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坦因第四次来新之经过及所获古物考

学术   2024-10-05 12:00   山东  


斯坦因第四次来新之经过及所获古物考



20世纪初,西方学术界掀起了所谓中亚探险热,各国探险家、考古学家借游历之名纷至沓来。英籍匈牙利人斯坦因是西方探险家中来新疆、甘肃等地考古所获最多的一个,他在新疆沿古丝绸之路挖掘获得古物不计其数,加上在敦煌藏经洞所获上万卷经书和佛画,使他一度成为西方声名显赫的探险家和考古学家。


马尔克·奥莱尔·斯坦因


斯坦因曾在中国西北地区进行过三次所谓“中亚考察”,这是学术界所共知的,但他第四次来新疆考古的情况却鲜为人知,斯坦因本人对此也始终缄默不言。原因何在?此行所获古物究竟有哪些?最终归属何处?成为一个世纪之谜。本文拟根据历史档案记载,就上述问题进行考释。


一、斯坦因第四次入新的

历史背景、时间、地点、路线


1930年秋,当中国学术界得知斯坦因再次以游历为名取得护照,携巨款将入新掘取古物时,各学术团体纷纷致电南京政府,要求取消斯坦因的入新护照,另一方面直接给迪化省政府主席金树仁等致电告之:

“斯坦因曾三次来中国西北考古,携去极贵重史料,如敦煌经卷数以万计,此次领照游历西北,虽该照填明不许采集古物,但此人贪狡异常,此行必有目的。事关国体、国防、文化,应驱逐出境。”

就在金树仁接到这份电报的10天之后,即1930年9月23日,南京政府外交部发给金树仁这样一份密电:

“英人斯坦因请照前往新游历,前经本部以约发给普通游历护照,并经英使声明,该英人此行并无搜求古物目的,望贵省政府准予入境,并通饬地方官,随时派员严密监视,不得有掘古物或携带出境之事。”

金树仁随即在电文上批示:

“既发照,仍应维持中央威信,该斯坦因到新时当严密监视,以免考掘古物。”

随即,金树仁分别给南京国民政府行政院、外交部以及各学术团体复电:

“因给照于先,敝处自未便阻止于后,致外人有所籍口,查此事与中央威信有关,只得准其入境。”

金树仁之所以痛快地应允南京政府准斯坦因入新,实际上另有隐情。学术界的强烈声讨与谴责虽然未能阻止斯坦因入新,但却使斯坦因的第四次“中亚考察”一开始就失去了挖掘古物的特权。1930年9月27日,斯坦因从印度由新疆蒲犁的丕伊克卡入境,随其入新的还有美国人柏兰列。柏兰列后因身体不适,不愿于寒天随斯坦因行经于荒凉之域,于11月9日起程,从蒲犁出境回国。

斯坦因在这次入新之前,曾向美国哈佛燕京研究院请款明言:

“将大规模发掘并搜集新疆、甘肃之古物以充实哈佛大学的博物院。”

为此,各国曾约其到美开会商讨此事。与会少数华人及深明大体的美国教授主张,这种大举考古,非与中国人合作不可,并说明民国毕竟不同于满清时代。然而,斯坦因却大发议论:

“我只知有旧中国,我不管什么国民党的少年之中国的喊叫,以前外国人与中国学术团体接洽合作,皆是无聊,新疆又不开化,我的老经验依然适用,只要拿钱行贿新疆官吏没有不行的。”

因此,会议当即决定,斯坦因入新所用款项主要由美国哈佛燕京研究院供给,每年二万镑,订约三年,共六万镑,所得物品哈佛大学得全份;另一部分由英国博物院供给,每年三千镑,仍为三年,共九千镑;还有一部分由印度政府测量局提供,三项合计华币二百万左右。所得物品中的重复品分给英国博物院及印度。斯坦因提出,拿出六千美元折合华币两万五千多元为贿赂新省官吏的专门费用。

1930年9月27日,斯坦因由蒲犁入新来到喀什。他与喀什行政长官马绍武交往甚密。他再次以自己是印度的佛教徒和唐僧崇拜者自居,并凭着他多次从新疆获取古物的经验以及对西域文化的精深了解博得马绍武的好感。马绍武在接到金树仁转发的南京政府与中国学术界不允许斯坦因再次搜寻古物的电报后,多次电呈金树仁,为斯坦因说情。金树仁虽然为难,但他毕竟深知遗留在丝绸古道上的珍贵文物频频流失国外,将意味着什么。为了不让斯坦因获得挖掘古物的机会,又不得罪洋人,金树仁电告马绍武,可以通融让斯坦因由大路转到迪化一游。斯坦因对此十分恼怒,让驻喀英领事转告金树仁:

“晋省再商,因路途遥远而塔克拉玛干沙漠非冬不能行走,如再耽延,则全年路程计划完全失败,请府帅免于其晋省,否则报告北平公使,再向外交部交涉。”

马绍武婉言解释,但斯坦因态度坚决,一意孤行。金树仁接到电文后,十分气愤,当即回电给马绍武:

“外交部早有密电不准入境,新疆因敦睦关系,只得通融”。

斯坦因见以外交恫吓手段无效,遂又通过驻喀什英总领事石立甫亲自出面,于1930年10月30日致电金树仁,以不知道南京政府只予以斯坦因普通游历护照为由,以新疆省拟由印度购买枪支等物为藉口相挟持。与此同时,喀什所属疏附县县长金抡来电说情通融:

“斯坦因此次考查关于毕生工作,有英美等政府支持,断难中止,况既准入境,不准考察,亦无理由,将来英使向中央交涉允许,我方徒伤感情。再英国驻喀什领事石立甫以为此事在先,已经应准,今伊任忽生反复,一再电请坚决不准,颇觉难堪,拟电政府及驻京英使严重交涉,将印运军械各问题一律取消。今早闻信,面晤石领事,婉商允候三日,今为无关实际之考古问题徒伤国际感情,使从前计划一概失败,未免可惜。此案与其留人情与中央,何如自动以联英之友谊,予以虚名,得其实益,何乐不为。务请当机立断,准斯坦因由于阗小路赴焉耆进省,由马行政长派人随时监视,一切办法再行商定,决不违反内地学术界之主张,拟此各方并顾,毫无不妥,应请照准,免误事机。”

 对于金抡的此番劝说,金树仁考虑再三,一时难以决断。就在这时,金树仁又收到了喀什所辖疏勒县县长潘祖焕的密电:

“据英领事面称,斯坦因博士的外交部给照允许考查,已将所用各物及应行路线日期定妥,现如赴迪,延日即多,所拟冬日带冰施行计划全盘皆错,金钱上、名誉上损失极巨,仍请准该博士照原议赴和阗循沙漠一带考查。如贵主席坚持,将来敝印度政府以彼此不能互助,恐已定军械半途废约。应先声明,理合电呈。”

金树仁看完此份电文后,愤然在文中批示:“藉此挟制,何苦而为。”


金树仁


潘祖焕还在电文中婉转地为斯坦因说情,恳准斯坦因所请,假小道速至于阗等等。金树仁当即给潘祖焕回电:

“查外交部发给斯坦因普通游历照,并未允许其考查,且经驻京英公使声明该博士并无搜求古物目的,核与驻喀什英领事所称显有不符。驻喀英领竟以购买枪械一事为藉口挟制,尤为不合情理。盖购械与此事毫无相关,不能并为一谈。若如驻喀什英领事所称而废,则因此发生之损失应由彼方负责。仰即转述知照。”

至此,金树仁似乎也察觉到,喀什行政长官马绍武、疏附县县长金抡、疏勒县县长潘祖焕等地方官员一再为斯坦因说情并暗自通融,定有蹊跷,但因有军械等商务之事缠搅,不好多做猜测深究。金树仁经过再三考虑,采纳了马绍武等的建议,允许斯坦因由于阗小路经焉耆来省,但仍坚持不允许其留在喀什进行考古,并于1930年11月19日亲自电告驻喀什英总领事石立甫:

“对于斯坦因来新游历一事,多有误会,兹再详为述之。查中央虽发斯坦因游历新护照,又来电禁止。新疆通融办理后,经英使再向中央要求,允许入境后由行政院行文新疆,不准进行考古。中英邦交素称敦睦,为增进两国亲善,继而仍允许斯坦因由于阗小路经焉耆来省,此条路线上为我国汉时与西域交通重要之地域,核与斯坦因爵士原定考察目的无几不合,此则于尊重中央命令之中仍予斯坦因爵士以游历之便利,请转达斯坦因爵士知照。”

 在这里金树仁巧妙而含蓄地运用了“考察”一词,而只字不提允其“考古”一事。这一举措使斯坦因第四次来新大规模进行古物挖掘的计划受到了有力的遏制。

就在金树仁命斯坦因由于阗小路经焉耆来省游历之时,南京政府在中国学术界的一再强烈要求和抗议下,于1930年12月24日正式向新疆省政府下达电令:

“英人斯坦因携巨款率领人员众多,仅执普通游历护照在新疆自由行动,对外交部所发通告不理,现令新疆省政府命其停止工作,即日出境,饬外交部取消其游历护照,令该省政府遵照办理。”

12月30日,南京政府又发来特快急电,转达了北平古物保管委员会主任委员张继代表中国学术界要求南京政府立即勒令斯坦因停止工作、即日出境的全部内容。金树仁于次日回电南京政府告之:

“斯氏行将抵省,尚未游历地方,自应阻止前去,勒令迅速出境,以免贻害。该氏考古工作自始即未允准,迄未实行测探军事。一路有特派委员张鸿升监视,当难施其狡计。除再密令各地方官严密监视,行抵何处即由该属地方官勒令由原路出境回国。”

12月31日,金树仁给喀什行政长官马绍武密电命:

“迅速勒令斯坦因停止工作,即日出境。斯氏此次游历已奉国民政府之严令取消护照,令其出境。并应婉达驻喀什英总领事,否则令其来省,再否则令其来省以后劝令速回,若有私掘古物等情事,即行扣留阻止,勿令运输出口。”

至此,南京政府与新疆省政府在学术界及爱国人士的共同努力下,已达成共识,驱逐斯坦因出境已成为所有仁人志士的共同心声。这也是斯坦因终生对他第四次来新疆考古缄默不言的根本原因。但斯坦因并没有就此罢休。他一边加紧贿赂地方官吏及随从监视委员张鸿升,一边以愤而成疾为由,拖延出境时间,加紧了对尼雅及安迪尔等地的考古工作。而马绍武在接到新疆省政府勒令斯坦因停止工作、即日出境的指令7天后,即1931年元月8日才回电。来电只有聊聊数语:

“三十日电报悉。斯坦因行抵于阗已有多日,职处无从劝阻,除电达和阗杨行政长、随从张委员遵照办理外,合亟电复。”

金树仁接电后仍回电命其设法处理,令斯坦因早日出境。

1931年元月28日,据报,金树仁得知从斯坦因手中收回泥佛两尊,同时收到张鸿升呈报斯坦因获得两尊泥佛详细经过的电文一份:

“斯坦因于7日由和阗动身,9日到策勒,于10日由小达木沟之马拉喀拉于庄。因天气陡寒,斯氏及跟丁等相继病倒,休养两日,于14日行该庄东哈得利戈壁游历,行荒丘起伏榛荆纵横,约行三十里,有古屋数院破垣故迹可寻,斯氏言系唐代佛堂及住院,二十年前曾于是地掘得佛像之照像。后仍东行十里两高土丘之间,只有碎缸片,别无他物。约行三十,道旁忽发现土塔一座,计高丈余,大致尚未破坏,下级为方座,高二尺,宽四尺,全为浮沙所掩,第二层为立方形,高四尺,四面辟四圆门,即古代供佛处也,高四尺,泥土完好,惟塔前短墙泥柱全经所坏。斯氏几次来所仅见者,请求照像,随令跟丁拂去塔下浮沙,经阻止,该斯声明,只将下层沙去过,测此塔高低以窥真像,决不损坏或移取古足迹,云查与采掘不同,似可以照办。惟旋在西圆门内发现泥佛两尊,高六、七寸,制作粗,土质松散,已为浮沙压成三、四片矣。然斯氏坚欲取去,经委员与于阗县陈县长派来之张周权再三理喻,将二佛争回,由委收存,拟即携带晋省呈阅,只准其照像二张而已。有斯前进盘旋土丘间约三小时,又有古屋、二院,徘徊良久,饭后仍溯原足迹归,时已下午五时。十五日由马拉哈拉干庄起程,沿途道旁有古屋二处,斯氏均前往观瞻,载在笔记中,但未有旁种行动。六十里往罕浪沟,是日斯氏受凉病倒。十六日住,终日坚卧未起。十七日住于阗四十里八栅附近。十八日到于阗。惟斯氏因途中病未愈,坚卧休养,迄未出门,计已十余日矣。惟斯氏助手一名病者二十余日,以马轿来于尚未愈,又有英跟丁生天花、期尚难定,容后禀。所有办理各情形是否有当,代电呈请。”

金树仁当日回电:

“于阗陈县长、张委员鸿升钧鉴:张委员代电已悉。所称监视情形暨由斯坦因手中收回泥佛二尊各节办法甚是,应准备案。惟斯氏护照已由外交部取消,并奉行政院电,令其从速出境,节经先后令饬遵办在案,现斯氏游历将毕,可以遄返本国,应即婉词劝回。再斯氏游历归期届满,当无推诿。”

然而由于斯坦因的圆通巧诈和糊涂官吏的行令暧昧,使其得以在于阗、尼雅、安迪尔、若羌一带逗留了近半年之久,并获古物百件有余。斯坦因的迟迟不肯出境,使金树仁极为生气。1931年3月11日下令通电各县:

“斯坦因在精绝、睹货罗测量地形,属于禁例,张鸿升委员对于此种行为并不严加阻止,殊属非是。现在该氏必须返国,将取库尔勒大道由喀什出境,在此经过途中,不得再有测绘及搜掘古物行为。仰即切实监视,勿稍疏懈。如有携带古物,准其扣留。”

斯坦因一看,一计不成,又生一计,欲孤注一掷,于4月26日亲自到喀什行署马绍武处诡称:

“外交部准其在新游历,并未取消护照。”

马绍武当即电询省府,落实此事。金树仁于5月7日电明确告之:

“斯坦因所称各节纯属乌有。省府并未接到外交部电报准其游历期满回国。”

5月12日,南京政府又来急电:

“据报,北平方面有人接得英人斯坦因自于阗到喀谓在疏勒被留五星期,始得允许在田野中实行科学,可见该氏乞未遵令出境,已得久许在田野工作,除令外交部取消游历护照并照会英使外,立将斯坦因押送出境并检查,如携带古物及照片等,即予扣留,并将办理情形电复行政院。”

次日,金树仁给南京政府回电告之:

“已勒令其出境,伊以愤而成疾为由,希图逗留,并无允许田野工作之说。现又面称外交部未取游历诡辩,喀什马绍武行政长官已催令回国,斯坦因已定于近日起程。特此电复。”

至此,斯坦因第四次来新疆,企图大规模掘取古物的妄想终于破灭,在中国政府和学术界及全中国人民的一片谴责声中,于1931年5月28日由警员“护送”抵达蒲犁,经查所带箱子无任何古物后,于30日从丕伊克卡出境回印。

 

二、存放在英国驻喀什总领事馆

的百余件古物

 

斯坦因离新一个多星期后,英国驻喀什总领馆总领事石立甫将其留置在英领馆的百余件古物清单函呈马绍武行政长官,并声称:

“表内所列无论何种,若为考究起见,则须运出新疆,其价值全赖适当专家研究,尤其是有书文短简木片,须至欧洲研究方可。请转呈贵主席,将列表各物暂时运至伦敦,以资考研。如贵省主席不能解决此事,祈转请贵国中央政府速予命令,以定各物处置办法,并随函将斯坦因签押的证明书一份,古物清单一份,照片三份,另还有检选出的古物标本单一份,一并附上,并注明古物清单第一页所载各物系人所给予,第二页所载各物系斯坦因亲自检获一说。”

马绍武当即将英领事函请全文及签押证明、清单等一并呈报新疆省主席金树仁。由此获悉斯坦因第四次来新所获古物如下:

(一)人所给予而得物品

泥质金属粉饰或浮文花样各物(损坏者居多),头三件,立佛九尊,小坐佛二十九尊,干大为形象一件(即佛像),牌类五件,玻璃珠类一袋,中国古钱二包,回教古钱一包,约康赤土色泥质品一包(约康,古地名,属和阗),彩色墙泥碎片一件,斯土怕模型一件(斯土怕即佛塔),木制题有喀罗西提文(印度古文)书简二件,印度文零星稿件三包(纸类),印度及西藏文零星稿件一包(纸类),雕刻木质及念佛珠又印度字零星文件一包。

(二)在尼雅或附近各处地面上所获物品

尼雅地方所获:木制题有喀罗西提文书简十九件(并有零星物品),木制题有喀罗西提文简二十七件(字迹涂抹不显),木制杂项器具(靴楦木梳等类)十件,金属杂项器具(铁质类)三件,零星杂项小件物品(石珠玻璃、金属物品等类)六包,陶器碎片一包,汉字木片(内除一件外余系碎片)二十七件。塔里克土坝地方所获:靴底一件,小木片一包。安的牙地方所获:陶器碎片二包,小木片一包,小破布碎件一包。瓦西沙里地方所获:缠文稿篇一包。

(三)照片

一为长方形写有喀罗西提文之木简,上下部分为嵌形,其内中之喀罗西提字迹不甚明显;一为嵌形木简上下部分均有喀罗西提文;一为长方形上部木简书有喀罗西提文,又木片两条书有中文。以上各木简照片,系斯坦因在途中所获,由马绍武行政长官选出,斯坦因遵嘱而照。

附注题称:文字木制书简及木片均分别有相片,送交喀什行政长官。

(四)斯坦因从此次所获各物中选出标本送呈如下

泥塑立佛像之一部分,泥塑坐佛像,木制捕鼠器之一部分,印封木制书简之上部分,五铢钱一枚,中国古钱七枚,回教古钱三枚。

同时注明以上古物均是斯坦因在和阗到若羌的途中所得。金树仁接到呈文及附赍的四张清单后,十分震怒,立即电令喀什行署:

“斯坦因以游历之人竟擅自采集古物达百余件之多,况此项古物内多以木质书件及印藏文稿二种居多,关系本省地方历史考古至为重大,就以研究不好,准其摄照相片以至席卷出境,绝难允许。”

为使这百余件古物不再被外人掠走,新疆省政府与驻喀什英领事又展开了长达半年之久的外交之战。

 

三、斯坦因第四次入新所获古物

的最终归属


 当马绍武将新疆省政府决不允许将这百余件古物运出国门之决定告之英国驻喀什总领事石立甫之后,其并未就此罢休,一个月后,再次呈函声称:

“斯坦因此次游历所获暂存敝馆之古物有关新省地方历史不许带运出境等,因兹将此事再为详陈:查此项古物,如不知其来由之人绝不能考出任何有关之历史,惟斯坦因既知其来由,也能考究其一切,此物如单独考察仍属无益,须与斯坦因以前所得之物一并相辅参考始可研究。斯坦因曾约定所获古物如南京政府需要时,无论其在何处当即归还。但此物如斯坦因考究完毕送往北平研究也颇相宜。该处如有研究之人,南京政府将来要此物时,无论如何终必归还,呈请主席转呈中央政府。”

看完此呈后,金树仁当即命令喀什行署回复英总领事:

“查斯坦因来新在南京政府所领乃一普通游历护照,并未准许采集古物,斯坦因经过于阗一带采获古物颇多,已属行为不合,现欲将在中国境内所获古物携出中国境外,中方绝对不能赞同。而且,研究学术以促世界文化发展,中国民族也知其重要,也颇有所贡献,来函谓此间无人研究,因何据而云?应请贵总领事仍将该项古物全数送交本公署。”

英总领事接到驳复后,深感不妙,亲自到喀什行署加以解释:

“前函之意只谓斯坦因亲自挖掘,故深知该项古物之来历,由彼研究较之他人似有把握,并非谓华人不能研究。函云系属翻译错误,请特更正。”

此后,马绍武多次函告英领事速将古物送还,但新任英国驻喀什总领事斐慈默以前任领事已呈报驻京公使,现在正与中央政府磋商办理,如何处置应待南京解决,一时未便送还为由加以拖延。为此马绍武请新疆政府电告南京行政院、外交部:

“查斯坦因来新游历迭奉中央院部电令,不准采掘任何古物,该员竟不遵照,公然采掘古物百余件之多,不仅与我中央命令有违,且关碍新疆文化,为各团体所不允许,应由我新省一律收回,让其无向中央磋商之余地,请省府迅电中央,拒绝其要求,以便一致。”

据此,金树仁电告南京行政院、外交部,表明新省态度:

“斯坦因在喀什英总领馆存有采集泥佛、古钱并木简多项古物约百余件,迭经本府照请送还,以重主权。据英领事斐慈默近称,此案已由英使在京商办,未便送还等语。查古物关系文化,该氏并未得我方许可,竟然暗中采集,尤复诡称购得及为友人馈送,似此讳莫如深,不但有违中央命令,且为国人所不许。饬仍由本府交涉一律收回,英使在京如有要求,请严予拒绝以期一致。”

与此同时金树仁再电饬喀什行署,据理向英领馆切实交涉,务达收回目的,以保主权。不久,新疆省政府接到外交部来电:

“经与在京英使交涉,已同意转饬驻喀什总领事将百余件古物全数交由当地官员转送新省政府,再行派员运至北平古物保管委员会审点。”

1931年11月21日,经过半年之久的外交之战终告结束,百余件古物由英总领事斐慈默全部送到喀什行署。

1932年9月5日,新疆省政府主席金树仁给新疆外交办事处的训令中对此事作详细记载:

“据喀什马行政长官呈称:查英人斯坦因在新采集古物两箱,经英总领事斐慈默于上年十一月二十一日送交到署,当派卸疏勒县长潘祖焕,职署英文翻译冯孝瞻,查照斯坦因原留清单,逐一点对,因清单号码与古物号码不同,未能查对清楚。后经行政长官亲自检查,所有当初看过之重要古物,如古钱、木简、印文文字等等均尚存在,遂将该项古物妥为封存。慈查有卸伽师县长杨森炽回省供差,除将古物两箱加粘封条、令委带解外,理合具文呈报… …据此,除指令呈暨古物两箱均悉,查英人斯坦因在新游历采集之古物两箱,业经杨委员解送本府验收矣,仰候派员运送北平古物保委会审查… …”

由此可见,这批古物全部送达新疆省政府并由省府下令新疆外交办事处运送至北平古物保管委员会查收。至于是否最终送到,由于所存档案记载有限,有待进一步考证。

综上所述,斯坦因这个曾在西方学术界以“掠夺有功”而名噪一时的探险家、考古学家,在他第四次踏上中国西部这块神奇的土地仍继续做着他探险、考古、掠夺的美梦的时候,等待他的不再是愚昧与奉迎,觉醒了的中华民族上下一心,为了民族的尊严与历史文化遗产的完整,与公然再次挖掘古物的斯坦因进行了坚决的毫不让步的斗争,直到他“愤然而归”,直到英国驻喀什领事将百余件古物全部送交我喀什行署,这不仅仅是爱国学者的胜利,更是民族的胜利。以史鉴今,说明提高全民族的文物保护意识是多么的重要。保护文物,就是维护中华民族悠久历史的完整性,文明而古老的中国历史上所遗留下来的一切文物,只能有一个归属,那就是中华民族。(节选自孙波辛:《斯坦因第四次来新之经过及所获古物考》 ,《中国边疆史地研究》2003年第1期)



《中国历史评论》编辑部选编

本期编辑:振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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