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人好酒,源自基因:解放前,祖父为了杯中之物,竞把自己卖了壮丁;家中清贫,父亲双目失明,也是无酒不餐。我17岁时始涉酒场,至今40载而有余矣。40余年,朝饮三两,暮喝半斤,如贮之,可盈一池、可藏半顷。每日晨起,径自去县城某家早餐店,要一份面食或者蒸饺,再呼店家三两白酒,一人独霸一桌,不问早之薄雾,不看晨之细雨,持酒杯缓缓饮下这万古忧愁。管他街上游人熙熙攘攘,管他市集俗人纷纷扬扬,竟效李太白先生,“天子呼来”尚且“不上船”,我有资江月,杨柳丛中眠。世间名利万般苦啊,我有一酒解千愁。
青年时失恋了,苦苦思念不得,便觅一瓶散白酒,不停地去灌,试图把自己灌醉。但一个人喝酒是无法自醉的,这是酒场冷知识。现在想来,觉得年轻时荒唐好笑。那时的恋爱很肤浅,两个人走在一起,纯属是荷尔蒙的挑唆,哪有什么真实的爱情?女孩子丢了你,因为她发现了另一个比你更加潇洒的男孩子,也许那个男孩子最终也不是她的种子选手,不足为奇的。多少年后我终于明白了,其实我想把自己灌醉的动机也是“少年无事强说愁”的因素,多多少少受了三毛琼瑶的情爱小说的影响。没能把自己灌醉,但我把酒量搞大了,到了40多年后的今天,我还不知道酒量大了是好是坏?在庶吉堂大屋的时候,我和瞿再兴喝酒的时间较多,二块五毛钱一斤的卤猪头肉,用辣椒和黑豆豉炒了,起锅时加一把蒜叶便是最佳下酒佳肴了。酒一块五,有冲劲,和我父亲、再满哥坐在一张小桌子旁,不问时间长短,亦不管细雨斜风,三人把一瓶散白酒深深浅浅地喝了。有时喝完了,想“再来一杯“,但瓶里真的没有了,只得满是遗憾地摇摇头,终于散了。和周向荣书记喝酒,他纯属是陪客。2021年的春季,我们在县城沾溪饭店,向书记请客,我们要了两个火锅和几个炒菜,他从车上拿来了一瓶好酒,两个大男人和两个美女,四人各坐一方,把酒斟了一巡。酒是好酒,美女也漂亮,酒有了色也有了,但酒喝得不多,我们把大部分时间都花在说话方面了。向书记是“扶贫路上的硬汉子”,但他喝酒完全是陪客。四个人中,能喝酒的只有我一人,可我一个人也不好发挥啊,所幸的是,在喝酒期间,我掌握了向书记关于扶贫的第一手资料,也催生了一篇纪实报告散文:《万紫千红总向荣》。刘资善老师的母亲90大寿,我去了,是和柳卫平老师去的,看到一脸慈祥的老母亲和正在跪拜的儿孙们,我震撼了:早在一个多月以前,我的老娘犹在,而现在呢,没满60岁的我成“没娘崽”了,而眼前温馨的画面,怎不令人触景生情?认识刘老师也有几年了,第一次我发现,刘母是幸福的,老人年近百岁,而拥有这么多孝敬的子孙们。刘老师亦是幸福的,近60岁了,还有一位老娘随时牵挂着儿子。儿子的年龄是不重要的,在娘的面前,他永远是长不大的崽。在2024年的秋末,我收藏的儿子跪拜母寿图,永远是血浓于水的二十四孝之外的亲情话题。那一次,刘资善没有和我在一起喝酒,娘是永恒的佛,酒只是暂时的寓所。在90岁的娘亲面前,刘老师是乖乖的长不大的儿子。和杨总只喝了一次酒,在县城三角坪夏天的某一个下午,杨总的酒如资水般清亮,我举杯仰脖的时候,夏季的清风吹来,让人感受到了春天般的惬意。杨总大名杨政,杨总喝酒很优雅,优雅喝酒是不是人的风彩?我没有研究过。但杨总深深举杯和浅浅啜饮的时候,山水桃花江一片祥和。杨总的微笑永远是真诚的,在资江北岸那个叫武潭的千年古镇里,杨总来到桃江县城。好多年后,杨总沿着资江南岸踏歌而行的足迹依然清晣可辩。当杨政被人尊敬地称之为杨总的时候,他理所当然地占据了桃江金融界显赫的地位。杨总出有车、食有鱼了,多少个凉风习习的夜晚,杨总和他美丽的爱妻一起,散步在县城的某条马路。在我们的眼睛里,杨总的爱情是至高无上的。不信,你看他那双面对他爱妻的眼睛,是永恒的含情脉脉……我在祝君兄的生活里寻找酒的踪迹,我甚至期盼竹君兄的人生轨迹里充满滴滴酒香。可是,没有,真的没有,在这位亦兄亦友的世界里,一份丝瓜便是亨受。他不酒,不知是不能酒还是不愿酒,他的生存方式很是简朴,如万里长江,唯取一瓢饮足矣的无贪无欲。祝君兄如刘资善老师一样低调,你第一次见到他时,才会感觉到,在这个世界上什么叫做谦虚。我们在一起聚时,竹君兄会点很多菜,当然其中一份是丝瓜。他知道我是很酒的,便点两瓶小酒,但声明,只能喝一瓶小的,另一瓶可以带走。一瓶小酒才二两,当然不够,但谦逊的兄长在喝酒这方面是很严肃的,我当然只有理直气壮地去遵命。华哥说他患病不能喝酒了,华哥,你的病算病吗?人食五谷杂粮,有些许小病应该允许存在的,非要去戒酒吗?记得我因为高血压中风时戒酒到了80多天,被你一句轻轻松松的“想喝就喝一点点吧”话语而轰的一声拉下了水,80多天的戒酒啊,在我人生短暂的近60年生涯中能有几回?坚守80多天的阵地被惺惺相惜的兄弟情破戒,我后悔过吗?华哥哥,一个人遇见一个人,是缘分;一个人相知一个人,是友谊;一个人懂得一个人,是兄弟;一个人牵挂一个人,是亲人。华哥哥,因为缘分,开始友谊,因为兄弟,然后亲人。然而,从缘分到亲人,该需要多少真诚的目光?华哥哥该出院了,华哥哥是好人,好人会一生平安的,华哥哥出院后,又是一条生龙活虎的好汉。华哥哥,好多人不是叫你“老班长”吗?老班长身上穿的军装虽然旧了点,但老班长是慈祥又严厉的。老班长是父亲的典范,老班长是健康和善良的象征。但我总觉得军人是应该酒的,关羽温酒斩华雄,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啊,我想象中的军人,是举起盛满酒的海碗,一仰脖,随着喉结的蠕动,那酒会如百川入海般的。可阶哥说他是不喝酒的。阶哥只会凭一腔军人热血,存一颗报国之心,出生入死地冲杀在战场上,阶哥是共和国的儿子,他不容外侮,他的眼睛里容不下半粒砂子。他的世界是一片和平。阶哥,符姓,大名汉阳,大汉民族之汉,阳光万丈之阳。大汉阳光,照耀着960万平方公里的共和国土地,激励一代又一代中华儿女的砥砺前行!如阶哥般的坚毅,换来了我们生活中的一片祥和。但我总觉得,我应该叫阶哥姐夫的,虽然他永远是我的姐夫!推杯是一种快乐,换盏是一种享受。从城里回到乡下,发现那些视酒如命的人大都到哪里去了啊?记得年轻的时候,和恩师兼堂兄萧祯祥老师喝酒的时候,小半碗黄豆便是佐酒佳肴。在庶吉堂屋前的池塘里钓到一条约一斤重的草鱼,堂弟满福祥知道了,一本正经地告诉我:鱼煮擦菜子好吃呢。于是信了,把鱼煎至两面焦黄,加水煮之,待汤成了乳白色后,倒入擦菜再熬个十来分钟便成了,食之,便觉鲜美无比。几十年过去了,满福祥也作古了,我再也吃不到那种鲜美的擦菜子鱼了。朱家村端三爷说,你知道喝酒碰杯的来历吗?我们的眼睛看到了菜的五颜六色,我们的鼻子闻到了酒的醇香,但总要照顾一下耳朵的情绪啊。于是,我们碰杯的声音传到了耳朵里,于是,耳朵见证了我们平时喝下的酒,其实是一种快乐的液体……18碗酒喝下去敢上景阳岗的,是打虎英雄;枪挑酒壶看火烧草料场的,是禁军教头;天子呼来不上船的,是书生傲气;温酒飞刀斩华雄的,是武圣关公。
作者简介:
萧骏琪,守三尺陋室,做一介布衣,写几篇文字,成半个文人。几本好书、几首好诗、几个好友、几回好梦,舒卷随意中,便足了一生。希望生活和生命尽可能简单干净,有时不妨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