睁眼重生为杀人犯了怎么办

情感 2024-07-26 12:04 山东

2022年9月。

我的意识在剧烈的头痛中重新汇聚。

我应当是重生了。记忆像一团迷雾，我的大脑空空如也，也不知是被谁按下了清空键。

左手掌心传来黏腻的触感，紧接着一股接一股血腥气涌入我的鼻孔横冲直撞。右手似乎握着什么坚硬的东西，我低头看去，双手戴了手套，右手竟握着一把刀，刀上沾满血液。

我的视线落在对面——那是一个人，一个瞪大了眼睛盯着我的男人。他浑身浸血，胸膛没有任何起伏。我当即将这烫手的刀子甩出去，摇摇晃晃爬起来，下意识地想要逃离。“咔”我刚迈出一步，鞋底踩中一块碎瓷片。

糟了糟了。

我忽然意识到，整个屋子只有我和死者二人，他浑身是血而我醒来时手握刀子……

我哆哆嗦嗦地靠近这具尸体，伸手去扒死者的上衣。

死者身中数刀，被捅成了筛子。突然，一段记忆强硬地塞入我的脑海。

从“我”的视角看，“我”伸出刀子朝他快准狠地扎进去。第一刀下去时，他满脸震惊，嘴里喊道：“大猫你……”

二人扭打在一起。

紧接着第二刀、第三刀、第四刀、第五刀、第六刀……总共十四刀，遍布全身。

最后一刀落下后，“我”长舒一口气，但很快，我的大腿传来吞心蚀骨的疼痛。“我”低头看去，原来在和此人搏斗的过程中，不知是哪个瞬间被他用碎瓷片扎入了大腿。当时大腿的血汩汩流淌，怎么止也止不住……

一股恶心涌上喉头，我泄洪似的吐了一地。血腥味和呕吐物气味混合在一起，熏得人脑袋发晕。

此时我大腿上的伤口已经不再流血。

我捡起刀，掀开尸体的衣服与伤口的形状做比对。

哎。

我抓了抓头发，顾不上身体的疼痛，满心想的都是“完了，真成杀人犯了”。

我念叨着死者方才嘴里喊的“大猫”。

“大猫大猫……看来原主叫大猫。”这算什么名字，应该是外号吧？看来他俩之前不仅认识还挺熟。

自首是不可能自首的，人又不是真正的我杀的，我可不愿意平白无故替原主去坐牢。

我一屁股陷进沙发里，思考怎么处理这件事。

待我稍稍冷静些我便开始观察环境。大猫脚上穿的是运动鞋，死者赤脚，离他不到三米远的位置散落两只拖鞋。明显是大猫入侵了死者的家。

死者家大概80平米的大小，装修简约，坐北朝南，不知道房屋隔音好不好，门口有一只很大的快递箱。

我抬头看了眼时钟，现在是晚上11：15。我又站起身，走到大门前透过猫眼看走廊。走廊上目前空无一人，但墙上有监控。

估计大猫进门时已经被拍到。

现在刚刚入秋，用不了多久尸体就会腐烂发臭，而强烈的尸臭会引起其他住户的注意。到时候警察一查监控就能确定抓谁。

看来我必须解决这具尸体。

埋尸和抛尸之间，我思索再三觉得先碎再抛比较安全。但是无论这个屋子隔音效果如何，我都不应该在这个时间点冒险动手。如果有人因扰民而报警，那么警察一上门我的计划毫无疑问会暴露。起码……起码要等到天亮以后再碎尸。

紧接着我又产生了一个想法——小区监控通常保留一个月左右，如果这一个月内没有人发现死者失踪，无人报案，那么我逃脱的概率就大许多。

我在尸体背后找到死者的手机。点击开屏键，发现可以使用指纹开锁。于是我尝试捏着死者的手指覆盖指纹识别按键。

当死者的大拇指贴在指纹锁上，屏幕“咔哒”一声成功解锁。

我记得人死后三小时身体中的细胞活动仍产生电流，所以死亡三小时内仍可以解指纹锁，但时间一长指纹就会失效。所以我在用死者指纹解锁屏幕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更改密码。

当今人类离不开手机，手机内的社交软件、通话短信所留存的信息量巨大。我也由此知晓了死者的名字。

死者叫乌信海，年纪应该在三十左右。我翻了半天也没找出他与父母的通讯记录，这么看来他和父母的关系并不好——这对我而言又省了不少事。

死者的工作软件保持着登录状态，我点开他的电子名片，上面清楚地标注出他的直属上司。我通过关联跳转到乌信海直属上司的界面，将无比坚定的离职通知发送过去。

当然，我知道离职还需要线上正式申请，所以按照操作说明提交了离职申请。最后，我在某聊天软件中将乌信海上司的账号拉黑删除一条龙，以增加冲动辞职的真实性。

然后我打开乌信海的朋友圈，发布了一条“世界那么大，明天就出发”的文案。

从明天起，我将会用乌信海的账号每日更新一条旅行朋友圈。

这还不够，我细想了过往看过的案件报道，其中不少报警人是被害者的房东，所以我需要搞清楚这个房子是租的还是买的。

我翻阅乌信海的聊天记录，没发现疑似房东的人。之后我又将他家翻了个底朝天，在书房找出了房产证。

我为又少了一丝危机而由衷地开心。

早上7：00，对门传来了开门声。

我透过猫眼观察，出门的是一个年轻女人，并且在离开前捎带走一只垃圾袋，最后还强迫症似的将门来来回回锁了好几遍。我猜那屋子应该没有其他人了，于是将乌信海拖进卫生间，开始碎尸行动。

我去卫生间拿了一只挂在挂钩上的浴帽戴在头顶，将头发一丝不苟地塞进去，减少事后收尾的麻烦。

因为没有任何经验，我握着菜刀不知从何下手。要先从头吗？还是先从胳膊？要不从这条腿开始？

脑子里的顾虑太多反倒下不去手，我决定不再犹豫，先从胸部动手。

我一刀下去，切开胸口皮肤，刀锋没入胸大肌。我的手有些抖，切割起来不是很利索。中途需要我腾出一只手去撕皮肉。

我出了一头的汗，才堪堪将这片皮肉剥离。随着这一操作，尸体的胸骨、肋骨暴露。我伸手去掰，掰不动，又怕劲儿使大了将手套刮破。只好掉头去处理乌信海的腹部。

我将他开膛破肚，然后把内脏捞出来。

乌信海的客厅有一台电冰箱，还有一台半人高的冷藏柜，里面放的是一些冻肉和冰棍。我将它们掏出来，用垃圾袋将内脏装好塞进冰箱。

分尸比我想象得艰难。人骨的坚硬程度超乎我的预期。握住的菜刀高高扬起，重重落下。每一次砍切都震得我手臂发麻。

血溅得到处都是，地砖是红的、墙壁是红的、镜子也是红的。那血溅进了我的眼睛里，我用这眼所见的世界也是红的。

我剁着剁着，又渴又饿。我才意识到，已有十几个小时没有喝水了。于是我走到客厅去喝水。

水壶摆在茶几上，壶口向右。我倒了一杯水咕嘟咕嘟喝下，头脑立刻清醒了不少。

此时，我的肚子开始咕咕直叫。

我本想忍一忍，奈何分尸实在是个体力活，没过多久我便饿得发慌。我去翻冷藏柜边上的那台电冰箱，从里面找出一袋吐司。我抱着包装袋大口大口地啃硬吐司。吃饱了就接着去分尸。

我想着，尸体放久了发臭，索性先将尸体粗劣地分成几份，冻进冰柜，塞不下的就放进冰箱，然后再细细处理。

正当我剁下乌信海的大腿，门外传来了犬吠。我手一抖，差点把自己砍了。

门外的狗叫个不停，我心虚极了，走去门前。

猫眼外是一个年轻男人牵着一条狼青。男人抬头看了看门牌号，一拍脑袋：“下错楼层了，沸沸，这不是咱们家！你别叫！”

见那狗仍然叫个不停，男人伸手给狼青的嘴筒子一巴掌：“不要乱叫！等会儿住户投诉你！”

被主人打了一巴掌的大狗尴尬地舔了舔嘴，嗓子里发出委屈的呜咽。

我盯着男人牵狗离去的背影，直至电梯门关闭，我才松一口气。

屋里闷得要命，但我不敢开窗，我怕味道泄露出去。

天色不知什么时候变暗了，对门又传来开锁的声音。我放下菜刀，不敢再继续。

我摘下一只手套，用乌信海的手机搜索风景照。

我挑挑拣拣，网络上的照片五花八门，有海边露营、草原骑马、沙漠漫步……我挑了一张看不出详细地址的公路照保存至相册，随手配上一句文案。

【永远在路上[墨镜表情]】

【配图.jpg】

不出三分钟，乌信海的朋友圈亮起小红点。

【海阔天空：海哥，潇洒啊！】

【ooook：蛙趣！】

……

评论区清一水的羡慕之词。

我扔下乌信海的手机，戴回手套。

整个屋子只剩下我和剩半截的乌信海。他的头还连在脖子上，他的眼睛睁开与我四目相对。

奇异的是我并未因此感到恐惧。我在他的脸上看到了一种名为熟悉的感情。

也许是我继承了大猫肉体的原因吧。

我看着那双死鱼一样的眼睛，只觉那双眼睛和我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最后扭曲成漩涡将我吸进去……

我是被警笛吵醒的。

尖锐的鸣叫将我从沉睡中震醒。我几乎是飞起来的。警笛声来自北边，那是书房的位置。我冲过去，贴在玻璃上往下看。

只见一辆警车正往我所在的小区方向驶来，红蓝交织的车灯闪得我眼疼。

我的心脏“砰砰砰砰”跳得飞快，浑身的血液都在倒流。

直到警车驶过小区大门，沿着公路向更远方奔去。

我吓得浑身瘫软跌坐在地，四肢发麻不能动。直到我的呼吸声在耳边一次次响起，我的手脚才逐渐恢复知觉。

我的后背被冷汗浸湿。

待到缓过来一点，我去客厅看了眼墙上的挂钟，6：30。

我竟然在厕所对着一颗死人头睡着了。

而且睡得还挺香，也不知道睡眠质量这么好到底是我的功劳还是大猫的功劳。

等到时间差不多，我又开始剁。

好巧不巧，剁到最后一块骨头，菜刀崩了。

所幸剩下来的行动不必非用菜刀。

我把坏了的菜刀扔进垃圾桶，去厨房换了一把三德刀。然后把冷藏柜里的肉提出来切成无数小块。

耗时两天，我终于将乌信海的尸体彻底碎掉。我用保鲜膜里三层外三层地将尸块裹好，再将器脏、肉块、骨头，分类装进垃圾袋。最后暂搁在冰箱、冷藏柜中。

做完这些，我又上网挑了一张在海边的照片发布朋友圈。

【海与自由。】

【配图.jpg】

我实在是太累了。

就躺在冰凉的地板，打开电视弄点动静听听。电视里正在播放一档综艺，里面的人嬉笑打闹玩一些弱智小游戏。电视里的人笑，于是我也笑。

我打量满地狼藉的房屋，盘算着从哪里开始打扫。

清理案发现场可比平常的大扫除艰难得多。

我缺少工具。

现场已经留下了大量的血迹，大猫和死者周旋间说不准是否留下了毛发，啊还有鞋印……这么想着，我的头又开始痛了。

我检查了一眼大腿上的伤口，此刻竟然已经结痂。

我点开乌信海的外卖软件设置免密支付，然后下单了漂白剂、鞋套、登山绳，顺便又买了包饼干，备注放门口莫敲门。

没办法，乌信海家的存量所剩无几，我几乎一整天没有进食，全靠喝水充饥。

乌信海的手机电量告急，我去他的床头找出快充线。在等待配送员到来的间隙，我抱着乌信海的手机翻来翻去。

案发当天22：00和22：45各有一通陌生来电。我醒来时是23：15，三个时间点如此接近，我想其中必定是有所关联的。

22：00那通明显是座机来电。我点击回拨，无人接听。

22：45的那通是移动电话，我拨过去，“嘟”三声后，有人接听了。

那人一接听，习惯性地：“喂，兑兑搬家，有什么事？”

我没回答。

那人停顿了几秒，然后恍然大悟道：“哦！都市清水603那家是吧？”

我回想方才下单的自动显示的配送地址，和他口中的是同一处。

“怎么了？不会是货物有问题吧？我先说明啊，寄物人跟我说东西放他家门口，我直接去取的，让我取完了运到你家门口，放了敲门就走不用验货。现在如果开箱有问题你去找给你寄东西的人哦，我不赔钱的。”

“寄东西的人是谁？”我问道。

“啊？我不认识啊，没给名字。跑我这提前给了钱，然后给我个地址让我上门取货送过去。我看也不多，就一个大箱子。哎，但是取货地址我有，荷叶街……”

他报出一串地址，我默默记下。得到了需要的线索，我立刻挂断了通话。

四十分钟之后，配送员发来一张照片。是东西放在了门外。确认楼道没有人，我才将门打开一条缝，伸出胳膊将东西拖进来。

狼吞虎咽后，我又全身心投入收尾工作。

我先将肉眼可见的脏污清理一遍，一盆盆的血水冲进下水道。

我从不知道打扫卫生竟然那么累，边边角角床单夹缝……我甚至拿着乌信海未拆封的新牙刷一点一点清理砖缝，一套完整的流程下来天光大亮。

浑身上下无一处不酸疼。我怀疑大猫有腰椎间盘突出，此刻我的腰像被人拿擀面杖杵着。

我真的要累趴了。大猫啊大猫，你说你好端端的做什么不好偏要杀人，连累我至此，呜呜呜……

我叹一口气。

为了瞒过鲁米诺试剂，我接着用漂白剂处理第二遍。

在此过程中，我在厨房找到了那片扎入大猫腿部瓷片的来源——碗。

乌信海家的碗拢共就几只，都是同一款。我握着那片瓷片与那几只碗比较，显而易见就是出自这款餐具。

但厨房里的几只碗都完完整整，我回想起第一遍打扫卫生时并没有在客厅找到碎碗。

我转头去翻厨房的垃圾桶，并真的在里面翻出碎碗。

可是厨房没有打斗的痕迹。

难道这瓷片是乌信海提前碎好藏在身上的？

处理完现场，我从乌信海的床底拖出一只28寸的行李箱。

这只行李箱内还遗留着一包开了封卫生纸，我猜测是乌信海之前出差留下的。我把纸巾扔了，再将尸块一包包塞进去。

偌大的行李箱填得满满当当。

最后，我从乌信海那顺了一只双肩包，将沾了血的衣服脱掉塞进背包，又把喝过的杯子也塞进去。

乌信海家在六楼，说高不高说低不低。想要离开乌信海家又不被门口的摄像头拍到，就只剩从窗户翻出去这一条路。

但是扛着箱子实在太重了，我一个人背着下去太困难。

趁夜里寂静无人，我把买来的登山绳摊开，一头绑着行李箱，中间一段缠在自己腰上，为了防止自己一个不留神被箱子带下去，我将绳子的另一头系在床脚。

听见草丛中传来一声闷闷的声响，我知是行李箱到底了。解开了系着床腿的绳子，团成一团扔出窗。

我背着双肩包，站在空调外机上，在半空中缓缓脱下鞋套。

一阵风吹过我不禁两股战战。

我抱着外置排水管一点点往下滑。

两脚踩地的那一刻，我长舒一口气。

我拖着行李箱，装作自然地路过小区大门口值夜班的保安。好在他也无心工作，注意力都集中在游戏解说上。

根据地图显示，附近2公里不到的位置有一家24小时自助租车点。我带着“乌信海”取车并驱车进行抛尸。

正所谓“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吴信海的脏器我喂给了草丛边的流浪猫狗，亲眼看着它们把脏器吃干净。

肉块丢进郊区的某片野湖，湖里鱼会替我解决。骨头和行李箱一起，加了石头沉进湖底。

完成这一系列的动作，天色泛起了灰青。我再三确认四周无人，点一把火将带出来的垃圾、绳索和血衣烧了。

我坐回驾驶座，鼻尖似乎总是萦绕着似有似无的尸臭。我无法确定这是我大脑产生的错觉还是车里真的沾染上了臭气。所以在归还前，我自掏腰包洗了趟车。

这场称得上是精神浩劫的烂摊子清除活动终于结束。

身心俱疲的我此刻只想回家倒头睡他个昏天黑地。

……回家？回谁的家？

当然是大猫的家。

可是大猫的家在哪儿？

跑我这提前给了钱，然后给我个地址让我上门取货送过去。我看也不多，就一个大箱子。哎，但是取货地址我有，荷叶街……

抱着试试看的态度，我按照搬货员给的地址找过去。

那是蔓延着灰败的老旧居民区中的一间房屋。我在换衣服前从大猫的衣服夹兜里摸出一把钥匙。

我尝试用这把钥匙插进眼前的门锁。锈迹斑斑的门应声而开。

大猫的家里乱糟糟的，狭小而潮湿。我躺在他那张稍微一动就会嘎吱作响的床板上，趁着自己意识尚且清醒，更新了乌信海的朋友圈。

在昏睡了一天一夜后，我浑身软绵绵走起路来犹如踩在棉花上。

待缓过劲儿，我在搜索引擎输入“都市清水”“失踪”“碎尸”之类的关键词，翻了半天也没有搜到看起来与乌信海相关的消息，心里压着的石头似乎小了一圈。

难怪说犯人总是会返回案发现场，消停了几天的我没忍住回到都市清水。我站在门口企图混进去，没想到被拦住。

“门禁卡呢？”保安问。

“没卡。”我回答道，“来找人的。”

“找谁？”保安又问道。

乌信海的门牌号是603，于是我顺口道：“602户。”

保安拿出个册子：“登记一下。”

册子上需要填写的信息有姓名、电话、拜访门牌号和时间。

我装作不经意地往前翻，一边翻一边问：“师傅，这是所有人进来都要填吗？”

“外面进来的都要填。”

说话间，一个快递员骑着电瓶车在外面摁了两声喇叭，保安顺手就摁下了门禁。快递员正大光明地进入小区。

我说：“送快递的能直接进？”

保安有些不耐烦：“你不让他们进，业主懒得出来拿，就要投诉！”

以此类推，外卖员和搬家公司岂不是也能进？

“哎，我感觉你们这小区治安还可以，有监控的吧？我前两天家里东西丢了，找我那个小区物业，结果跟我说监控坏了不给看。”

保安大叔闻言得意道：“我们小区，监控好得很，监控坏了就找人修。”

“那你们监控能管多少天呀？我也想来这边租个房，但我经常出差，一出差就是七八天，回来万一家里遭贼了能抓到人吗？”

“那肯定能，我们这正规的咧，你东西丢失一个月内都能找到。”

我编了个姓名号码，保安放我进去。

我在乌信海所住的那栋楼下溜达了一圈，见这栋楼的住户神色如常地进进出出，楼内也没贴什么安全通知，看起来无事发生。

我心情颇好，因为我已经确定，大猫来的时候没有被拍到——他是躲在快递箱里被乌信海亲手挪进603的大门。

乌信海死后的第十天，我依旧在更新他的朋友圈。

与此同时，我着手调查起乌信海和大猫的关系。

杀人总需要理由吧？连捅十四刀，怎么看都是仇杀。

大猫家就和猫笼子似的，查找一圈下来我连薄汗也没出。

大猫的床板下有只塑料箱。里面七七八八装了很多东西。我在杂物里找出一沓照片。照片的内容都差不多，一眼看去是群小孩，最小的看起来只有三四岁，最大的不超过十七八岁。他们站成前后两排，第一排中间是三名中年人，坐于最中心的是一位戴着厚重镜片的长者。

众人身后是一扇大铁门，门的顶端写着“太阳花福利院”。

照片右下角印有时间，我按照时间顺序依次排开。

从2005年一直到2013年，每年一张。

2005年，站在第一排最左边的两个人是大猫和乌信海。二人年纪相仿，乌信海拉着一旁的大猫，两人脸上都扬起微笑。

2006年，乌信海和大猫依然在。

2007年，依旧如此。

2008年，乌信海消失在合照中，剩下大猫。这张照片上的大猫表情阴沉，眼神忧郁。

……

2013年，大猫在太阳花福利院留下最后一张照片。

我从大猫枕头下找出他的身份证，出生日期是1995年10月23日。到2013年刚好年满十八岁，所以2013年之后他因为年纪已到而离开了太阳花福利院。

那么，乌信海消失的原因大概率是被人领养了。

2007年到2008年中途发生了什么事让大猫性情大变？

眼下我所掌握的证据并不足以推出真相，所以我需要循着大猫的生活轨迹去挖掘更多的线索。当线索碎片足够多，组合在一起，拼图的全貌自然浮现。

太阳花福利院这么多年依然在，它的环境老旧但胜在干净。

当年的三位中年人，如今只有那位长者还在。另外两位已经离职，工作由新人接手。

我看了福利院的介绍墙，才知道原来那位长者是院长。怪不得到了该退休养生的年龄却依旧在这里。

尽管时过境迁，院长还是认出了大猫。他有些诧异：“这么多年了，终于回来看看了？”

我点点头。

我陪着院长追忆往昔，期间，我故意提起乌信海。

院长先是愣了一下，想了足有两分钟才反应过来：“哦，你说的是小洋吧？对……对，我想起来了，当年他是被姓乌的人家领养走了。”

我顺着话头往下接：“嗯，前段时间我还碰见他了。”

院长问道：“他过得怎么样？”

我答：“没和他打招呼，只远远看了一眼，像是过得挺好的。”

院长眯起眼睛，陷入了某种遥远的回忆：“那孩子啊，比同龄人成熟，嘴巴也甜，到哪里都不会吃亏。”

院长慈爱地抚摸我的手背，叹气道：“哎，大猫啊，人的运气不是永远不变的，你要相信有一天你也会很幸运的。要积极一点、阳光一点啊。”

嗯？

老院长这话里有话啊。

我刚想抓着这个话题延伸，老院长却已经牵起了其他话题。

我陪他聊东聊西，费了好一番工夫脱身去找新来的员工。那新来的员工梅子知道了我的身份，对我也就放松了警惕。

我从她那借来了2007年至2008年的领养记录，发现2008年5月21日，曾有一对夫妇登记领养了大猫，男的姓陆，女的姓童。但次日大猫就回到了福利院。

我内心犯嘀咕，手上的动作依旧继续。

2008年年末，小洋……也就是乌信海，被领养走。

我问梅子：“小朋友被领养人带走前，院里会进行评估调查吗？”

梅子说：“那肯定呀。领养人经济情况、婚姻情况都是要评估的，正式领养前还有一周的磨合期。之后才能正式签署领养协议。”

“一直以来都是如此？”

“对呀，前辈和我交接的时候就是这么说的。咦，你在这儿待了那么久不知道？”

“啊……时间久了有点忘了。”我胡乱应付道。

告别了院长。我去附近买了两个馒头填肚子。在等待馒头出笼的过程中，我打开手机搜索页面，搜索2008年的本地新闻。

庞大的信息量令人眼花缭乱。回家的路上我一边啃馒头一边看手机，险些被外卖车撞倒。

我有一种强烈的预感，当年大猫被领养一日就送回来一定是养父母发生了意外。

我找了整整一夜，从无数信息里筛选。最终筛出各方面描述比较接近的。

2008年5月21日，A市发生一起交通事故。一辆黑色轿车突然失控翻倒，最终两死一伤。

报道将其描述为“一家三口”，死者被称为“陆先生”“童女士”。发生车祸的地点在离太阳花福利院不到五公里的万花大桥。

如果是这样，事情就说得通了。

大猫的领养人在领养协议签署当天发生意外，大猫失去了养父母，就只能回到福利院继续等待下一个领养家庭。

目睹了领养人的死亡且自己也差点死掉，大猫如果还能像以前一样才奇怪。

幸福近在咫尺却在将将触碰到时破灭。

而他的朋友乌信海在同年被领养走，那年的大猫是否会心生嫉妒？

【高处不胜寒！（龇牙黄豆）】

【山顶.jpg】

发完这条朋友圈，我本打算睡觉去，头沾枕头又生了新主意。我躺在硬邦邦的床板上翻看乌信海列表里那些人的聊天记录。嘿，还真让我找到了一条有用的信息。

他和一个备注叫“阿顺”的人聊得比较多，两人是同事关系，私下会约着一起踢球。

去年12月，阿顺主动发消息。

【海哥，节哀啊，别太难过！叔叔阿姨肯定也不想看到你的身体垮掉。】

【嗯，谢谢你能来。】

【说什么客气话呢！】

……

从他们的对话中可以得知，乌信海的养父母已经去世，怪不得通讯记录里找不到他和养父母的联络痕迹。我不禁疑惑：这对夫妻收养他的时候难道年纪很大吗？不然为什么仅仅过了十几年就双双去世……等等！

对啊，是什么情况能让两人同时去世？

这不禁让我把乌信海养父母的死亡和大猫领养人的死亡联系在一起。

正当我为了怎么获取乌信海养父母死因苦恼时，大猫朋友的出现给这个令人头疼的谜题提供了帮助。

大猫有个朋友叫“叨叨”，和大猫一样，是个街溜子。

我因调查进度辗转反侧时，叨叨往大猫这儿打来了电话。

头三通我都没接，毕竟我只是个冒牌货，生怕一张嘴暴露了什么。奈何来电显示为“叨叨”的号码锲而不舍，担心越拖着越可疑，才硬着头皮接通电话。

一接电话，叨叨就问我：“怎么最近都不见你人了？”

我心虚道：“哦……最近……忙。”

“哎，是和之前叫我帮忙打听的那个乌什么相关的吗？”

嗯？

大猫把乌信海的事儿告诉过叨叨？那看来他俩交情匪浅呀。

我清了清嗓子：“咳，是。”

“哦，那你去找他了吗？”

“啊？”

“不是你找我要他的住址吗？”

“哦，嗯，我还没去找他。”

叨叨说：“那就好，当时看你那个口吻，我以为你要去杀人呢。”

“……不会的，我怎么会杀人。”

“也是。哎，勇哥让咱今晚去收拾老丁那帮人，你来呀？”

“……行。”

“碗碗台球馆见。”

虽然不清楚叨叨嘴里的“收拾”是什么东西，但我隐约有直觉这是大猫的饭碗。

最后果然不出所料，所谓“收拾”就是强行收保护费。

我也不敢真的和他们一起要挟人，就站在边上滥竽充数。

收工之后叨叨揽着我的肩膀说怎么几天不见消瘦了。

我心想，可不嘛，你要是莫名其妙变成杀人犯也会焦虑到寝食难安。

但我明面上还得扯谎：“哎，前几天腿上划了个好大的口子，去医院缝了几针。”

“哪儿？我看看！”

我拍掉他乱摸的手：“去你的，在大腿根儿看啥看不许看！”

“嘁，谁稀得看似的。”

叨叨说要吃烧烤，我俩便坐在路边点了一盘烧烤三瓶啤的。

见叨叨吃得满嘴流油，我趁机提起：“哎，能再帮我查个事儿不？”

“还是姓乌的？”

“对，还是他。”

叨叨说：“他到底是咋得罪你了。哥你不会真的要弄死他吧？你现在这样很像变态哎。”

“……这不重要，你能帮我查到他的父母的死因吗？”

“能是能。”叨叨伸出手，搓搓手指，“找人得要钱。”

我摸了摸，大猫全身上下没剩几个钱了。叨叨叹一口气：“先欠着吧，回头还我。”

我左手抓住酒瓶——我是个左撇子，刚要碰一个，余光瞥见叨叨扬起的右手，一个激灵想起了自己是大猫，赶紧换回右手。

“好兄弟，走一个！”

告别叨叨以后，我又接着研究乌信海手机。

乌信海的相册和聊天记录已经被我翻烂了，于是我就顺着他的聊天列表从上往下一个个点进去看朋友圈。

果然，一个人的存在不会只在自己的世界留痕。

我在他某个同事的聚餐照片里发现了他。他只露出一个侧脸，右手握着杯子。而他的身边还有一只手入镜了。那手做了长长的、亮闪闪的美甲，毫无疑问是女人的手。

那只手的食指戴了一枚戒指。而“恰巧”，乌信海握着杯子的那只手的食指也戴了相同款式的戒指。

此刻我的脑海蹦出来三个大字——情、侣、戒！

照片的发布日期是2022年8月1日。

我赶紧切换到聊天列表，发现无论怎么查也找不到这个女人。

乌信海和这个女人分手了，不仅分手还删除了联系方式。

这引起了我极大的好奇心。我打开乌信海手机上的短视频软件，点开互动消息栏，选择“我发出的”然后又浏览了一遍“我收到的”。

果不其然，有一个账号在8月以前同乌信海都保持着高频的互动。

这个账号ID叫“莓莓莓蚊题”。

我点进她的主页，发现8月3日她发了一条伤感文案“想你时甜言蜜语，分手时却走得果决”，配上BGM分手快乐。

我摩挲下巴，心想这姑娘是被分手的那一个呀。

正琢磨着呢，一眨眼发现首页看不到任何视频了。

啊呀，忘了她能收到访客记录。

算了，我摸摸鼻子。

通过方才的发现，我福至心灵点开了他手机上所有的软件，挨个儿查看。

包括购物软件。

乌信海的购物软件里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有，鞋子裤子手机支架还有书……

其中一本书名还挺有意思，雷蒙德·穆迪的《死后的世界：生命不息》。

啊，说起书，我想到乌信海的聊天软件里有市图书馆的小程序。

我通过小程序轻而易举地获取到他的借阅记录。

看着看着我不禁心脏狂跳起来。

在他所借阅过的书籍中，80%是关于灵魂、生死的讨论与研究。

其中有玄学角度的、有科学角度的。甚至有那么一两本是重生、穿越题材的大众小说。

乌信海对灵魂似乎有着近乎执拗的热情。

三天以后，叨叨联系我。告诉我已经查到了乌信海养父母的死因。

他说是两口子在家忘了关煤气，最终煤气中毒。

与此同时，叨叨还带了一个消息。这消息如平地一声雷在我的五脏六腑炸开——乌信海得了脑癌。

我的脑中产生了一个大胆的猜想。

乌信海借阅购买灵魂、生死相关的书籍时间跨度很大。他对这些内容产生了浓厚的兴趣甚至坚信不疑，所以在得了脑癌后会尝试进行实操。

因为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也许我的猜测在外人看来十分荒谬，但我的存在就是灵魂存在的证明。

这世上或许真的存在某种能量，能让死灵复生，或是灵魂转移。

乌信海在被医院告知患癌后，身边同他关系亲密的人都巧合般地消失。

我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方法，这个方法也许是奏效的。但是大猫杀了他，他也杀了大猫，被我钻了空子。

如果乌信海知道自己的行动为我做了嫁衣，不知该恨得多牙痒。

我从叨叨那里旁敲侧击，问出大猫和乌信海的重逢场景。

是乌信海先找上门的。他似乎是打听了很多人，然后在8月的某一天突然过来。

乌信海找到大猫的时候他们一群兄弟正在打牌，冷不丁冒出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指名道姓要找大猫。

两人一见面并没有剑拔弩张，据叨叨说，当时他俩的气氛很和谐。就像失散了很久的兄弟。

后面大猫与乌信海断断续续也有联系，直到8月下旬，大猫突然一改之前的态度，消失了一段时间。

再次出现，是乌信海死亡的前两天。

那时大猫整个人都散发着一股戾气，没过多久大猫又突然失踪了，叨叨以为他去做了什么……实际确实也做了。

……

这么说来，是乌信海主动找的大猫。

乌信海家的碗片不受控制地在我的眼前若隐若现。

我忽然生出一个更荒谬的念头——这场杀局从一开始就是乌信海亲手设下的。他已经知道那个快递箱里藏了大猫，所以才提前把碗打碎，留下一片瓷片反击。

但是两人自福利院分别后一直到今年8月，中间完全没有交集，到底是什么能让大猫捅了他十四刀……

等等。

2008年至2022年，十四年。

十四刀。

大猫捅乌信海十四刀并不是偶然，而是有意义的。这恨意的源头就是十四年前的万花大桥车祸！

乌信海，是杀了陆、童二人的凶手！

大猫在消失的那段时间究竟调查到了什么、调查多深，我不得而知。

我对乌信海的好奇远超大猫。他的有些行为无法用常理解释。

如果他想要促成大猫杀自己，那么为什么还要用瓷片反击？如果他不想被杀，为什么明知道箱子里是大猫还要抬进来。

我尝试代入乌信海的视角。

他得了脑癌，同时他很相信灵魂之说。

那么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他会为了所谓的复活去做任何事。换言之，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复活。

这个复活不是随随便便可以做到的，它需要某些触发条件。

乌信海亲手将瓷片扎入大猫的腿部刺伤了他的腿部大动脉，大猫亲手捅进乌信海身体十四刀。

综上，我猜测，乌信海复活的触发条件是——

互杀双死。

总之，事情调查到此就算告一段落。

毕竟两位都已经死去。谁对谁错已经没有意义。

出于保险起见，乌信海的朋友圈我一直在更新。直到第三十天过去，我停止了更新。我将手机摔在石头上，摔得七零八碎，里面的卡也掰断。然后通通扔进湖里。

我站在湖边吹了一阵子风。手里捏着一张车票，望向蠕动的水面，感到身体轻松了许多。

我给叨叨发了一条短信。大致意思是我要去更远的地方打工，人生还很长，我得换个活法。

我跑到北方，尝试着打了几份工。我计划等手头攒足了金额就做点小生意。

比如我出租屋楼下的拉面馆就很不错。那是一家夫妻合伙开的小店，店铺不大，室内摆了五张桌子，店铺外头摆了两张。一到饭点就坐得满满的。

如今已是深冬，北方飘起了大雪。

我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积雪，掀开塑料帘子走进面馆。

“大碗牛肉面，不加香菜。”

我坐在最里面那排，肩上的雪花遇热融化。

牛肉面上桌，我浇了两圈醋。然后大口大口地吃。这时老板的儿子从摆满作业的小桌子边溜走，握着铅笔满店乱窜。他停在我的桌前，好奇道：“叔叔，你怎么用左手拿筷子呀？”

我笑了笑：“叔叔是左撇子。”

“那你写字怎么办？倒着写吗？”

“我写字是右手。”很多左撇子都练习过右手写字，只有面对生活小事时才会下意识地使用左手。

这面吃得有些口咸，我问老板有没有白开水。

老板说：“水壶就在柜台上，我这走不开，你自己倒哈！”

水壶的把手朝右，壶嘴朝左，我只好收起伸到一半的左手，换成右手握把。

就在我掌心触碰到壶把的一瞬间，四周嘈杂的人声在这瞬间变得模糊，我的耳边不停响起尖锐的啸叫。

手中的水壶变得千斤沉重，我的手再也无法握住它。它打翻在地，水溅了一地。

是啊。

我是左撇子。

所以普通人使用的工具对我而言并不是那么顺手。

那么，在603分尸口渴时用的那只水壶，怎么会如此顺手呢？

已有十几个小时没有喝水了。于是我走到客厅去喝水。

水壶摆在茶几上，壶口向右。我倒了一杯水咕嘟咕嘟喝下，头脑立刻清醒了不少。

哈，我知道了。

原来乌信海成功了呀。

我低头盯住自己的双手。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原来，我就是乌信海。

在成为乌信海之前，大家都叫他小洋。

在成为小洋之前叫什么，他自己都不记得了。姑且称他为无名吧。

只是一觉睡醒，无名就又重生了。

说“重生”似乎不太准确，“寄生”这个词可能更贴切吧。

无名的灵魂不断地在不同的肉体中苏醒，就像寄居蟹。这是他与生俱来的天赋，人们通常称此为“超能力”。

触发灵魂寄生是有条件的，正是互杀双死。

每次更换身体，他的记忆都会断档。然后在某一天重新破土而出，这有时需要一个月，有时需要半年，有时则需要更久……

他不禁回想，自己是怎么选定大猫这具身体的来着。

哦，想起来了。

这一切还得从遇见小洋——也就是乌信海说起。

“寄生”有一个弊端。

这项能力和它的名字一样，会将原主的身体榨干吃尽。他所占领的躯体总是会提前衰竭。

为了活下去，他只好源源不断地创造杀局。

遇见小洋是一个意外。

那时小洋不到十岁，和父母走失了才遇上的无名。

起初他也没打算寄生在小孩身上，他甚至勉为其难地养了那小孩几天。

要不说小孩就是天真呢，养几天就当无名是好人了。

无名也想过要不随机找个人弄死，但是后续处理烂摊子就太麻烦了。

他的身体情况不断恶化，再找不到新的寄生对象就会错失复活的机会，那么他就会真正死亡。

在某个凉爽的傍晚，无名从超市买来许多菜，拎着大大小小的塑料袋回家。小洋正坐在客厅看动画片。

无名握着菜刀切切切切，没用多久就做了一桌子香喷喷的饭菜。

小洋吃得狼吞虎咽，无名扒拉着碗里的米，平静地问道：“明天去露营，怎么样？”

小洋喜上眉梢：“好呀好呀！”

第二天无名开车载小洋到了一处人迹罕至的野山林。

这里的风景确实不错，鸟叫虫鸣溪水潺潺。

小洋和无名一起搭好了帐篷。无名听见小洋的肚子发出“咕叽”一声哀嚎，顺势拿出备好的饭盒。

里面是一块三明治。小洋爱吃的火腿和奶酪都夹在这份三明治里。

无名目睹小洋一口口吃下。

小洋被他盯得有些不好意思，挠挠脑袋道：“叔叔，你不吃吗？”

无名看了眼时间，不说话。

过了十几分钟，他拿出一把刀塞进小洋手里。

小洋露出疑惑的表情。

无名说：“你捅我这里。”

小洋要扔掉刀，吓得站起来：“为……为什么？我不要！”

然而无名攥着他的手，将刀子牢牢固定在小洋的手中，他说：“你不照做，我就会死。你想叔叔死吗？”

小洋的鼻涕眼泪流了一脸：“我不要你死……”

无名说：“小洋，叔叔告诉你一个秘密。我有超能力。”

小洋瞪大眼睛。

“我的超能力，是复活。但是如果你不捅叔叔一刀，叔叔就没法复活，过不了多久就会死了。”

“可是……”

“没有可是。”无名握着小洋的手往脖子挪，那刀尖吻上他的皮肤，只要稍稍用力就能刺破。

无名考虑过，以小孩的力气，抹脖子算是最合适的手法了。他松开手，剩下来的必须交给对方亲手完成。

他许下最后的诱惑：“小洋，你只要做了，复活之后我带你找妈妈。”

他盯着手表催促道：“来不及了，动手！”

“动手！”

“噗呲”

滚烫的血溅了小洋一脸。他害怕极了，看着地上奄奄一息的男人吓得大哭出声。

小洋连滚带爬要逃离这里。

他想：“喊人救命、喊人救命！”

就在这时，他的五脏六腑像被火烧般疼痛。他的四肢忽然不受控制，脑袋一晕重重倒地。

没过多久他口吐白沫，身体抽搐不止，逐渐没有了呼吸……

太阳落山，无名爬起来。他不记得发生了什么。

他见不远处有个人躺在那里。正要走上前去查看，惊觉那人满身的血污瞪着眼。

无名下意识地要跑，但是脑海里不断有人告诉他：“处理掉，处理掉！”

无名靠近这具尸体，奇异的是，他对这具尸体竟有着天然的亲切感。他与那人对视，自己用刀子抹了对方脖子的记忆浮现。他从尸体口袋摸出了拆开的老鼠药包装，又摸了摸肚子，对小洋的死法瞬间了然。

成为了小洋的他挖了个坑把尸体埋进土里。

之后他漫无目的地行走，他想着，总得找个落脚的地方吧。于是自己找到了太阳花福利院。

尽管很讨厌和小屁孩混在一起，但为了显得自己不那么突兀，他只得假装友好。

半年过去，无名已经恢复记忆。

2005年，院长带来了大猫。

无名和大猫走得很近，两人像兄弟一样。

2008年初，出现了一对无法生育的夫妻提出领养孩子。一开始他们考虑的是“小洋”，但是经过接触，二人决定领养大猫。

那对夫妻来接大猫离开的那天，无名对他们停在门外的车动了手脚。

大猫竟然从这场车祸里活了下来。无名不禁感叹，大猫的命真硬。

同年年末，“小洋”终于被领养。无名自此又有了新名字，乌信海。

在成为乌信海的这些年，他安分守己，演一个普通人把自己都差点骗过去。

2021年，乌信海检查出脑癌。

他对此没有一丝意外，只是盘算着再寻找新的躯体。新的躯体最好是了无牵绊的人，这样灵魂转移后不容易暴露。

他想起了大猫。

乌信海去太阳花福利院询问到大猫的情况——他直到年满十八都没有被领养。

但由于大猫早已不和福利院来往，调查他的行踪花了好些工夫。

在此期间，乌信海也在同步为下一次苏醒做准备。

为了不让下一次苏醒处境艰难，他需要逐渐斩断自己的亲密关系。首先就是父母。

十余年的朝夕相处让他们都已对彼此太过熟悉，如果他失踪，那么养父母的报警会让收尾工作变得麻烦。

于是在12月，养父母煤气中毒离世。

次年1月，他找到了大猫的下落。

乌信海背地里跟踪观察了大猫半年的时间。

居无定所、孑然一身、没有固定工作，简直是最完美的新寄主。

在他决定动手后，与当时的女友果断分手。然后刻意接近大猫。

当他们追忆往昔时，乌信海故意提起陆、童二人。

“真可惜啊，你差点就有不同的人生了。”乌信海拍拍大猫的肩膀假意安慰道。“只可惜啊，刹车怎么就失灵了呢……”

大猫很快抓住了重点。

当年的报道只说了车祸，乌信海是怎么知道刹车出故障的？

……

杀机已达成，乌信海唯一拿不准的是大猫什么时候动手。他每天出门都不敢开车，走路时甚至刻意远离房屋——毕竟他需要保证有足够的距离能够击杀对方。

九月。

大猫用公共电话主动联系他，说有个东西要送给他，记得收货。

乌信海轻笑出声。

大猫终于要动手了。

他砸碎了一只碗，将瓷片藏在袖子里。坐在沙发上静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百无聊赖中，他想，大猫偏偏选择了在他家，到时候血溅得到处都是，打扫起来可太累了。

他又转念一想，算了，自己肯定能处理好。

“咚咚咚”

有人在门外敲三下。

三下结束便没了动静。

乌信海透过猫眼，见送货小哥已走，才开门将大猫藏身的箱子挪进来。

……

乌信海倒在血泊中，浑身都没了痛觉，他数了数，一刀、两刀、三刀……没能挨到最后一刀，他便笑着死去。

秒针快速行走。

11：15。

“大猫”睁开眼，惊恐地望着满地狼藉。

糟了呀糟了，他想。

他看着地上的尸体陷入沉默。

看来要把尸体处理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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