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道（九十三）
文摘
2024-10-23 22:16
湖南
娘在世时，她最为惧怕的是：她走后，怕我火化她的遗体，其二，娘几十年信仰天主教信仰圣母，是天主教的虔诚信徒，娘希望用天主教超度她的灵魂去天堂；娘在蒋家40多年，走后想葬于蒋家。这些，我都答应了，娘这一生不容易，百善孝为先啊。从2022年伊始，娘要把“子孙钱”给我们，我不肯要，我说，还没到时节呢。我希望娘把“子孙钱”自己用了，可娘不肯。到了今年正月，娘又老话重提，我拒绝了，我认为还没到时候。迷信的心理让我这样认为：“子孙钱”没给，娘还会健康地活在世上。为了说服我，娘说了很多比如桂花翁妈几给了“子孙钱”的例子，可我认为别人给了是别人的事，我们不凑这个热闹。可2024年春节后，等我离开了汉寿，娘悄悄把1500块钱一人的“子孙钱”给了女儿，后来觉得每人1500元钱少了，再加上每人500块。![]()
2024年农历六月，我陪娘住了两天。娘告诉我，在圣母像下的拜垫里，她藏了6000元钱，娘希望她一旦走后，第一时间把钱拿出来。那个拜垫是娘自己制成的，就是往一个蛇皮袋里塞了朵儿穿过的衣服，用绳子千捆万扎而成的。拜垫上面，印下了娘多少跪的痕迹啊。后来娘老了，跪不动了，但拜圣母是天天势在必行的。于是，在明明灭灭的烛光下，娘搬一条木制椅子，戴一副老花眼镜，捧读着那本不知翻看了多少年的《圣教日课》。由于翻看的时间多了，那本《圣教日课》明显地旧而残了，但娘一早一晚的时光，都是在这里度过的。我从拜垫里找到了娘不知省吃俭用了多少年的6000元钱，泪如雨下，娘就是这样，克勤克俭地捍卫着血缘与亲情，她怕因为她的离开而让我的家庭处境倒退很多年，娘每次来汉寿为朵儿做生日，会带上100斤大米，说这是给孙女“带粮”，带上芝麻茶叶东瓜南瓜之类，朵儿生日的那天，还要给孙女200元钱以示祝福。现在，娘急急匆匆地到了另一个世界，我痴痴守望的亲情戛然而止，而我在一夜之间由为人子成了为人父，我再也没有做儿子的机会了。农历七月十二日上午，面对桐舅率队而来的娘的侄儿侄女侄媳、娘的外甥、外甥女、外甥媳和外甥婿，近20人的送丧队伍庄严肃穆，想到如果是平时他们来到这里，娘肯定会欣喜若狂的。萧潇、莺儿、凤儿、燕儿都会来了，我们披麻戴孝俯伏着，以头叩地，娘啊，我苦命的娘啊，你在天上看到了亲情的繁华吗？你见证了你的哀荣吗？儿孙们为你哭泣，儿孙们不舍你的离开，可是娘已离去，娘再也看不到人世间的悲欢离合了。安老师、张闰五、张梅开、刘小平、瞿再兴兄弟，他们是庶吉堂的老邻居，薛淑珍是我的嫂嫂，萧良是老弟，萧群范是侄儿，熊惠明是几十年的兄长，熊斌是侄儿，符汉阳是我一直崇拜的楷模，他也是一位优秀的退役军人……他们从老家郑家坳神情悲戚地来了，灵前三叩首，俯伏一腔泪，道不尽的生离死别、说不完的前世今生啊。著名摄影家柳卫平老师、“羞女山下种田人”赵稳军、烈属温建华、教育界萧大鹏、交通局周向荣、老同学能宁清、异姓老弟万有粮、异姓妹妹万金枝……他们来了，他们目噙泪、神悲哀，来与这位83岁的老太太作最后的告别。汉寿异姓兄长刘美成、熊祝君来了，汉寿文艺界好友发来吊唁，益阳市文学好友、桃江县文学好友，还有修山镇、马迹塘镇、武潭镇、浮邱山乡、鸬鹚渡镇、石牛江镇……的好友均打来电话和随礼，向我苦难的娘表示哀悼和怀念。在鲊埠回族乡黄金村，娘的亲属兄弟姐妹和侄儿侄女侄媳侄婿侄孙侄孙女以及娘的邻居、生前好友都来到了灵前，祝福娘在天堂快乐、一路走好。七月十五日，我们租车到了刘家湾，请桐舅为我们去孝帕。看到刘家湾熟悉的山山水水，我泪如雨下：这是娘出生的地方，也是娘的襁褓，娘在这里度过了童年和少年时代，出嫁后便成了娘家的客人了，但娘所牵挂的，是这片生她养她的家乡。今年农历六月，娘还对我说，要去刘家湾“辞一回路”，“辞路”是最后一次来这里，以后再也不来了之意。我真的不希望娘是最后一次回娘家，如果娘不说“辞路”这一句话，也许我会让她回家一趟的，因为说了“辞路”二字，我打毎缓一段时间再说。现在，我好自责，是我剥夺了娘最后一次回娘家的机会。在桐舅家吃了中饭，乘车到了先锋桥军哥的屋门口。今天是他的儿子志成36岁生日，我进门和表嫂及表侄儿说了几句话，乘车回到了鲊埠。到了下午四时许，为娘暖完了最后一次坟，当鞭炮炸完了最后一片碎屑后，我一步一回头回到了家里，看到娘微笑的遗像，心中一阵痛楚：要是平时，娘会坐着看戏机的面前，跟着戏里的人吚吚呀呀地唱着。我知道，那是娘最快乐的时候，娘的生活规律便是一日两餐饭，近几年也不喝酒了，早晚准时在圣母面前做祈祷，其余的时间便是擂茶喝茶看电视。2024年中秋节的前一天，我租车请人去常德接了女儿们回鲊埠，我也从桃江县城乘车，于下午三时到达。我答应了娘们，今年的中秋节我陪她过。但娘失约了，我却不能失约啊。但到了娘的家里，却是一片凄凉，地坪里长得青翠的辣椒因为鞭炮的轰炸已干枯大半，屋侧的菜园里长满了荒草，一个月零五天了，娘啊，你在天堂安好吗？娘的“老闺蜜”桂妈知道我们回来了，忙打电话请我们吃饭，我谢绝了，我们是回家陪娘过中秋节的，怎么能去桂妈家吃饭呢？到了中午时分，我炒了几个娘爱吃的菜，点燃蜡烛请娘吃饭。冥冥之中，娘的微笑一如生前，她快乐地喝酒吃饭。娘，我们必须回去了啊，透过泪雨，我清楚地看见，娘在微笑着点头。我知道，娘的微笑是自信的，50多年前，娘给了我生命，给了我一个崭新的世界。50多年后，儿子迈开不短的腿，阅读家乡的万千美丽，书写家乡的万千美丽。我知道，我们离开鲊埠的时候，娘依旧站立在高坡上，目送着我们的匆匆远去，迎接着我们的再度归来。15农历十月初九日，娘啊，你的孙女朵朵过16岁生日了。要是你在的日子，你一定会在初五或者初六日，准备去汉寿为孙女祝生吧，娘，现在你去了天国，你不能回来了吧，娘啊，我们就回鲊埠吧。以后的日子，我们一家不求福贵，但求健康快乐，娘啊，我们一家仍然好好过日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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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萧骏琪，守三尺陋室，做一介布衣，写几篇文字，成半个文人。几本好书、几首好诗、几个好友、几回好梦，舒卷随意中，便足了一生。希望生活和生命尽可能简单干净，有时不妨寂寞……
羞女山下
羞女山下，款款深情。为伊憔悴，为爱追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