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姥姥

文化 2024-12-05 00:00 山东

点击蓝字

关注我们

我家先生见过我的姥姥，他读了《我的姥爷》后，说让我写一姊妹篇《我的姥姥》。我说，我在高中时写过了。儿子说，不妨再写一写，让我们看看。好吧，好吧，我心动了。

我姥姥可善良了。有次，她蒸了一锅窝头，回头的工夫，家里的大狗竟抢了两个去吃。在挨饿的年代，人都吃不饱，这狗还来抢。姥姥气不过，就拿鸡毛掸子打它，无奈那狗趴地上不逃，擎着挨打。姥姥心疼地说，这傻狗，跑了不就打不着了嘛，在这儿干受着。她下不去手，就作罢了。

据说，挨饿时，我大姥姥过世了，我大姥爷一个大男人照顾不好孩子。姥姥心疼孩子说，就是多一双筷子、一个碗。她养着这侄子，就和亲儿子一样。

有次，我跟着姥姥去东屋里，她推开门，一脚竟踩死了一只刚出生不久的小老鼠。她立即念阿弥陀佛，说不是故意的。

我小时的假期里，家人有时候会把我送去姥姥家。我大了后想，姥姥一家大概都是怕我去的吧。因为我既不喝菜汤，也不喝糊糊，只喝稀饭，还不吃韭菜。唉，这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恐怕是太难为人了。但他们一大家人都不曾给过我脸色看，没有嫌弃过我。

姥姥给我讲小燕子和青蛙比赛数数，小燕子使劲数12345678,小青蛙轻松张口二五一十呱就数完了。逗得我哈哈大笑。我舅和姥姥还教我绕口令，“南北黑白老婆拄拐巴”“扁担长短”“喇嘛和哑巴”等，那时觉得好有意思，有趣。不停地学着说。

我妗子和我有说不完的话。不但给我洗衣服，还带我赶集买新衣服。

在姥姥家的日子，大家都善待我，日子无忧无虑，特别快乐。

秋天，我会爬到姥姥家的院墙上摘枣吃。他们家有一棵木枣树，结的枣子像一个个小苹果，可惜不甜，青的枣子更不甜。姥姥从不嫌我祸害那些青枣，也不嫌我皮，反而说我像小猴子一样灵巧，很可爱。姥姥从未训过我，也从未说过我重话。当我哭着闹着要回家时，她不是给我糖吃，就是给我蜜三刀吃，哄我听话、乖。有时候我看姥姥皱着眉躺着休息，现在想来，她大概也有不开心的事，但她从未有把情绪带给我过。

姥姥手很巧，八十年代已经流行对襟的新式衣服，那时的裁缝们已少有会做大襟的，姥姥的大襟衣服都是自己做。姥姥从未学过，只是一看就裁出。

在我大概五六岁的时候，姥姥给我做了件棉袄。做工细致，棉絮薄薄的，我穿着特别得劲、舒适，穿得直到边角上都开毛，又短又小，挤不进去，不能穿了。那是我从小到大，所有人给我做的衣服中，我最喜欢的一件。

姥姥还会绣花。她绣的花都是丝线，很油亮，再缀上那金丝，富丽堂皇的。我这么一个乡下小丫头，哪曾见过！我们那儿，我所有见过的人，都是身着灰朴朴的，不是布子的黑白藏青色，就是棉花布或者的纶、的卡、的确良等光面，哪见过她做得这样精工细制的衣服呀。

农村人，去地里一趟，不是泥，就是水，都是讲究结实、耐穿，她不种地，讲究的是品味。

因见过姥姥画的诸多画样，还有绣品。后来，我做鞋垫也自己画上喜欢的花样，绣上花。还会和印象中姥姥绣的对比一下，自觉不及万分之一。这几年，女儿的衣服，看着光面的，我会绣上几朵小花，点缀一下。女儿拾的哥哥的衣服，我也设计上花样，把男装改造成淑女风，女儿有时候就会抱着我亲，说妈妈真神奇，能把一件平淡无奇的衣服变得如此漂亮。我对女儿说，她老姥姥教得好。

2000年夏，工作后，我去看望70多岁的姥姥。姥姥见到我很惊喜，让我坐在床上别动。她颠着小脚穿过院子，到西屋的厨房里把切好的西瓜端给我解暑，又颠着小脚去西屋里做好饭。她喜不自禁，来来回回穿梭，似脚下生风，眼角眉梢都是喜色。给我砸上我爱吃的蒜，切上黄瓜丝凉拌，炒上俩菜，都是我爱吃的，再下好我爱吃的清水面。姥姥最疼爱我了。饭后，她照例会拿出她得意的绣品给我看，我总艳羡不已。

回到河口后，晚上有空，我就经常去宿舍对面的“新美制衣”店里帮忙，想着像姥姥一样，可以把衣服做得精细考究。终究也没有学下来，如今也只能给姑娘的衣服挂个里衬，缝个贴花。如果现在做这些活，姥姥陪在我身边，我们祖孙俩定都会开心。一切也只是幻想，变不成现实，心里有时会装满无限失落和难过。

我上三年级时，姥姥带着我表弟来了。姥姥说我们这儿的水咸，而且还有水根的味道。姥姥家里吃的是机井里的水，那水清冽带着丝丝的甜。于是，我就推着小车，整上两个塑料桶，到邻村西华的北面，推那从水管里放出来的自来水。姥姥特别感动，之后多年想起来都会跟我说一说，孩子真好、真乖、真懂事，那么小就跑几里地外给她推甜水喝。我干了那么多活，我母亲除去不满，还是不满。而姥姥满眼满心都是孩子们的好，我的好。

姥姥姊妹四个，她是她们家的二小姐。老姥爷家里没有男丁，是一家人的遗憾。因此，留给姥姥重男轻女的记忆刻骨铭心。所以，她对她的女儿们极好，从不说重话，也从不打压。虽然只有我不是在姥姥家长大，被姥姥带大，也深觉比不了姥姥对我姐和我哥的感情，可是，姥姥对我也是极好的。我在家的角落里长大，唯有姥姥最能看到我。

上初二时，我实在无法忍受母亲对我的打压。那年冬天正好姥姥来了，我哭着对她老人家说，让她管管她的女儿。姥姥可能真的跟我母亲谈过，我母亲对我的态度从此改变挺大。唉，我真盼着姥姥在我家，我母亲孝顺，照顾姥姥就会无暇顾及我，我的日子能舒心、快乐许多，也不致于初三那年辍学。

上高一时，有次放大周，我坐公交车回家。站台离家有6里路，天似倒过来的黑锅底，大雨即刻就要倾盆而至。我使劲奔跑，还想着如何应对我的母亲，她会不会又嫌弃我下着雨回家？敲门后，开门的竟是姥姥。我和姥姥都惊喜万分，她道，这真是天上掉下元宝来了，小宝贝回来了。母亲也笑意盈盈地从里屋出来。姥姥在，我心一下放在肚子里，似一下收起遇到危险炸起的羽毛和时刻准备应对母亲诘责的铠甲，全身心舒展。又一家人相聚，都开心不已。

人相处，说是经过时间的洗涤，只剩下精华。只是我再如何努力回忆，也想不起姥姥怒目而视、恶语相向过任何人。就算姥爷把我们正在吃饭的桌子掀了，她也仅仅是默默收拾好残局，安慰好惊吓的孩子们。那份淡定从容，那份忍耐大量，入了我的心和骨髓。我从小怯生生的，特别是对着我的父母，更是小心翼翼。可是我一见姥姥，就觉得全身心放松。姥姥从没有一个凌厉的眼神，也没有过高声厉语。姥姥勤快利索，心快嘴也快，说出的都是暖语，让人如沐春风。

我记事起，姥姥50多岁了，所以在我记忆里，她一直是个老人的样子。姥姥是小脚，她常得意地给我看她的三寸金莲。她那时裹着长长的裹脚布，年龄越大，她也随时代的潮流穿上了成品的袜子。她还挺时髦，晚辈买的对襟衣服也穿。

2009年，我结婚。家里的婶子大娘都来了，孩子们也都有一大堆。我像个公主一样，被簇拥在人群中央。可是我多希望姥姥能来送我出嫁，我好希望得到她的祝福。我想，如果她坐在大炕上，我会最心安，会觉得我是这个天下最幸福的新娘，得到了这世间最多、最大、最好的祝福。当时姥姥已是行动不便，她就没有来，这是我今生的遗憾。

2010年春，姥姥跟着我母亲住在老家院子里。8月份时，我带着刚出满月的儿子回去，两位老人欣喜若狂。儿子在那热的大炕上一睡就是八九个小时，可能也是她们给我做得菜汤油水多，儿子吃奶能吃得饱吧。我还是第一次喝了一大碗菜汤呢。

闲时，我给姥姥用酒搓腿，舒筋活血，她特别开心。我母亲只顾着干活，有时会嫌姥姥太粘她，一会儿看不到就喊她。我看孩子不用去干活，就围着姥姥转，跟她聊天说话。身边一老一小，我觉得那是这个世上最美的画面，我觉得幸福到起飞，生活美好。

其实，我特别有依赖感，很想缠着父母，总是愿意跟着他们。可惜我爸脾气不太好，母亲又总是嫌我这不好，那不好，所以我在母亲面前，谨小慎微，小心翼翼，生怕哪句话不对，哪个地方出错，得来一顿批驳。与母亲在一起，很压抑，总是不痛快，闷得慌。试问谁愿意跟一个总嫌弃自己，像个不定时炸弹一样怼自己的人呆在一起呢？真是，亲妈也不行啊。可是我跟姥姥就能聊得开心，越聊得开心，越觉得沉迷，越愿腻在一起，让我走不出她的眼底和温柔，她更有个当母亲的样子。与姥姥越在一起，越觉得在一起的时间短。分开时总有些忧伤涌入心头，觉得难舍。

从姥爷走后，姥姥一直喜欢下跳棋，她说是解闷。家里很多人陪她下，她棋艺也不错，她下起来很认真，却又不在意输赢，总是一笑了之，也不恋战。不似我舅舅和姥爷，俩个有时候，在我半夜醒来时，看着双方是拧紧眉头，冥思苦想，耗着心神。我想，姥姥之所以算长寿，全是因为豁达，心胸宽广，能承一般人不能承受之重。

姥姥去世时，我因产后寒气入内正扎着针。我不顾身体跟着家人去了，北风吹得我落下了偏头疼的毛病。至今也时常发作，我不悔，也无怨，能去送她老人家最后一程，心安。

人总是怕逝去，怕来不及。我有遗憾，等到想过来，能做到，真就来不及了。一晃，姥姥已故十几年。我早学会了开车，去百十里地外的她家也轻而易举。

多想我的姥姥还在这个世上，我还能去看看她。接在身边，享受她的温情软语。

我不愿写姥姥，她老人家在世时写是温暖和爱，去世后写只剩下思念。写时，我的思念如潮水翻涌，胸中如塞了棉花，泪止不住。

不写，她似还在；写了，都是回忆，才知她已远离，一时更加怅然。

（摄影张小蕊）

作者简介：杨玉宁，河口区在职员工，九三学社社员，自幼爱好读书，喜欢写作。愿意用最美的文字歌诵美好的生活。带上善良和感恩，遇见温暖和幸福。

东营微文化：

东营市作协重点扶持文学公众号

东营市首届“十佳正能量自媒体”

平台宗旨：体现人性本真，记录人间百味，传播正能量。

投稿要求：

写好自己的故事，写好身边人的故事，写好家乡的故事。体裁要求为散文，小说，随笔。散文2000字左右，小说5000字左右。拒绝无病呻吟，空洞无物单纯抒情、议论的作品。稿件需原创首发公众号，严禁抄袭拼凑，文责自负。未经允许请勿转载。

投稿邮箱：407258991@qq.com

交流学习：加微信18562013539，进东微群，交流阅读心得及写作方法。

东微编辑部：

顾问：陈谨之鲁北清泉

主编：郝立霞

副主编：何跃文郝立新

编辑：晓娣娟娟茶醉文姐

感谢您点“在看”分享此文～

东营微文化

传承中国传统文化，推送原创文学作品，传播正能量，促进以文会友。用文化修炼心灵，以智慧对话世界，在这里重新发现文化的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