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夏天,我和一群尼姑一起住在喜马拉雅山的寺院

文摘   2025-01-04 08:30   澳大利亚  

    


西藏与印度交界,海拔四千二百七十米的喜马拉雅山高原荒漠,有着难以言传的景致、无法想象的孤寂,同时也散发着一种喜马拉雅山特有的包容、谦卑与坚忍。然而对于生活在这篇高原的女性来说, 社会地位卑微、受教育的机会少之又少,成为“尊玛”,或许是她们摆脱宿命的一种可能。


尊玛(Tsunma),藏语意为高贵纯洁女性,同时也是藏传佛教女性出家人“尼姑”的尊称。中国台湾纪录片导演林丽芳独自前往海拔4270米的喜马拉雅山与尼姑们共同生活了一个夏天,记录尼姑们如何在自然严酷的高原上生活以及她们的信仰与梦想;一种喜马拉雅山特有的谦卑与坚忍,这是一部她和尼姑们的日常生活记录。透过林丽芳的镜头,不论是年仅4岁的小尼姑,还是拉达克的第一位尼姑藏医,亦或是西藏第一批女格西的一员;即便身处严峻的环境中,她们却不畏艰辛贫困,努力学习,展现坚持信仰与梦想的姿态,格外耀眼。




《尊玛、尊玛:我和她们在喜马拉雅山的夏天》是一部由中国台湾林丽芳导演的纪录片,于2018年上映。这部电影记录了导演林丽芳与藏传佛教女性出家人——安尼们在喜马拉雅山共同度过的一个夏天。影片深入探索了这些女性修行者的生活状态和精神世界,展现了她们在艰苦环境中对信仰和梦想的坚持。该片荣获了第24届台湾国际女性影展台湾竞赛银奖


以下正文是林丽芳导演对于本次拍摄的回忆


印度斯皮提(Spiti),楊金秋林寺院的年輕安尼


回想起来,我真的觉得独自一人到印度喜马拉雅,位于海拔3,700多米的拉达克,以及4,250米的斯皮提,拍摄尼姑(藏传佛教里对女性出家人的俗称)的纪录片,是我这辈子在创作上,做过最疯狂和最勇敢的事。  


跟着这群高原上的女性修行者,过着古老又简朴的生活,这里没有网络,也常常没电,饮用山上流下来的雪水,三餐非常简单。像是回到了19世纪。她们有着一种喜马拉雅山特有的谦卑、包容与坚韧。  


我觉得,信仰和梦想非常珍贵,但纯真更是一种强大的力量。我迷恋这里大山的美丽,也深深感受到美丽背后的荒凉与孤寂。在这里我也体会到,生活中,有时候,多是一种少,少也是一种多,因为人烟稀少,物质很少,所以无论拍片、与人说话、吃饭、喝奶茶等一切生活大小小事都会特别专心对待,反而觉得珍贵。我不知道我是否会再来,但这个夏天对我来说,是生命里永恒的一个夏天。  


印度拉达克(Ladakh),Dr.帕莫的故乡


Dr.帕莫是拉达克第一位学藏医的尼姑,她创立了一所尼姑寺院,是以培养尼姑藏医为主要目标。在拉达克,女性的地位低微,这是一次创举。  


我到拉达克前,联系好了一位可以讲拉达克语和中文的翻译,但等我到了拉达克以后,那位翻译又临时出状况不能来工作,该怎么办呢?Dr.帕莫虽然会讲英语,但我的英语不好,后来我们讨论,决定将所有的采访大纲传回中国台湾翻译成英文,再传回拉达克。Dr.帕莫看完之后,再用藏语来说她的故事。  


其他的拍摄就是住在寺庙里跟她们一起生活,她们做什么我就拍什么,等一个月后制片喇嘛罗宋当曲再上山救援,因为到那时候他才有空。当时我想,大不了这一趟就当做只是来田野调查。  


我们就这样完成了拉达克的拍摄。期间,有一位别的寺院尼姑来访,知道我不会说藏语也不会拉达克语,英文也不行,她说:那你怎么在这里生活、怎么拍片啊?我和帕莫两人听了同时大笑。我觉得拍纪录片和被拍摄者,最重要的是信任,只要有了信任,很多问题都是可以克服的。  


印度斯皮提的安尼们


老尼姑们在还没盖寺庙前,就在山洞住了10年。7个人中,已经有一位去世了。老尼姑说:“在杯底只有一点点糌粑,糌粑加水之后,每个人就吃这些糌粑,连杯底都舔了也只有这些,毕竟沙又不能吃。”  


山洞里没有电,用瓶子装煤油和绳子燃烧,才有火光照亮。一罐煤油可以使用大约13天,如果用光了,她们就在黑暗中静坐。  


在杨金秋林寺院,海拔4,270米,寺院大约有50位尼姑,还养3头牛,供每天煮奶茶所需。冬天时下雪封山,大部分的尼姑们会在11月份迁移到菩提迦耶避冬,继续上课学习,她们在菩提迦耶也有一间小寺院。直到5月天暖道路开通后,再回到斯皮提。只有几个老尼姑留守在杨金秋林寺院,尼姑说冬天留在这里很冷,交通又中断,如果要到镇上需要在雪地里走两天的路。既没有电,也没有多少食物,更不会有人来。躲在房间里点着蜡烛哭泣是常事。  


我问老尼姑,这附近的喜马拉雅山区有尼姑闭关吗?她说很少,听说只有一两位。是啊!这里何需闭关呢?留在这里过冬就是大闭关了。  


寺院里的小安尼。


Dr.帕莫寺院里有几个小尼姑,因为寺院里的师资有限,考虑到小尼姑的未来,Dr.帕莫就把小尼姑们送去念从小学到高中的普通学校。寺院很像她们的家,一放学回到寺院,肚子饿就往厨房里找吃的,说说笑笑,然后又赶快去念书做功课,晚上又要继续寺院的功课,诵经修法。  


一位在念小学的小尼姑说,在班上她是典范,因为她出家人,比起同学当然是比较有智慧啊!所以班上同学有纠纷都找她来排解。这里的尼姑们大都活泼又有活力,而且很有自己的想法,最珍贵的是她们纯真,也很有同理心。  


5岁的菩提小尼姑很独立,会自己吃饭、洗衣服和洗碗,还会照顾比她更小的尼姑。有一次我给她一把带壳的花生,她很高兴,感觉连眼睛都笑起来了!她很认真地跟我说谢谢,说她很喜欢花生,让我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照片里的这位尼姑,第一次听见自己诵经的声音。  


有一天拍摄结束要收工时,一位尼姑很害羞地请会讲英文的小住持尼姑来跟我说,帮她拍一段她诵经的视频,她很想知道自己的声音。  


小住持很慎重地跟我讲她朋友的愿望,我当然爽快地答应她们的请求。尼姑很认真地唱诵一段经文,我也很认真地拍,拍完立即放给她看,她非常高兴又害羞,戴着耳机看着自己唱诵的画面,这是她从来没有过的新鲜体验。  


印度斯皮提的壮丽风景。


这里海拔很高,寒冷又风大,尼姑们为了御寒都包着头巾。除了上课学习佛法,她们还要做很多劳务,譬如房间年久失修,要自己去搬石头来整修,参与寺庙的建设。下雨天也要爬上屋檐补修漏水的地方,其他的杂务还有煮饭、扫地、烧茶、养牛、挤牛奶等。  


在寺院要刷牙洗脸,需要走一段路到寺院后面的小溪流,用喜马拉雅山头流下来的雪水洗脸。虽然是夏天,但溪水非常寒冷,刷牙洗脸时,小尼姑们总将肥皂涂得满脸,然后用溪水痛快地洗。而我总是用毛巾轻轻地沾一点水,意思意思地擦一下脸,小尼姑就一直喊“不干净,不干净”。逼得我在她们的面前,硬生生地用寒冷的雪水把脸洗干净。  


朋友一直问我,拉达克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你在那里看到了什么、感受到了什么?  


我看到这里大自然的强大、美丽与孤寂、人的渺小,当然也会更看清楚自己内心的风景。散步时,一条大路常常只有自己的身影,像是走在世界的尽头,这里会唤起很多遥远的记忆,这是一个跟自己灵魂很接近的地方。  


制片喇嘛宋当曲的背影片。


很多人问我,《尊玛,尊玛—我和她们在喜马拉雅的夏天》这部纪录片,到底在讲什么故事?  


简单说就是我这位台湾阿婆(也是摄影师兼导演),因为人到中年觉得生活卡卡的需要出走,思考一下生命的意义,所以就去了喜马拉雅山区,和一群女性修行者过了一个暑假,记录了她们的生活和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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