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盲女发现家中藏匿了一名杀人犯之后……

情感   2024-10-16 12:02   浙江  

1

窗户很轻松地就被推开,细细密密的雨丝飘到何静曦脸上,她本来想关上窗户,却嗅见楼下的桂花香。


原来现在已经到秋天了。


何静曦站在窗边闭着眼睛,感受着桂花与冷雨带来的快意。


事实上,何静曦完全不需要闭眼睛,她的眼睛早在五年前就瞎了,眼前的深秋美景对她来说不过是小而微弱的红色光点。


那种感觉就好像在无尽的黑暗里,点燃了一只红色的蜡烛,但是这个蜡烛你永远抓不住,它在虚空中漂浮着,看似很近,实则很远。


这五年来,她想要获取信息,只能通过电视收听新闻,如果想知道现在的具体时间,那就要依靠家里的电子闹钟播放年月日、以及天气。


闹钟似乎有两天没有叫过了。


风吹得何静曦打了一个冷颤,她将窗户关闭,手下意识在窗户的锁扣处停留一下。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怪异感。


过了一会儿,何静曦走到客厅,坐在沙发上,屋子里的那股特殊气味儿似乎更浓了。


她皱皱眉,伸手想去摸遥控器。


往常她只需要略微起身就能摸到桌子上的遥控器,现在她居然没有摸到。


正在这时,门铃响了。


何静曦的家里很少有客人来,只有社区的爱心站会有定期上门帮助的服务,帮她做清洁卫生,或者维修家电。


但他们每一次上门,都会提前打何静曦的电话通知。


今天没有人打电话,那敲门的会是谁?


她站在门边,竖着耳朵听敲门声,这声音力道很大,甚至有些急促。


失明五年,她已经能够通过声音来判断很多事情。


盲人的耳朵就是第二双眼睛。


犹豫了一会儿,何静曦打开门上的那道防护小门。


“你好,我是江暨县公安局的……”


听声音应该是一位年轻的警察,年龄不会超过30岁,身高应该在一米七八以上。


何静曦感觉到对面的声音有明显的停顿以及惊愕,门外的警察已经发现她是盲人了。


高昂而急切的声音,瞬间变得柔和。


人就是这样,当他们看见比自己更弱小,更可怜的人,就会刻意的对弱者展示出自己的‘善意’。


“女士,前面那条街发生了一起凶杀案,你最近有没有见过什么可疑的人?”


年轻的警察意识到自己好像说错话了。


何静曦还是老老实实的摇了摇头,“我看不见。”


“如果遇见什么麻烦,就给我们打电话吧。”他拿出纸笔在本子上写下自己的电话,想伸手递给何静曦的时候,又想起来瞎子怎么会看得见电话号码。


于是,他将自己的号码念了两遍。


“好,我记住了。”


何静曦的记忆力很好。


毕竟在无望的黑暗里,声音对她来说拥有着绝对优势,过耳不忘。


“不过我现在还真的有事想要麻烦你。”


何静曦抿唇露出浅浅的微笑。


“什么事?”


“我家的电子闹钟似乎坏了,我需要用它来接收时间和天气预报。你可以帮我看看是怎么回事吗?”


何静曦语气温温柔柔,再加上她盲女的形象,这让人难以拒绝她的请求。


“我可以帮你看看。”


何静曦依然没有彻底将门打开,她的防备心很重。


她拿着盲杖,慢慢走向卧室,然后拿出一个银色的电子闹钟,又轻车熟路的返回。


这个闹钟是她彻底变成盲人之前购买的,质量很好,五年了,这还是第一次出现问题。


年轻警察接过闹钟,拿在手上摆弄,他抠开底座的开关检查。


“闹钟没什么问题,应该是电池摔松了。”


他把电池重新安装上去,又调试一下,闹钟在他手上发出声音。


“今天是2007年10月9日星期二,节气寒露,气温20度,阴转小雨,请记得添加衣服。”


熟悉的机械电子女音让何静曦露出笑容。


“谢谢你,我能知道你的名字吗?”


“杨野,白杨树的杨,野草的野。”


将闹钟归还给何静曦后,杨野又交代了几句,让何静曦注意安全,随后就离开了。


何静曦抱着闹钟来到沙发坐下,这一次她拿到了遥控器。


打开电视,新闻刚好播放到白象街杀人案。


10月7日清晨6点,环卫工人在白象街垃圾桶旁边发现了一具男尸。


男尸背部连中五刀,贯穿心肺,当场死亡。


住于白象街一米阳光小区的孙阿姨提供重要线索,她在三楼阳台看见了行凶者看起来像是卤肉店的老板。


据孙阿姨描述,凌晨一点多,她刚好做噩梦醒了,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她拉开窗户刚好目睹卤肉店的老板站在垃圾桶旁边,她以为这老板在大半夜扔垃圾。


过了一会儿,她才知道老板蹲在那里是为了等人。


孙阿姨说:“完全没想到啊,平时看起来那么老实巴交的一个女人,居然会大半夜杀人。以前我就看过一个电影,说是卤肉好吃,都是因为女人杀了老公,把尸体泡在卤水里。我们吃了那么多年的卤肉,不会也是尸水泡的吧……”


案发之后,卤肉店的女老板不见了。


白象街的居民人心惶惶,生怕自己半夜出门遇见杀人取尸做卤肉的女老板。


何静曦用力嗅了一下,她的家里确实有一股散不去的卤水味。


如果说耳朵是盲人的第二双眼睛,那么鼻子就是第三双眼睛。


即使这股气味已经被洗衣粉遮住一些,但她还是能闻见。


她的手在电子闹钟上摩挲着,刚才杨野说闹钟是被摔坏的,可是这几天她并没有摔过闹钟。


并且这个卤水味出现的时间,与闹钟被摔坏的时间是吻合的。


联想到自己刚才打开窗户的时候,并没有拉动窗户的锁扣,而是轻轻一滑,玻璃滑窗就开了……


她的家里现在藏着一位杀人犯。



2

杀人犯是怎么进来的呢?


何静曦的家在白象街华岩小区,这是一栋老式小区。


建立于九十年代初,在这里居住的大多都是县鞋厂、制衣厂上班的流水线工人。


何静曦的外婆也是在鞋厂上班的工人。年轻时候结婚分配到这套房子,房子位于一楼,背后靠街,套内面积才四十多平米楼,两室一厅,麻雀虽然五脏俱全。


在次卧房间外面有一块很大的平台,外婆还在世时,那块土地被她装扮成一个小小的菜园子。里面种满了何静曦喜欢吃的土豆,或者草莓。


外婆走后,这块土地就荒废了。


那道门何静曦再没打开过,她顶多会开窗通风,到时间就关上。


因为外婆说过,这地方不太安全,九几年小偷肆虐,家被偷过好几回。


邻居们都建议外婆安装防盗网,是何静曦阻止了,她说喜欢院子里的景色,安装防盗网外面的景色就要难看几分,感觉自己像是住在牢笼里。


外婆宠溺她,一直到去世都没有安装防盗网。


如今小偷不会光顾她这个穷鬼盲人,杀人犯却跳窗进来了。


何静曦感觉自己的背部有些发凉,那个杀人犯肯定藏在屋子里的某一种盯着自己。


在客厅的右手边是内阳台,内阳台与客厅有一堵墙隔开,杀人犯应该就躲在那道墙壁后面。


何静曦会这么笃定杀人犯的藏身之处,是因为她每次靠近这堵墙,那股卤肉味就会加重。


自小她的鼻子就很灵,失明之后,鼻子的灵敏程度更加厉害。


要报警吗?


何静曦认为,她报警的速度应该没有杀人犯拔刀的速度快。


又或者,她想赌一把。


何静曦‘见过’这个杀人犯,准确地说,前一阵子她还没失业时,她几乎每天都要去光顾那家卤肉店。


卤肉店在白象街尾,距离她的家比较近。


卤肉店的老板是一位中年妇女,何静曦能从她的声音判断出来,这个人身高大概在一米六左右,体重大约有一百二十斤。


这个体重不算胖,是非常健康结实的。


何静曦每天下班路过店门口,总能闻见那股卤肉的香气。


外婆在世时,总爱吃卤鹅。


她想外婆了,偶尔也会买一只卤鹅在屋子里跟空气聊天,权当孝敬外婆。


有一回下班,她走出电视台办公大楼没有下雨,却在经过卤肉店的时候,一场倾盆大雨突然降临。


脚下不知踩到了什么东西,她一下子摔出去,脚被一个小坑卡住了,甚是狼狈。


卤肉店的女老板立刻跑过来扶起她进屋,又帮她包扎伤口。


“你家……家住在、在哪里,我送你回去吧,这雨太大了,你一个人走着不安全。”


何静曦很少听见女老板说这么长一串话,以往她买卤肉时,女老板总是言简意赅,几个字几个字的往外蹦。


她以为这女老板应该是性格比较孤僻冷漠。


此刻听见这一串话,何静溪才知道女老板不爱说话的原因。


她有些大舌头,也许是大舌头说话不利索甚至有点结巴,为了不被人取笑,女老板就不爱讲话。


何静曦向她道谢,表示自己就住在华岩小区。


女老板想扶着她回家,却发现她的脚踝已经肿的不能走路。


“我背你吧。”


还不等何静曦拒绝,女老板就把她背起来了。


“这太麻烦你了。”


“没事,你很轻。”


从卤肉店回家的路并不算长,何静曦在她背上,却觉得无比漫长。


一直以来,她都不想利用自己盲人的身份去向别人索求帮助,她害怕自己成为负担,成为麻烦。


在电视台上班的时候,因为她伪装得过于正常,甚至还有人在背后议论她是不是真瞎。


如今面对着炽热得过分的善意,何静曦感觉到自己脸红。


她左思右想,该如何表达自己的谢意呢?


“老板,你家的卤肉真的很好吃。以后我还会多多来照顾你生意的。”


雨噼里啪啦的砸在雨伞上,不知道是雨声太大,还是她的声音太小。


老板没有回应她。


她又重复了一遍。


“啊?哦、哦。好,来吃,管够。”


何静曦发现了,老板的耳朵似乎有问题。


难怪有好几次,客人买东西的时候,她总是不能及时给出反应。


一开始何静曦以为她性格高冷,现在才知道,这是耳背。


那天进屋,女老板应该四下查看屋子里没有其他人,才知道何静曦是独居盲女。


“你家里没有人照顾你吗?”


何静曦摇摇头:“家里人去世的早。”


老板了解何静曦的情况后,对她承诺:“你下次来我店里吃,我给你打五折。”


“老板你不用这样,我还是正常给钱,你小本生意也不容易。”


“不碍事的,一只卤鹅,我还是请的起。”


何静曦更显羞愧,她觉得自己麻烦别人了。


何静曦的脚受伤,她有三天都没出门上班,老板没看见她出现在白象街口,在第四天黄昏终于忍不住登门了。


那天,刚巧碰上何静曦感冒发烧,人已经烧得迷迷糊糊,听见有人敲门,她想到这是自己唯一的求救机会。


她死也要爬到门口开门。


门一打开,她就摔进她的怀里,那股浓烈的卤肉味,在那一刻让人感觉安心。


当何静曦醒来,已经在医院里。


护士告诉她,是一位叫张真萍的女士把她送到医院的。


何静曦觉得张真萍是一位好人,她想改天登门拜谢。


可是卤肉店从那天起,就再也没开过门。


没有人知道张真萍去了哪里。


一直到半个月后,热心老板变成杀人犯,并藏匿在自己家中。


何静曦的直觉告诉她,不能报警。


哪个杀人犯在杀人之前,还会把孤苦无依的盲女送进医院呢?


这件事背后一定有隐情,也许她是被冤枉的?


何静曦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个想法,也许是张真萍表现得太过善良,实在不忍心把她和杀人犯挂钩。


当务之急,何静曦现在必须马上离开这个屋子。


这倒不是因为她害怕,而是张真萍已经两天没有吃饭了。


如果自己一直不出门,张真萍就一直没有出来吃饭的机会。


何静曦简单收拾了一下,准备出门。


在出门之前,她特地打开冰箱摸了一下,冰箱里还有吃的。


做完这些准备工作,何静曦又自言自语的说:“我去河东市场买点东西吧,顺便去找朋友玩玩,舒缓心情。”


河东市场距离白象街比较远,坐车至少也需要18分钟,她去找朋友玩半天,这时间也足够张真萍吃饭。


大门关上,墙后的那坨黑影,足足等了五分钟,确保主人不会突然回来,她才小心翼翼的走到厨房的冰箱前……



3

离开家,何静曦坐上一辆出租车,出租车的司机通过后视镜几次看她,感觉到有目光在注视自己。


何静曦脸上的表情有些烦躁。


“你是主持人吧?叫什么名字来着……”


“已经不是了。”


司机大哥是个自来熟,听他的声音似乎没什么恶意。


“以前经常看晨间新闻,我记得你,你姓何对吧?”


何静曦点了点头。


“真可惜,是因为那件事才没播新闻的吗?”


何静曦不愿去揭穿自己的伤疤,她别过头,不再搭理司机。


在失明前,她的确是江暨县电视台晨间新闻的主持人。


晨间新闻本来就没多少人看,再加上他们这个县城小得可怜,她的知名度就更低了。


因此薪资收入并没有周围人想的那么好,一个月薪资才四千出头,扣除五险一金,到手的就所剩无几。


好在她一个人生活并不需要太多钱,日子过得将将就就。


可是天公始终不肯对她手下留情。


2002年的初秋,说在某某小区外面的河里捞出一具少女尸体,希望她去对这件事进行报道。


何静曦赶到现场,死者的家属震怒,抓起地上的石头就要砸嫌疑人。嫌疑人闪躲及时,抓过何静曦替自己挡住致命一击。


何静曦却没那么好命,那块石头砸中她的头部。


在医院躺了一个月,这期间也有不少领导来探望何静曦,甚至还为她写了一篇《女主持人奔赴命案现场,被家属砸伤》,在这篇文章里对她的英勇行为连声称赞。


一个月后,何静曦出院,渐渐地发现她自己眼睛似乎出现了问题。


有时候一觉醒来,眼前一片漆黑,需要缓和一阵又能重建光明。


后来,她的眼睛时常犯病,甚至影响了她的工作。


去医院检查,说是上次头部受伤落下的病根,她的视神经挫伤。


医生说,她会渐渐失明,在失明之前可以为自己以后的人生做好准备。


上司知道这个事情,对何静曦深表歉意,赔了一笔钱,又安慰她,虽然失明了,以后还是可以回到电视台上班。


她的声音很好听,有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电视台可以专门为她开设一档节目叫《我可以听见》,她可以通过接打电话来开解那些患有心理疾病的市民。


何静曦起初也想找到那个砸伤自己的男人,可是找到他,又能有什么用呢?


难道自己也捡石头砸伤他吗?


她听人说了,这男人姓宋,家里说不上富裕,勉强能混个温饱。


死去的少女宋韵是他家里唯一的女儿,年仅十五岁。


男人那天会发疯攻击人,是因为他听见女儿生前疑似遭到性侵,被人抛尸河中。


从不发怒的老实男人第一次为女儿怒发冲冠想要杀人,却砸中倒霉的何静曦。


人人都劝何静曦想开点,即使她去索要赔偿也没用,因为那苦命的男人知道自己没钱赔偿,跳河自尽了。


她无法责怪那对苦难的父女,便只能责怪诸天神佛不肯降爱于人。


2002年的初冬来临,何静曦彻底失明,她的眼睛像是被泼了一杯浓墨,今生今世再也不能化开。


好在她已经在失明之前做好充足的准备。


她想继续工作,哪怕降薪,只要能够把日子正常过下去就行。


她已经不止一次从家到电视台办公大楼往返,现在闭上眼睛也能平安到达。


有同事劝说她养一只导盲犬吧,这样也能有个照应。


何静曦拒绝了,她对狗毛过敏。


现在这个日子也还不错。


正因为她接受能力强,那些同事表面对她帮助,背地里却忍不住议论。


“这何静曦接受能力也太强了吧,眼睛瞎了,她每天跟没事人一样。”


“你们还不知道吧,何静曦的外婆也不是她亲外婆。这姑娘从小就被亲妈抛弃了,没有人知道她到底从哪里来的。九几年的时候,我听见我家老人说,她妈好像是那种职业的……所以生了孩子也不敢要,大冬天的就这么把她丢了。”


“她接受能力如果不强的话,也许早就死了吧。我还是蛮佩服她的,也不知道她以后的一生要怎么过啊。”


何静曦在茶水间听见这群人的议论,双腿僵硬的一步也走不动。


他们说的都是实话。


她的确是外婆捡来的孩子,她也不止一次问过自己的妈妈是谁。外婆说她也不知道。


外婆还说,这些都不重要,你只需要你是礼物,你是上天给我的礼物。


外婆以前生过一个女儿,外公和女儿进城玩耍,回来的路上遇见山体滑坡,一车的人都死了。


女儿和丈夫祭日的那天,外婆本来是想自杀的。


可她听见了哭声。


来到院子外面,她看见花丛里有一个小小的女婴,在挥舞的双手,哭得撕心裂肺。


外婆伸手抱起女婴,女婴立刻笑了起来。


那一刻,她感觉是自己的女儿重新投胎做人了。


于是她有了私心,给这个女婴取了和女儿一模一样的名字——何静溪。但又考虑到小孩应该有属于自己的光明未来,便把‘溪’字改为‘曦’。


何静曦躲在茶水间里哭了。


她失明的这几年,很少哭过,倒不是因为她情绪稳定,而是她已经麻木了。


她每天把自己伪装成正常人,以为这样她就不用被人以‘异类’看待。即使薪资从四千降到三千,她也愿意继续做。


可是如今,网络科技发达,大家已经不会用电话联线主持人倾述自己的糟糕情绪。他们更热衷于在网站发贴。


她连接打电话的工作都失去了。


上司把这个事情告诉她的时候,她仍然保持着那副淡漠的样子,仿佛这件事跟自己没有关系。


此刻听见同事们的背地议论,何静曦才明白一个道理,也许她不应该做沉默的哑巴,她应该做一个到处叫苦的可怜人。


因为只有这样,那些人才会高高在上的大发善心,她的工作也许还能保住。


可是现在因为她表现得太过正常,所有人都觉得,她不需要帮助。


也正是这一天,她回家的时间有些晚了,老天又像是恶作剧一样给她降下一场倾盆大雨,让她摔倒在卤肉店门口,遇见卤肉店的老板。



4

“河东市场到了。”


司机找了零钱放在她手心,她站在路边,摸出手机给紧急联系人打电话。


那是她唯一的朋友——岳馨。


“小馨,我在河东市场,你现在有空出来接我一下吗?”


岳馨接到电话就语气激动,“你怎么电话也不打就跑来了,万一路上遇见危险怎么办?”


失明后,岳馨担心何静曦一个人困在家里得抑郁症,便找了一个借口,说每个月来河东侍从这边的超市购物,顺便聊天拉扯一下家常。


何静曦没有拒绝,岳馨是这世上唯一关心她的人。


其实按时间来算,明天才是何静曦需要出门采购的日子。今天她突然来了,岳馨实在有些担心。


逛超市的时候,何静曦向岳馨表示,这条路她已经走了五年,不会有事的。


岳馨有些生气,“你这个人还是这么倔,怎么不会有事啊。你难道没看新闻吗?你们那条街出现了一个杀人犯,现在都没被抓到。你又是个盲人,万一……”


岳馨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她立刻改口:“算了,你平安出现就好。”


何静曦轻轻抿唇露出一个勉强的笑。


岳馨又说,“我知道你工作没了,你可能想来我这里散散心吧。”


什么事情都逃不过岳馨的眼睛,她的姑姑就是在电视台上班的幕后工作人员。


岳馨伸手抱住了何静曦。


“这工作不要也罢,改天我给你找个好工作,找不到的话,我养你。”


何静曦用力点点头。


她这一生遇见两个大善人,一个是外婆,一个是岳馨。


“你是不是又躲起来哭鼻子了?”


何静曦原本觉得自己没有多委屈,现在被岳馨这么一问,鼻尖一酸,眼睛又红了。


“好啦,小哭包去我家,我给你做火锅吃。”


岳馨是了解她的,知道她喜欢逞强,人前要脸,人后狂哭。


她怎么可能不难受呢?


失明的第一年,她几乎每天都无法入眠,为了工作,她强撑着,每日上班准时准点。


岳馨知道她失眠是缺乏安全感,来家里陪着她睡了一个月,她的失眠这才好了许多。


在她熟练学会闭着眼睛来回上下班的路上,她不知道摔了多少个跟头。即使这样,她也没有流泪。


她无数次在夜里想,如果那天她没有去现场就好了。她就不会被人砸伤,眼睛也不会失明。


她甚至做梦都梦见自己穿越回那天,当她躲过了一次攻击,等待她的只会是下一次更狠的攻击。


除了被石头砸,她还梦见自己被刀捅,甚至被车撞。


每一次改变,只会让她的命运更惨。


早些时候,何静曦无法释怀自己的眼疾,总是让岳馨帮她留意一下当年的凶案,那个小女孩是怎么死的。


2003年的初夏,凶手齐聪一终于被捕入狱,他涉嫌性侵另一名幼女,被其家人当场逮捕,人证物证确凿,被判三年有期徒刑。


对于少女宋韵的死,齐聪一并不认罪,他说那女孩是自己摔进河里的,不是他杀的。



5

火锅咕嘟咕嘟的冒着泡,岳馨给何静曦夹菜,电视里又开始播放白象街杀人案。


岳馨很担心,她劝说何静曦来自己家里住一个月,等抓到凶手再走。


何静曦没敢告诉岳馨,其实凶手就藏在她家里。


她不仅没打算报警,还想让凶手多藏一段时间。


“你晓得,我睡觉认床,不是我自己的床,我睡不着……”


岳馨倒也没多想,只劝说她一定要注意安全,有危险随时打电话。


或者等她忙完这段时间,她去何静曦家里睡觉也行。


何静曦含糊不清的糊弄过去。


岳馨又想到了一件事。


“你知道白象街那位死者是谁吗?”


何静曦摇摇头,新闻里没说过。


“我听姑姑说,那位死者叫重祁,曾用名齐聪一。”


何静曦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


这个名字她记了五年!


“去年下半年齐聪一才出狱,出狱之后没有正经工作,喜欢在白象街那边的麻将馆打牌。


其实他不用工作,这辈子也吃穿不愁了,因为他爹是县教育局的副局长,当妈的又是开酒楼的,当年如果他不被抓,现在都在国外去了。”


“你说人生是不是真的福报用完了,就该还债了,他刚出狱没多久,他爹就落马了,他家酒楼也半死不活。


他妈指望他回去经营酒楼,可这家伙又染上赌瘾,现在把命也搭进去了。”


听着岳馨的碎碎念,何静曦的思绪已经飘回了华岩小区。


张真萍的卤肉店就是在去年下半年开业的,在这一年多的时间里,从未听说她跟人发生过口角。


现在她突然把齐聪一杀了,旁人说她是为了做人肉卤水,可是何静曦知道张真萍不是这么疯的女人。


她杀人肯定是与齐聪一有仇,不然她不会连捅五刀。


何静曦突然想到了这俩人之间仅存的联系。


“小馨,你还记得那个宋韵的爸妈叫什么名字吗?”


“跳河的那对父女吗?”岳馨想了想说,“当初我查到男的叫宋辰,女的好像叫什么……张什么萍?”


“张真萍。”


何静曦忍不住说出这个名字。


“对对对,就是这个名字。”


岳馨的记忆阀门被打开,当初何静曦受伤,她在网上查了这个案件的资料。


“我记得张真萍那段时间回老家了,听说她二十多岁因为吃了硫酸庆大霉素导致耳朵聋了一只,她回老家是为了治耳聋。


宋辰跳河自尽的时候,张真萍还没回来。”


“也是可怜,这一家子……”


岳馨又忍不住骂骂咧咧起来。


“可是这宋辰也是好赖不分,把你砸伤了……”


何静曦一下子就想通了,她为什么会觉得作为杀人犯的张真萍是个好人。


因为她是在为女儿报仇。


如今,张真萍已年满四十,一个女人忍辱负重苟且偷生五年,只为了找到一个杀人的机会。


何静曦想到那位从出生就把自己抛弃的母亲,张真萍这样的女人才是真正的母亲。


何静曦在岳馨家里待到八点,她才决定打车回家。


晚上八点半,车在白象街口停下,何静曦被一个熟悉的声音叫住。


“何女士你好,我是那天来你家的杨野。”


何静曦的心悬吊在嗓子眼,难道他已经发现自己窝藏犯人了?


“你、你好,有什么事吗?”


杨野今天的声音听起来很阳光。


“我在这附近吃饭,刚好看见你,你提这么多东西需要帮忙吧?”


何静曦还没开口,杨野就伸手夺过了她手里的购物袋,一共有两包,里面除了食物,就是一些日常用品。


“不用麻烦杨警官,我自己也可以。”


“没事的,为人民服务嘛。这犯人还没抓到,附近不安全。”


杨野轻车熟路的走到前面为何静曦开路。


何静曦更紧张了,如果这会儿回去,杨野看见张真萍在屋子里,那该怎么收场?


她有私心,不想张真萍被抓。


如果是岳馨在这里,她甚至会骂何静曦是圣母。


张真萍的丈夫害她变成瞎子,现在她居然还要窝藏凶手。


何静曦慢吞吞的跟在杨野身后,靠近自己家门口,她故意崴了脚。


杨野又去扶她,她故意在门口说话声音很大。


“今天实在太感谢杨警官,要不是你,我都不知道怎么回家。”


“不用这么客气,有事情可以联系我。”


在门口说完这几句话,杨野还是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何女士,我能进你屋看看吗?”


何静曦的表情很懵。


“是这样的,你这一楼的窗户很容易被人翻进去,我怕有人藏进去,你发现不了。”


杨野果然在怀疑她家。


可是她越拒绝,就越可疑。


“好,那就麻烦杨警官替我检查一下房间吧。”


杨野走进屋检查,何静曦也跟在他后面转,她全然忘记自己的脚刚才被崴伤了。


杨野检查了阳台门窗,应该没什么痕迹,不然他早就发出疑问。


何静曦想,张真萍还真会藏。


她用力嗅了嗅那股气味,已经消失了。


“我看过了,没什么异常。”杨野又说,“我给你的电话,你还记得吗?”


“记得。”


“有事情就打电话吧。”


“好,谢谢你。”


“你脚没事了?”


她感觉到杨野的目光在盯着自己的脚。


“没事了。”


送走杨野,何静曦坐在沙发上咬手指甲。


她在思考,张真萍现在能藏在什么地方呢?


白象街这条老街在入口处有摄像头,垃圾桶那边是视角盲区,张真萍杀齐聪一为了躲藏,最有可能走的路线就是她家附近。


张真萍那天进屋把她背去医院之前,一定在屋子里查看过地形,这里距离案发现场最近,越危险的地方越安全。


那张真萍会是故意接近自己的吗?


何静曦觉得不排除这样的可能,张真萍只需要在她回家路上做点手脚,让她摔倒,她们就会成为‘熟人’。


但何静曦觉得张真萍是个很淳朴的中年妇女,她脑子里应该没有那么多歪歪绕绕。


如果张真萍真的是个狠人,那她在进入房间的第一天就会拿刀威胁何静曦帮忙藏匿。


张真萍没有这样做,她显然是怕自己会连累何静曦。


比起这个问题,何静曦更想知道,张真萍有没有认出自己?


她的亡夫把自己变成砸伤变成盲人,她那天帮助自己是因为愧疚吗?


一连串的疑问让何静曦的彻夜难眠。


第二天、第三天,何静曦都没有出门,她在床上躺着发呆,她又听见了杨野的声音从窗户外传来,他最近出现在华岩小区的时间越来越长。


他发现了自己的异样吗?


何静曦来到厨房做饭,她摸到自己昨天煮的三个鸡蛋少了一个。


张真萍还在她家!


6

这一天晚上,何静曦没有睡自己的卧室,她来到了外婆身前的房间躺下。


她的眼睛一直没有闭上,直愣愣的看着天花板。


一直到凌晨两点,何静曦才开口说话。


“你饿不饿?”


房间内没有人回应她。


“衣柜里很闷。”


她慢慢侧过身,眼睛看向那老木衣柜,这个衣柜很大,以前她跟外婆躲猫猫时,经常躲在里面。


“你出来吧。”


里面的人还是没有反应。


“你放心,我不会报警抓你。”


衣柜里传出两声敲击声,算作回应。


“你杀齐聪一是因为五年前死去的那个女孩吗?”


“咚。”


“你是她妈妈对吧?”


“咚。”


“她死的时候才十五岁,那个时候你在外地?”


“咚。”


“你足足等了五年才动手,是因为你发现齐聪一依然死性不改?”


“咚。”


“那天晚上你看见了他对我动手,这让你想到了死去的女儿。”


“咚。”


何静曦痛苦的闭上眼睛,眼泪早已浸湿了枕套。


这是她的秘密。


去年年末,她下夜班回家,撞见一个醉汉。


那醉汉是她的高中同学齐聪一,以前高中时期就一直在纠缠她,那个时候外婆寸步不离的保护她,她才免遭遇难。


齐聪一纠缠她的原因特别荒唐。


“你妈不就是做这个的吗,你做我的女人,不过是女承母业。


你还不知道吧,我去你妈上班的地方看过,我跟她说,我看上你女儿了。


她还找我要了五千块钱呢,说随便找你。你难道不该还我吗?”


何静曦感觉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变得冰凉。


这世上的母亲有两种,一种拼了命也要去保护自己的子女,而另一种他们对自己的子女不管不问,避之不及,犹如瘟神。


她命苦,遇见了第二种。


在她十五岁时,亲妈看见她日子过得滋润,还上门来要钱。


钱没要到,就到处宣传说何静曦的外婆偷别人女儿。


人不要脸则无敌。


何静曦无数次向神灵许愿,赶紧把她妈收走。


她妈竟然在背地里用五千把自己卖了。


外婆得知这件事怒不可遏,为了防止齐聪一来纠缠,外婆竟真的掏了五千给他。


这件事之后,齐聪一消停了,他在高二下期转学去了外地。


等他再次出现在自己面前,就是五年前那一起性侵案。


她以为齐聪一去坐牢了,自己的人生就不会跟他有任何交集。直到齐聪一出狱,再次盯上她。


“老同学,你怎么变成瞎子了?我还没跟瞎子玩过呢,你让我试试呗。”


何静曦被推倒在草坪上,她感觉自己的人生已经烂到一点渣滓都不剩了。


她拼命的挣扎,却一次又一次的被上帝之手按入水中,生命真是一场毫无缘由的溺亡之旅。


在她快要被海水吞没时,警车声音出现了。


齐聪一跑了,何静曦没有等来警察,因为那声音是假的。


有人在暗中帮了她,她却不知道那个人是谁。


现在想起来,那天晚上她也闻见了那股让人安心的卤水味。


“何……何、小姐。”


不愿开口说话的张真萍最终还是开口了。


她说:“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呢……”


“我老公砸瞎了你眼睛。”


何静曦再也忍不住,哭出声。


这一天晚上,两个女人的呜咽声,一直持续到天蒙蒙发亮。


张真萍对何静曦发誓:“何小姐,我会去自首的,绝对不会连累你。但是明年开春是我丈夫和我女儿的生日,我想去见他们最后一次,等生日结束,我就去自首。”


何静曦却问:“你很爱你女儿吗?”


“如爱生命。”


“那为什么你要等这么久才报仇,你在这五年内肯定想放弃复仇吧。”


何静曦这辈子没有体验过母爱,她不懂母爱到底是什么感觉。


“得知我女儿死去的消息,我每一天都无比煎熬,我甚至想立刻冲过去杀了齐聪一。


我那时候彻夜难眠,在寺庙里修心,终于有一天晚上我梦见了女儿。


她说,妈妈我不想你报仇,你重新活一次吧,我和爸爸都希望你可以忘记过去。”


“我说,让我忘记你们,我根本办不到。还不如现在也随你们而去。”


“她说,妈妈,如果这辈子你能善始善终,下辈子我们还能做家人。但如果你放不下执念,我和爸爸下辈子再也见不到你。”


“梦醒之后,我尝试着过正常人的生活。当我得知齐聪一出狱,我还是忍不住每天监视他,而他早就忘记我是谁。”


“那天晚上我看见他对你做这些事,我就再也无法抑制杀人的冲动。痛苦绝不可能会被遗忘,它只会被人刻意隐藏。如果我不杀他,我女儿亡魂难安,我心难安。”


“你知道我老公为什么在砸伤你之后选择跳河自尽吗?


因为你长得好像我们的女儿,他感觉自己无能,没有保护宋韵,还砸伤了一个神似自己女儿的可怜人,愧疚让他无法苟活于世……”


何静曦伸手握住张真萍长满茧子的双手,这双手粗糙而温暖,跟她外婆一样。


“留下来吧。”


一夜促膝长谈,何静曦更加坚定要藏匿张真萍的想法。


也许是上天终于开始关照她,张真萍在她家里藏匿半年,也无人发现。


她们成了最佳密友。


需要采购东西时,何静曦会外出,但她每次都尽量少买一些,这就不会引起他人怀疑


张真萍在家里宛如幽灵,只有到半夜才会现身。


因为张真萍的出现,何静曦联系岳馨的时间越来越少。


岳馨每次提出要去何静曦家里,何静曦都拒绝,变成她主动去岳馨家里。


2008年3月9日,岳馨没有提前打电话,悄悄去了何静曦家附近。


那天,华岩小区失火,火是从何静曦隔壁燃起,何静曦有午睡的习惯……


整栋楼都在救火,何静曦还在睡梦中。


岳馨急了,想冲入火海里救人,却看见一个女人背着何静曦从屋子里跑出来。


那是通缉犯——张真萍!




7

岳馨报警,张真萍被逮捕。


面对警察审讯,张真萍说这一切都是她自己做的,何静曦完全不知情,她只是受到生命威胁,不得已才配合。


岳馨却了解,她的朋友何静曦绝对不是一个会被威胁的人。


她一定是主动藏匿犯人。


何静曦知道自己瞒不过岳馨,最终还是全盘托出。


岳馨知道整个事情的经过,只剩下一声叹息。


她轻轻握住何静曦的手。


“不幸的人一生都在治愈童年,你就是太想要一份母爱,哪怕这份母爱来自于一个杀人犯身上。”


何静曦表现的楚楚可怜,窝在岳馨的怀里。


过了一会儿,她小声问,“我家后院没被烧坏吧?”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惦记你后院呢。”


“我外婆可喜欢那个院子了,要是被烧坏了,她得爬出来骂我呢。”


“放心啦,没事,抢救及时。”岳馨忽然想起什么,“昨天我看的时候,刚好有一只狗在刨地,还从里面翻出来一块骨头呢,可能是狗骨头吧。”


“是嘛。真顽皮。”


三天后,何静曦从岳馨的家里离开,回到自己家。


夜里,她打开次卧那道许久不开的门,出现在杂草丛生的后院。按照记忆找到了当初的那块地,她蹲下去摸了摸。


果然有一块骨头。


月光明亮,洒在后院,如果她眼睛还没瞎的话,现在看见的应该是人的指骨。


她的心情忽然有些愉悦。


“坏人呢,就是死了也不会有人发现的。你啊,这辈子别想逃出去,就在这里安眠吧。”


她把骨头埋好,脚狠狠踩了好几下。


当时杨野来她家里检查,她并不是害怕杨野发现张真萍,而是害怕院子里的尸体被人发现。好在杨野对她杂草丛生院子并不感兴趣。


进屋后,何静曦又来到外婆房间给菩萨上香。


她喃喃自语。


“外婆,你总是说烧香拜佛保平安,这么多年,这菩萨只保佑了我们一件事。那就是这个坏女人的尸体至今没有被发现。往后啊,我还得给菩萨多烧香,让她一辈子都不会被人发现。”


那天晚上,何静曦做了个梦,在梦里又回到了外婆去世之前。


那个嚣张跋扈的女人上门找外婆麻烦,还想要外婆给钱,外婆不愿意给,说她这辈子没有做到一个尽母亲的责任,却想用女儿换钱。


她看见外婆被推倒在地,她气得怒不可遏,拿起院子里的铁锹砸在她脑袋上。


一下、两下、三下……


直到女人彻底没了呼吸,外婆紧紧抱住她。


“曦曦,不要怕,外婆来想办法处理。”


后来,院子里种植了许多蔬菜果树,郁郁葱葱的,充满生机。也许是沾了人血,这些果蔬味道比外面卖的好吃。


何静曦想,自己这辈子都不能离开这个院子,因为她要守住外婆和自己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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