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中秋节,我决定陪娘过八月十五,娘新逝,要是在平时,我会一个人去鲊埠陪娘,陪她吃饭,陪她喝酒,听她一个人絮絮叨叨地念着过去了的岁月。但娘没有能熬到中秋节来临的这一天,她于七月初十日走了,有一天,我打开木柜门,看见柜门上娘用粉笔为这个世界留下的最后的文字:七月初八日吃米。据邻居说,七月初八日,娘去人家里买来了20斤大米,抑或是她想测试一下,20斤大米她能吃多久,认为心记不如默记,便用粉笔记载了这个消息。两天后,娘走了,她当然没有想到这一行字会成为她的绝笔。八月十二日,女儿从汉寿赶到鲊埠乡下,把房子仔细地清扫了一遍,并在房前的菜园里栽种了一些菜蔬。依然是那口老灶,依然是几行新泪,我们如娘仍然生活在这个世界一样,白天做些家庭琐事,夜晚,在娘睡过的床上睡觉,幻想娘如在世一样闪身进我们之中,和我们一起过永远也过不烦的生活。直到八月十八日,父女们才回到了各自生存的地方。当我们洒泪离开这栋虽然陈旧但充满了亲情的老屋时,想起娘在世时的眺望,不由得再度悲从中来。
农历十月初九日,是女儿十六岁生日。要是在平时,娘早就到了汉寿为她心爱的孙女庆生,但娘今年是不可能去汉寿了,在八月十七日晚上,我们父女再一次约定:在女儿生日的十月初九日,我们再聚鲊埠乡下,让女儿过一个有意义的思亲孝亲的生日。女儿对奶奶感情丰富,她的儿童年代是和奶奶一起度过的,对于爸爸的想法,女儿是极其赞同的。到了十月初六日中午时分,女儿己到达鲊埠,开始了对离开了一个多月的家庭再次清扫。
十月初八日,我到了鲊埠,看到小女儿又长了一岁,心里感到由衷的开心。见到女儿们仍在忙碌,便独自去看娘。娘走了近三个月了,我知道,我在思念娘,而娘也在思念着我们。就这样,我在娘的归宿处坐了一会,和娘近距离对话。我知道,娘在认真地听我诉说,她偶尔也回复一句,只是我无法听到娘的声音。直到女儿在喊我吃饭,我才不情愿地走下山来。
十月初九日,是女儿16岁生日。中午,我为女儿炒了几个她喜欢吃的菜,娘的“老闺蜜”桂花翁妈几也来了,她给了女儿50块钱,祝福女儿生日快乐。吃中饭时,女儿笑得很开心,我知道,娘也回来了,她能看见我们,她给了她的孙女儿祝福,我们却无法看到娘。娘是这个世界最善良的娘,娘是不会离开我们的,她和我们生活在一起,娘的身躯去了天国,但娘的灵魂永生。
十月初十日,是刘氏家族副族长刘雪中的骨灰回泗里河老家的日子,和雪中神交六年多了,一直无缘见面,获知他已经离开这个世界的消息,当时很是难过。刘雪中忠肝义胆,仗义疏财,是刘姓家族的丰碑,亦是朋友中的楷模。他因为积劳成疾,英年早逝,而我却在为女儿的疾病正在奔波,无法去送他最后一程,这是我的遗憾,亦相信他的在天之灵会原谅我的。雪中,一路走好啊,愿天堂里不再有恶疾。
女儿生日的那天,联系大栗港镇人民医院的王育新医生,王医生告诉我,10日和11日这两天他休假,没有时间接待我们父女,12日24小时上班,可以在12日赶来。王医生在我村的红茶厂开过诊所,他的岳父是我的同年父,他的医术高明,又有医德。有些病能花最少的钱治好,这是我所知道的。11月12日,我带女儿到了大栗港,找到了王医生,王医生认真仔细询问了小女儿的病情,开了五副中药,亦严肃地交代了一些小女儿的用药注意事项,我们下楼捡好了中药,出了医院。因为那天是大栗港的集市,于是带女儿逛了一下市场,顺便购了几十块钱的菜,这才乘车回到了鲊埠。
在鲊埠住的这几天我很是轻闲,一日主厨三餐饭,看看手机,实在太闲了,就去娘睡过的床上睡一觉。我要女儿在鲊埠服了这五天的药,五天后我再带她去大栗港医院,不管怎么说,我认为应该先把她的病治好再说。到了13日,我决定先回桃江去看看,于是,13日吃了中饭后,我租车到了马迹塘水电站,然后乘坐了一辆回程的士,回到了桃江县城。
紧张的码字又开始了,晨起,便开始伏案。尽管服了药,双脚仍然肿起很大,虽然不痛,但一眼望去很不雅观。去散步的时间几乎被码字剥夺了。早餐照例不食,但烟抽得比平时厉害多了。算起来,小女朵儿的中药又不多了,必须再带她到医院搞中药,然后让她回汉寿去。必须做的事情自认为算得很是合理,但往往被一些忽然冒出来的事而耽误了,15日,采的了我县著名的民间艺术家熊虎仁先生,刚把他送走,睡意来了,近来这段时间怎么了?特别是中午,很想睡觉。上得床来,两个小时雷都打不动。但字是必须要码的,不然,去哪里喝西北风?
写了三个多月的《天道》已完成了近21万字,尾声了,心中忽然感慨:在这个世界上生存了近60年,只用了三个多月的时间便写完了,没有什么轰天动地,亦无什么金碧辉煌,自己如一只蝼蚁,在这个世界上小心翼翼地生存着。出生时,有祖母父母和自己,这是一个具有代表性的原生家庭,当自己华发频生时,三位血缘亲人相继离开了人世,但我有了女儿和老妻,这又是一个原生家庭的生存。而生存的意义是什么?谁也无法用准确的答案回答这个严肃的问题。但我知道,这个世界,我曾经来过。
父亲成了“考”,母亲成了“妣”,而他们的言语笑容仿如昨天,近60岁的我,什么时候会成为萧氏第21代子孙的“考〞,还有多少年?今年朵儿16岁生日时,我从县城赶到鲊埠乡下,打开木柜门,看见娘用粉笔在柜门上写的“七月初八日吃米”字样,忍不住嚎啕大哭:农历七月初八日,娘打电话让她的侄子蒋红军送来20斤大米,所以在柜门上记载下来,她想知道20斤大米能吃多久,但娘在初十时就走了,20斤大米能吃多久?这是娘去了另一个世界而留下的最后一个谜。
带几两白酒,去县城七里铭城要一份馄饨,六块钱,不多不少,刚好,馄饨吃完了,白酒也喝完了。起身,离开早餐店,去对面和兴超市买一些新鲜蔬菜。对蔬菜我是不计较价钱的,什么樟树港辣椒,什么反季节大蒜之类,再到外面地摊上买些农家时令菜蔬回到租住的公寓。
尽管娘走了三个多月了,仍刻骨铭心想娘,如果需要写关于娘的文字的时候,会流着泪写,三个多月了啊,仍然固执地不接受娘已离开这个世界的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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