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在上海定居并不在黄圣智的计划里。“我对自己会在什么地方生活,其实没有特定的想法,一切都是跟着学业和工作走的。”从中国台湾大学外国语文学系毕业后,他前往纽约攻读工商管理硕士,之后回到台北从事广告行业,一待就是10年。从客户服务、创意策划到项目统筹,黄圣智经历了这个行业的每一个环节。
“中途我生了一场病,这也让我开始思考之后的人生方向。恰好我当时的老板决定在大陆开一家画廊或是艺术中心,需要一个人来管理,于是向我抛出了橄榄枝。”2008年,黄圣智来到上海,在此之前,他花了1年时间调研大陆的艺术生态:画廊该怎样定位?空间要如何设计?一个最关键的问题是,究竟是选择北京还是上海?
2005年是中国当代艺术市场迎来井喷的一年,方力钧、王广义、岳敏君和张晓刚陆续创下中国艺术家在世界上的拍卖纪录。“这是历史的红利期。”到了2008年,伴随奥运效应的消失和全球经济的衰退,中国当代艺术市场迅速冷却,中国艺术家的作品成交额回归至了正常水位。“但2010年正好开始举办上海世博会,这里一定会有新的机会。”
黄圣智最终说服股东们选择了上海,将画廊开在位于莫干山路的M50创意园中,取名“Tangram”,即“七巧板”。“由于我们的投资人与股东来自不同的行业及背景,我们希望能在这里拼凑出好玩的事业,就有了‘7艺术中心’(Tangram Art Center)这个名字。”
震旦博物馆收藏以中国古代器物为主,常设展览涵盖了汉唐陶俑、玉器、青花瓷器和佛教造像的数千件藏品。
对黄圣智来说,一切都像是被命运推着向前。大学时学习的文学史,和西方艺术史是重叠并进的,让他有了充足的专业储备。“策展人的工作很‘杂’,需要提概念、筹资金、找艺术家,然后搭建展览并落地,之前在广告公司的经验,完全可以复用。”
2010年,震旦集团的创办人陈永泰先生、董事长袁蕙华女士夫妇计划在上海浦东陆家嘴开设博物馆,邀请黄圣智担任资深总监,所以他离开了画廊,投入了博物馆长达3年的筹备期。
建筑师安藤忠雄的加入无疑让震旦博物馆的筹备工作锦上添花。“安藤忠雄老师每年会收到无数合作邀约,但最后承接下来的项目不到3%。陈永泰先生和袁蕙华女士告诉安藤忠雄,震旦博物馆的宗旨是‘保护、传承、奉献’,以艺术和文化为桥梁回馈社会,安藤老师因此被打动,所以接下了这个项目。”
安藤忠雄绘制的震旦博物馆手稿。
建筑师安藤忠雄操刀震旦博物馆的设计。
2013年,震旦博物馆开业,赢得了很好的反响,同年邀请艺术家邱志杰和策展人Davide Quadrio共同策划了展览《独角兽与龙》,以巨幅艺术地图的形式,陈述东西方文化的异同和融合,并参加了威尼斯双年展,最终也将展览的一部分带回了上海。“我们一直在以学术性的方式,推动中国艺术与世界的交流。上海拥有得天独厚的优势,这里是国际化的大都市,什么都有可能发生。”
在上海定居以来,黄圣智反而成为了“世界公民”,由于工作的特殊性,不只是全国各地,他经常需要往返于全球不同的城市。“在K11艺术基金会及K11美术馆工作期间,我经常需要前往纽约、巴黎、伦敦、巴塞罗那和东京等地,对接各种艺术项目,将好的艺术家和展览引入国内。”
黄圣智从筹备期就加入震旦博物馆,至今策划并推出了诸多展览与文化活动。
黄圣智坦言,现在他很难将工作和生活分开,这是艺术从业者的特殊性。还在做广告时,他每到周末才会去画廊和美术馆,算得上是一种放松;进入艺术行业后,他几乎是全年无休,艺术逐渐融入到了生活里。“美术馆全年的展览是不会间断的,每个展览前期策划就要花上很多时间,结束后就要立刻投身下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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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年,震旦博物馆与洛克菲勒艺术基金合作的特展
“西方艺术大师——洛克菲勒艺术基金收藏展”。
创立11年来,震旦博物馆建立了一套完整的学术和馆藏体系。“我们不仅是一间博物馆,更要成为一个多元且广阔、与国际接轨的平台。比如在与徐悲鸿纪念馆及其家族基金会策划“往来千载——齐白石、徐悲鸿、张大千”特展时,我们会思考如何展现中国和西方大师的对话,所以找了洛克菲勒艺术基金合作,在次年推出特展“西方艺术大师——洛克菲勒艺术基金收藏展”,让上海的观众们了解同一个时代、不同地区的艺术家群体,是如何成就了艺术,也成就了他们自我的价值。”
震旦博物馆从6000平米扩建至8000平米,黄圣智需要考虑的不仅是展览计划,而是如何让一间民营博物馆可持续地发展——从传统的文物展出发,延伸到东西方近现代艺术和当代艺术。同时,他也开拓了与品牌的合作,策划面向不同人群的艺术项目与公共教育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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震旦博物馆于11月3日开幕的AM NEXT展览“余若婕:x人类的遗迹”。展览多角度地探讨大时代下新技术引发的危机与挑战。
“我们会在周五晚间举办针对儿童的‘博物馆奇妙夜’,包括展览导览和手工坊。周末以讲座为主,涵盖文学、时尚、建筑和设计等主题,会邀请高校的学者来主讲。假期也有专门为家庭打造的夏令营和冬令营。”震旦博物馆为此发行了会员年卡,分层地去经营不同的人群,为博物馆创造了更多可能性,也提升了营收。
黄圣智告诉我们,他的期望是将震旦博物馆打造成一个“立体的艺术场馆”,突破传统博物馆的框架。“其实在西方的语境里,‘Museum’这个词的范畴很大,可以承载的形式很多样。现在上海博物馆也开始举办西方艺术的展览,一个代表案例就是近期非常轰动的埃及文物展。公立博物馆已经开始变化,我们作为民营博物馆,更需要借助商业化的运作,走在前面。”
不局限于传统博物馆的内容与运营形式,让震旦博物馆更加“立体”是黄圣智的心愿。
在他看来,上海的艺术生态非常“热闹”。16年间,黄圣智见证了上海的发展,尤其是文化和艺术行业的勃兴。“上海是一个开放的商业型城市,每周都有各式各样的开幕式和快闪活动,你可以在对的场合、对的时间遇到对的人,然后开启一段有趣的合作。”黄圣智说。
黄圣智认为他的人生其实充满了不确定性,但上海很包容,使他结交了来自五湖四海的朋友。慢慢地,他也在这里找到了人生后半场的定位和步调。
GB
在上海,来博物馆的观众,你觉得有什么不同?
H
上海的观众更能接受、也更愿意探索新鲜且有趣的事物。上海有很丰富的圈层文化,每个圈层都有不同的需求,感兴趣的艺术类型、倾向参加的公共教育活动都不一样,所以我们希望震旦博物馆能够尽可能地多样化,而不是被认定为一个传统的博物馆。
GB
如何看待自己“新上海人”的身份?
H
其实我从没有严格地把自己定义为“哪里人”,在哪座城市生活,我就会融入其中。去理解一座城市的文化、人群和生活方式,实际上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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震旦博物馆的馆藏文物展囊括汉唐时期彩绘陶俑,
古代玉器,元、明、清三代青花瓷器等展品。
GB
在震旦博物馆担任执行馆长之前,你也曾在K11旗下的美术馆工作过,那段经历对你有什么影响?
H
我是2014年到2017年间K11美术馆工作,我们创造了一些在当时很新的“玩法”,最典型的就是将艺术、时尚、设计和生活方式结合在一起。大家现在都在说艺术的跨界和多元化,其实那个时候我们就开始做了。还会把国际上好的展览引入进来,把中国优秀的艺术家带出去。但做这些事需要能够接受的外部环境,上海是最适合的地方。
GB
震旦博物馆是如何通过艺术回馈社会的?
H
在展览之外我们和诸多机构与组织合作策划公益项目,比如为自闭症儿童开设的创作工坊、和流浪动物组织共同举办的展览——这些都是我们回馈社会的方式,艺术就是其中最重要的媒介。
GB
震旦博物馆也经常和国外的美术馆或基金会合作,把海外的优秀艺术带入中国你是如何计划的?
H
以洛克菲勒艺术基金为例,我们比较像“合伙人”,拥有一致的目标,给予对方对等的支持,无论是在资金还是策展上。洛克菲勒家族的艺术收藏非常庞大,我们希望通过更多样化的展览,和他们共同完成藏品的梳理,甚至可以进行一些文创的开发,让艺术品以不同的形式来到中国。当我们共同梳理出一个好的展览,就可以发展成系列展,推广至全国。
GB
你目前在上海的生活状态是怎样的?
H
我是艺术行业的从业者,是执行长(CEO)兼策展人,回到家庭中,我也是两个孩子的父亲,工作之余,我就全身心地投入家庭。虽然忙,但也是要快乐地忙着,而且也希望我的工作能让孩子们以我为荣。
出品
芭莎文化艺术部
Green BAZAAR Lab
总编辑:沙小荔
出品人:董云燕|监制:徐宁
编辑:杜涵茜|撰文:蔡雨彤
摄影:杨燕媛
制片: 帅又琦
妆发:Ivy
制片助理: 童零姜
设计:张晓晨
合作
greenbazaar@trends.com.c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