手，门一下就开了。
太好了，门是开着的，我们一起迈了出去，马上就能离开了——
嗯？
我们站住了，眼前的景色没有变，还是一堆设备和流水线，头顶闪着红光……
房间里3个女生，齐刷刷地盯着我们。
「你们怎么从那边出来了？」「刚才不是从左边那扇门出去的吗？」「那是传送门吗？」……
「糟了……」月楠反应过来，「我们好像被困在工厂里了。」
「砰！」忽然传来什么东西砸中地板的声音。我望过去，是一块巨大的牌子从墙上掉了下来。
凑近一看，牌子上写着密密麻麻的字。
【欢迎来到娃娃工厂。】
【这是带给人快乐与幸福的地方。】
【进入生产车间请遵守员工守则。】
【工厂所有产品均为女性娃娃，若遇到男性娃娃，请立即销毁。】
【娃娃必须严格按照客户订单生产，所有娃娃均配有标签。若遇到没有标签的娃娃，请立即销毁。】
【所有娃娃均不含发声装置，如您听到车间传来类似叫喊的声响，请不要惊慌，专注于您的工作。】
【所有娃娃一经出厂，不得返修。】
【所有员工均穿着白色工服，「白色」工作服是指布料上有90%以上白色的衣服，无其他装饰物。如遇到佩戴首饰的工人，请勿与其交谈并迅速离开，即使您认为他是「同事」。】
【员工必须完成当日生产量，才可下班离开车间。严禁将任何娃娃私自带离生产车间。】
【员工下班时必须走员工通道，员工通道由红色门进入，行走过程中禁止发出任何声音。】
2
时针指向8点10分，警报声自然停止了。
我和其他4个女生一起，被困在了这间工厂。
车间里有好多扇门，可是依次走出去，每一次都会重新回到这个车间。
为什么会来到这里，我们几个人都想不起来。
我只有一点模糊的印象，月楠学姐说要带我去赚钱。可学姐也说不清楚现在的状况。
「员工必须完成当日生产量，才可下班离开车间。」片刻沉默后，学姐开口了。
她指向规则牌，「总之，我们得先完成生产，才能离开工厂——这样理解没错吧？」
我们都觉得有道理。
我看见墙上有几个开关，试着按了几个，车间顶部的灯开了。
一下子明亮起来。
车间里摆着三条流水线，分别贴着字母A、B、C。
我走到流水线A，设备上有一个写着【启动】的按钮，我试着按下去。
【警报！警报！】
忽然又警铃大作，车间的灯全都暗了下去，接着再次闪烁起红光。
【车间闯入不明人员，请安保人员迅速到位。警报！警报！车间闯入不明人员……】
接着，遥远的地方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安保人员……
「太好了，保安过来，就能把我们救出去了！」卷发女高兴地叫起来。圆脸妹也露出了笑容，「吓死我了，还以为我们被遗忘在这里了！」
长发女却皱着眉头，看向我按下的【启动】按钮，「为什么会发出警报呢……」
她这么一说，我不免紧张起来。
我赶紧跑去看员工守则，却发现根本没有提到安保人员。
这种前提下，不能轻易相信他们。
我低头沉思。
发现自己穿着碎花长裙。
她们几个的衣服也有很多颜色。
【所有员工均穿着白色工服……】
这么说，警报里说的不明人员，就是指我们！
我抬头一看，对面墙上好像挂着几件衣服。我赶快冲过去拿下一件。
果然是白色的。虽然上面有一些污渍，但白色面积绝对超过90%了。
见我有所行动，她们也瞬间明白过来，跑过来拿衣服。
「糟了！」月楠学姐惊呼一声，原来墙上只有4件工服，她没有衣服穿。
【砰】门开了，一个穿着保安制服的人走了进来。
他的左右手各拿着一把刀，面无表情地径直向月楠走去。
月楠吓得紧紧贴在墙上，浑身不住地发抖。
就在保安快要走到面前的时候，她忽然扑到长发女身上，一把扯掉她刚披好的工服。
长发女没预料到这一手，衣服就这么轻易地被抢走了。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保安已经站到她的面前。
月楠紧紧地裹好工服。
保安高举双刀，对着长发女咔咔咔砍了三下。
她的肢体瞬间碎成了好多块。
「啊——」卷发女疯狂地尖叫，但保安像个机器人一样，没有理会她，解决完长发女，转身朝我走来。
……朝我？
一股寒气从下到上贯穿，感觉自己的天灵盖都要被顶起来了。
我明明穿好了工服啊？可保安仍然死死地盯着我，马上就要举起双刀——
「手链！梦迪，手链！」月楠冲我大喊。
我恍然大悟，手忙脚乱地扯掉右手上的链子。
保安举起双刀，我褪下手链，他定住了。
然后，放下刀，转身走了。
【……员工无其他装饰物。如遇到佩戴首饰的工人，请勿与其交谈并迅速离开，即使您认为他是「同事」。】
——还好月楠提醒了我。
保安走出车间，门再次锁了。
我们4个瘫坐在地。
3
【生产线A已启动】
设备发出机械电子音。
随后，天花板忽然打开，掉下来一堆东西。
我们走近一看，竟然是人的躯体。
「碎、碎尸——」一根手臂砸中了卷发女，她连滚带爬地逃出肢体堆。刚爬了出去，又被刚才长发女的尸体绊了一跤。
「救命啊——」卷发女哭起来，「我不要钱了，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听到这话，我愣了一下。
她也是来赚钱的吗？
【今日任务：组装20个娃娃。】
设备开始播报任务说明，简而言之，就是让我们把这些肢体拼起来。
我强压着恐惧，伸手触碰到一具躯干。
摸到的那一瞬间，我稍稍放宽了心。虽然摸起来很像人体，但还是能感觉到，这只是硅胶制成的模型。
我找齐一组四肢，对准躯干上的孔洞，插进去，稍稍一扭，就拼合上了。
接着，在满地打滚的头颅中随便挑一个，扭到脖子上。
「谢谢你！」头颅上的眼睛忽然睁开，嘴巴一张一合，对我说了句话。
「妈呀——」我吓得手一抖，松开了“她”。但“她”没倒下去，而是靠两条腿撑住了身体。然后，眼球滴溜溜地转了几圈，锁定了一个方向，便径直走了过去。
她走向了一个蓝色的箱子。箱盖自动打开，她翻了进去。
【组装量：1】
蓝箱上亮起一扇灯。
看见我的操作，其他几个女生都手忙脚乱地开始行动。
要求生产20个娃娃，那么我们4个人，每人做5个即可。
我和圆脸妹很快完成了5个，但月楠手速慢了一点。至于卷发女，她从刚才就开始坐在地上，嚎啕大哭，一点也没有要干活的意思。
「喂！起来！」圆脸妹看不过去，伸手把她拽起来，「你不干活，难道等着保安来找你吗？」
听到“保安”两个字，卷发女哭得更大声了。
「干吗要这样对我啊！」卷发女边哭边抱怨，「我才刚上高中，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啊！受不了了，我要回家！」
听到卷发女还是高中生，圆脸妹定了一下，没再说下去。
「算了，我们把她的份干完吧。」我扯了下圆脸妹。我们两人回到肢体堆，继续装娃娃。
【组装量：19】
还剩最后一个。
我、月楠、圆脸妹，三个人各自抱了一根肢体插入最后一个娃娃的躯体。
【警告！警告！生产线A运行超时，设备过热，请安保人员迅速到位。警告！警告！】
糟了，他又要过来了，看来我们手速还不够快。
「……怎么会？」圆脸妹惊叫起来，「少一个、少一个！」
最后这个娃娃少一根胳膊，可是整个车间，都没有找到胳膊模型。
「不会是——卡在天花板没掉下来吧？」我担心地向上看，但天花板太高了，根本看不清。
【砰】门第二次打开了，还是那个穿着着保安制服的人。
地上长发女的尸体还在，可她的胳膊已经被碎成三段，没法借用。
「没时间了！」月楠扑向身旁的一个工具箱，魔术一样掏出一把刀，跑到卷发女身边。
卷发女停止了哭泣，瞪大眼睛看着月楠，不知道她要干什么。
月楠一把砍下了她的胳膊。
然后扔给了我。
「梦迪！快装上！」
我顾不得思考，接过卷发女的胳膊，往娃娃身上一拧。
「谢谢你！」最后一个娃娃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而卷发女惨叫着，倒在血泊中。
4
流水线B上面贴着一块牌子：【珍珠是娃娃最珍贵的东西。】
显示屏亮起：【今日任务：收集全部珍珠。】
蓝色箱子重新开启，刚才组装好的娃娃列好队，依次走上生产线。
奇怪的是，她们都并排躺在了生产线桌子上。
「这是……什么意思？」圆脸妹呆呆地看着这一幕。
「这有个工具箱。」月楠将她刚才用过的箱子拖过来，里面有几把刀，还有钳子剪子镊子螺丝刀等一大堆工具。
月楠看着箱子沉思了一会儿，随即果断地拿出一把刀，和一根细长的镊子。
「我有个猜测。」她边说边走到一个娃娃面前，在“她”的肚皮上划开一道口子。
「哇——」桌面上的娃娃惨叫起来。
月楠没有停手，反而双手抓着伤口两侧，狠狠一扒。娃娃的叫声更加凄厉：「啊——」
我看不懂月楠在干什么。
但我突然意识到一件事情。
【所有娃娃均不含发声装置，如您听到车间传来类似叫喊的声响，请不要惊慌，专注于您的工作。】
我竟然忘了这条规则！
这么说，刚才在生产线A，娃娃对我说过「谢谢你」……
后背一阵发凉。
但月楠显得很镇定，一直在践行【不要惊慌，专注工作】的要求。她对娃娃开膛破肚后，小心翼翼拿起镊子，在里面搅了几圈。
月楠高举起镊子，上面夹着一颗亮晶晶的珍珠。
我和圆脸妹见状，都快速跑上前去，依次划开娃娃的肚子。
「救救我——」娃娃们的叫声不绝于耳。
「我好苦啊——」
惨叫声中间夹杂着切切低语，好像有无数个人在我耳边说话，她们的声色各不相同，嘶哑的、尖利的，但无一例外都是幽怨的……
我屏气凝神，试图将这些声音抛出脑后。
这些娃娃就像蚌一样，身体里藏有珍珠，有多的有少的，有晶莹剔透饱满漂亮的，也有干瘪开裂甚至碎成粉的。
「啊——」
我以为又是哪个娃娃的喊声，但马上反应过来，这回不是。
圆脸妹抓着衣服，僵直在原地。
她面前的娃娃喷出了一大滩“血”——不。
「没事，只是红色燃料。」我安慰她，但她的脸色苍白，半天没有回过神。
「我的衣服……」
我猛然反应过来。
她的衣服上多了一大片红色。
【所有员工均穿着白色工服，「白色」工作服是指布料上有90%以上白色的衣服。】
圆脸妹不是员工了。
保安闯了进来。
5
只剩下我和月楠学姐。
圆脸妹和长发女一样，被保安砍了三刀，碎成好几块。
然后保安看见地上蠕动的卷发女，她还尚有一丝气息，但白色工服已经被血浸透。保安再一次挥刀，给她个痛快。
在保安砍杀之时，我忽然有了一个想法。
——我们也有刀啊。
我偷偷走到保安身后，一刀砍在他的脖子上。
【当啷】
发出了像金属一样的声音。
他的脖子像金属一样坚硬，我的刀撞了上去，然后就被弹开，一点伤害都没有。
我拔腿就跑。
但，保安并没有追过来。
他甚至都没有转头看一眼发生了什么，像个机器人一样，收好自己的刀，就离开了。
我缓了缓神，意识到他只是在机械地执行命令，接着又冒出一个想法。
我跟在保安身后。他打开门，向外走，我也跟着一起迈出去。
然后，保安一下子就消失了。
只剩我站在原地，看见面前站着月楠。
她冷笑一声：「没用的。」
月楠指向生产线：「不按照要求把娃娃做完，我们是没法离开车间的。」
说完，她冷静地走向生产线，继续取珍珠。
我看着她娴熟的操作手法，心中的疑惑越来越深。
从一开始，我就感觉她对这里很熟悉。
她很快理解了规则，并用规则保护了自己。
害死了长发女和卷发女，但也救过我。
现在只剩下我们两个人，她会不会为了自保伤害我？
我估计那三个人她也不认识，所以才会对她们痛下狠手。而我跟月楠学姐应该算是熟人（虽然记忆不太清晰），所以她暂时没对我下手。
正纠结着，月楠已经端过来一个托盘，上面摆满了璀璨的珍珠。
「还愣着干什么？快去下一条流水线！」她催促我，与此同时，广播又响起来：
【警告！警告！工厂将于15分钟后准时进行爆破！请所有员工马上撤离！警告！警告！】
6
我冲到流水线C的指示牌前。
天花板【吱嘎】响了一下。
我还没来得及抬头看情况，头上就稀里哗啦地掉下来了一大堆东西，快要将我淹没。
指示牌上显示：【客户退货，娃娃需要返修，请根据维修手册进行操作。】
原来头上掉下来的都是娃娃。
但不是我刚才加工的那些。
这些娃娃都长得面目狰狞，皮肤溃烂，血水脓水融在一团，像是被扔在路上疯狂蹂躏过。
【咚】
一本厚厚的书被扔下来，掉在操作台上。
上面写着【维修手册】
我翻开一看，上面都是些触目惊心的图片。
硅胶膨胀的处理方法。
肢体烧伤的处理方法。
染料溢出的处理方法。
……
这么多要返修的娃娃，怎么操作得过来？
【警告！警告！工厂将于5分钟后准时进行爆破！请所有员工马上撤离！警告！警告！】
怎么办？我用求救的眼神望向月楠。这些处理方法都极为繁琐，要怎么才能在5分钟内完成？
【完成后请按下黄色按钮。】指示屏幕上弹出这样的文字。
月楠飞快地冲到按钮前，干脆利落地拍下按钮。
「怎么直接就——」我脱口而出，月楠却指了指员工守则。
【所有娃娃一经出厂，不得返修。】
原来最后一个操作步骤就是用来迷惑人的，我松了一口气。
做完所有的操作，一处指示牌亮起。
【员工通道】
下方有一扇红色的门，自动弹开了。
太好了，我们通关了。
7
【生产完成后必须走员工通道，员工通道由红色门进入，行走过程中禁止发出任何声音。】
我和月楠走进员工通道，门在身后自动关上了。
通道里很暗，只能看见远处一个很小的光点。看来这条通道很长。
【你是谁？】
有一个渺远的声音传来。
我是……
我刚想开口回答，猛然想起，在员工通道不能发出任何声音。
【你为何而来？】
【你为何被困在工厂？】
……
耳边响起无数微小的声音。
叽叽喳喳的，惹得人心烦。
【快告诉我，你到底是谁？】
那个声音不停地质问着我。而我安静地往前走。
一个小时前我从车间醒过来，记忆一片空白。
而在生产操作的过程中，我渐渐拾起几张记忆碎片。
我是梦迪，一个大学生。
【你为何而来？】
我会来到工厂，是因为……
是因为我要赚钱，我需要打工给自己赚学费和生活费。
我记得，认识月楠学姐，是在……
是在一个兼职群。
对了，当初她挨个寝室敲门，问有没有学妹想做兼职的，她手上有很多资源，可以帮我们介绍工作。
……仅此而已吗？
我忽然产生了异样的感觉。
【你为何被困在工厂？】
因为……我还没有赚够钱？
不对。
头痛起来。
我来到工厂，好像不是自愿的。
说好只是简单的身体检查，却被大巴车带到荒郊野岭。
然后，被关进这间工厂。
我想出去。
我马上就要出去了。
员工通道尽头的光点越来越亮，我忍不住奔跑起来。
【你想起来了吗？】
【你来工厂到底是为了什么？】
我咬紧牙关，冲破那道光芒——
刺眼的光线暗下去，我逐渐看清了眼前的场景——
【警告！警告！工厂将在1分钟后进行爆破……】
我愕然。
眼前怎么还是生产车间？
月楠也瞪大了眼睛，但她忽然脸色一沉，抄起刚才使用过的刀。
猛地刺向我的腹部。
「梦迪，我知道了，是珍珠没有收集完全。」她边刺边说，「对不起，我需要你的珍珠。」
我瘫倒在地，双手挣扎，慌乱中抓到一个东西。
是我扯下的那条手链。
手链！
我忽然惊醒，这根本不是什么手链，只是拴在我手腕上的标签。
【所有员工均穿着白色工服，无其他装饰物。】
【娃娃均配有标签。】
【严禁将任何娃娃私自带离生产车间。】
……
我不是员工！
我是娃娃——
一声巨响，工厂被爆破了。
8
我睁开眼睛，看见头顶的天花板。
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床上。
我吃力地扭动了一下身子，腹部一股剧痛。
我忍不住大叫起来。
「啊」——
「动什么动，不要命了？」
眼前站着一个穿着白色工服的人，对我破口大骂。
白色工服……他是生产员工？
我的大脑一片混乱。
我还在工厂吗？
工厂不是被爆破了吗？
房间里挂着一个时钟，8点半。
太好了，还有半个小时……
不对。
我苦笑了一下，刚才大概是一场梦，我的脑子太混乱了，竟然把它和现实搞混了。
腹部又是一股剧痛。
「救命啊——」
我又忍不住大叫起来。我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肚子上划来划去，只好捏着床单让自己不要乱动。
白色工服的人……不，是穿着白大褂的人，白了我一眼，没理我，继续手上的操作。
「好疼啊——」
我尖叫着哭了出来。
他还是没有理我。
【所有娃娃均不含发声装置，如您听到车间传来类似叫喊的声响，请不要惊慌，专注于您的工作。】
突然想起这条规则。
眼前这个人，正在践行这条规则。
脑子里好像有什么东西炸裂开来。
所有的记忆猛地灌入。
「你是谁？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梦迪。
「你为何而来？」
我被月楠学姐带过来赚钱。
「你为何被困在工厂？」
因为工厂干的是违法的行径。
我被很多双眼睛盯着，不能跑。
痛，太痛了，刚才痛晕过去了，做了一场大梦。
梦里的规则又浮现在眼前。
【欢迎来到娃娃工厂。】
【这是带给人快乐与幸福的地方。】
这里是一处废弃工厂，被改造成简陋的医院，为不能生育的夫妻造娃娃。
【工厂所有产品均为女性娃娃，若遇到男性娃娃，请立即销毁。】
【珍珠是娃娃最珍贵的东西。】
女娃娃，是用来生产卵子的。
【娃娃必须严格按照客户订单生产，所有娃娃均配有标签。若遇到没有标签的娃娃，请立即销毁。】
客户下订单，医院安排取卵。
【所有娃娃一经出厂，不得返修。】
取卵的后遗症医院不会负责。
梦里的一幕幕，我们都在执行医生的工作。
我们将那些女娃娃开膛破肚，取出珍珠，任凭她们痛得大喊大叫，也要当成没听见。
就像我现在一般。
眼前的医生终于结束了操作。随着最后一阵剧痛，一根细长的取卵针从我的体内拔出。
他转身坐到一旁的电脑前敲打键盘。
我粗喘了几口气。
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我滚下床，抓起他扔在一旁的取卵针。
走到他背后，瞄准他的腰部，狠狠刺了进去。
9
我叫梦迪，是个大三的学生。
从农村考上大学不容易，更不容易的是坚持读到毕业。从一入学起，我就不得不开始打工挣钱，给自己交学费。
月楠学姐拉我进兼职群，给我介绍了很多工作。检票员、服务生、发传单……什么都做过，但工资很低。
家教工资高一点，可我学校不太好，没有机会。
半年前母亲打电话给我，说父亲病了。
没有医保，生了重病，只能自己支付高额的医药费。
没处筹钱，只好找我要。
可我也弄不来钱。妈妈叹了口气，「你爸说不治了，但他才50岁啊，怎么能不治了。」
我心急如焚，找到月楠学姐，问她有没有来钱快的路子？
她盯着我看了一会儿，说有。
「医药试验志愿者，做不做？」
「……会不会有风险啊？」我有点担心，这种兼职很少听说。但学姐摇摇头，「没事，我做过很多次了，稍微有点不舒服，但很快就能恢复好。」
她这么一说，我便吃了定心丸。
学姐先带我去了家诊所，做了一些身体检查。诊所的医生亲切地对我说，感谢我参与医学研究，让我放心，没有风险的。
检查后，医生给我拿了几盒药，要求每天吃，还有一些针剂，要自己注射。
我不知道这些是什么药。但医生保证报酬丰厚，我还是挺期待的。
过了半个月，我按要求到诊所做检查。还没见到医生，就有一个穿着保安制服的人走过来，问我：「梦迪对吧？」
我点点头，他突然拽住我的胳膊，「跟我走。」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就被他扯进了一辆车。
他抢走了我的手机，用黑布条蒙住我的眼睛。
过了十几分钟，车停了，他又拽着我上了一辆大巴。
黑布条被取下，我看见车上还有另外几个女孩儿，邻座是个卷发女，斜前方是圆脸妹和长发女。
大巴两侧挂满黑布，一路摇摇晃晃，不知道带我们到了哪里。
下车一看，是个废弃工厂，周围杂草丛生。
在保安的监督下，我们一个一个排队走进工厂。发现工厂里面原来是一家医院，只是环境很简陋，灯光昏暗，指示牌褪色，墙皮斑驳。
——就像我在鬼屋做兼职时的场景。
在这里，我看见了月楠学姐。
我凑过去，忐忑地问：「这里是做医药试验吗？」
她双手抱胸，面无表情地点点头。
「可是……」我不免有些紧张，「这里真是正规医院吗？我觉得这个环境有点、有点……」
她没再理我。那个保安又走过来，拽我进了另一间屋子。
屋子里有一张简易的手术床。
「上去。」穿着白大褂的人说。
我有些害怕，不敢动。
「上去，没听见吗！」保安呵斥了一声，将我强行往床上按。
我根本没力气反抗，一下子就被固定到床上，手脚都被绑住。
医生开始叮叮当当地准备各种手术器具。
没有麻药，简单地消了一下毒，就开始往我身体里放各种东西。
我眼睁睁医生举起一根细长的针，瞄准我的身体。
我惨叫着晕了过去。
做了一场迷幻的梦。
10
取卵完成后，我拼命将取卵针插入医生体内。
用他对我的方式对付他。
他大叫一声，狰狞着朝我扑过来。
我又抄起剪刀，再次朝腹部刺过去。
我们同时因为疼痛跌倒在地。
他的手在桌上摸索，眼看就要摸到手机，我再次抽出取卵针，用力插下去。
他惨叫着晕倒在地上。
鲜红的血洇湿了他的白大褂。
就像梦里女娃娃们鲜红的裙子。
【所有员工均穿着白色工服，「白色」工作服是指布料上有90%以上白色的衣服，无其他装饰物。如遇到佩戴首饰的工人，请勿与其交谈并迅速离开，即使您认为他是「同事」。】
我挣扎着站起来，看见墙上还挂着一件白大褂。我扯下他的衣服披在身上。
我的手上还绑着一个标签，上面有我的个人信息和取卵日期。我从医生身上拔出剪刀，剪开了标签。
拿起他的手机，推开门。
外面和梦里的车间布局很像。
有几个人正架着一个女孩往前走。定睛一看，是圆脸妹。
太好了，她没死。只是脸色惨白，脚步踉跄，随时都要晕倒似的。
他们打开了一扇蓝色的门，把女孩推了进去。
我想起那些娃娃走进蓝色的收集箱，那代表着“合格品”。
我向反方向张望，看见一道红色的门。
【员工下班时必须走员工通道，员工通道由红色门进入。】
我要走员工通道。
我使劲抬起直打哆嗦的两条腿，咬紧牙关向前走去。
一路上能听到此起彼伏的惨叫声。
是那些和我一起坐大巴来的女孩子。
我推开员工通道的门，里面是长长的走廊。
走廊两侧有几间屋子，里面隐约有人影。
【行走过程中禁止发出任何声音。】
我屏住呼吸，蹑手蹑脚地向前走。
还好，没有人发现我。
一直走到走廊尽头，推开原工厂厚重的铁门。
外面漆黑一片。
借着夜幕，我撒开腿使劲跑。
跑到杂草丛中，躲了进去。
我浑身都在发抖，腿上还有黏糊糊的液体，可能是血吧。
我使出最后一点力气，报了警。
还给辅导员打了电话，叫她来接我。
打完电话，我一头扎在草丛中，失去了意识。
11
再次睁开眼，我看见了阳光。
白色的病房中，金黄的阳光倾泻下来。
我躺在温暖的病床上，旁边站着我的辅导员。
她说，警方接到报案后，很快靠手机信号定位到了我的位置。
而她虽然不知道我在哪，但也第一时间报了警。警方在工厂外找到晕倒的我后，立刻将我送到医院，然后通知辅导员来照顾我。
「其他女孩呢？」我挂念着她们。
「都在医院了。」辅导员笑着说。
「那……月楠学姐呢？」我想找到她，质问她，为什么要骗我是医药试验？
「谁？」辅导员一脸茫然。
「月楠呀，是我们学院大四的学姐——」
「没有这个人。」辅导员说的非常确信，「全学院的学生我都记得，没有这么一号人。」
我发呆。
辅导员接着说：「是外面的人吧，唉，经常有校外人士冒充学生。」
我的眼前浮现出当时月楠面无表情的脸，她说：「没事，我做过很多次了……」
一时间，我不知道该恨她还是同情她了。
【规则怪谈推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