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贡院:科举文化的记忆

文化   2024-12-09 00:01   山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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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踏进金陵秦淮河夫子庙北岸的江南贡院便生出一种特殊的感觉,或满怀敬畏,或春风得意,或望峰息心,或扼腕叹息,或怜悯共情......复杂的情绪一起涌上心头。
我因为编纂《广饶科举人物》,去过多地拜谒与科举文化和科举人物有关的古迹遗址。本区域内及周边地区的广饶明代嘉靖会元李舜臣故居;滨州杜受田故居;无棣的吴式芬故居;桓台的王渔洋故居;博山的赵执信故居;青州古城的冯溥偶园;光绪朝潍县的状元曹鸿勋和王寿彭、青州的赵秉忠故居;山东平原的探花董讷故居。省外地区的河南安阳的崔铣故居;江苏兴化的郑板桥故居;江苏常熟的翁同龢故居等等。通过探访了解了很多书本上不能获得的科举知识,开阔了视野,增添了许多必要的科举望族史料。可以说大受裨益,收获满满,丰富了我科举人物的相关资料,填补了我“科举课题”的某些空白。    
今年春天,正值江南杏花雨季,我又来到江南秦淮河畔的江南贡院探访。这次来的目的很明晰,就是详尽勘察贡院的方位结构与规模,了解当年秀才们答卷的举贡历程。在熙攘的秦淮河夫子庙以北,坐落着曾经出过清朝一半以上的状元的“江南贡院”。一直以来人们只知道秦淮河里流淌的是霓虹金粉,却不知道也有辉煌的举贡笔墨。江南贡院是中国历史上最大的科举考场。春日早上的江南贡院,那么静谧,确切地说有点落寞,似乎成了夫子庙繁华世态中被遗忘的角落。几位情侣漫步在庭院里,庭院清爽而洁净。时近中午昔日氤氲着书香气息的贡院,游人接踵而至。    
随着人流的进程,解说员说:南宋乾道四年(1168),时任健康知府的史正志在南京城东南的秦淮河畔的一隅亲自创建了并不大的考试场所,方便府、县的秀才们考试之用,当时称“健康贡院”,这是江南贡院的雏形。当时规模尚小,仅有房屋110间。然而,随着科举制度的不断发展和士子人数的增多,贡院的规模逐渐扩大。到了清同治年间,江南贡院达到了鼎盛,占地超过30万平方米,号舍多达20644间,加上附属建筑数百间,成为中国古代规模最大的科举考场,被誉为“中国古代官员的摇篮。”    
科举制度,作为中国古代选拔官员的主要制度,自隋朝创立以来,历经唐、宋、元、明、清各朝,历时1300余年。这一制度打破贵族对政权的垄断,使得寒门子弟有机会通过个人奋斗步入仕途,实现个人价值。江南贡院,作为科举制度的重要载体,见证了无数士子的艰辛与辉煌。它是中国科举制度的整体缩影。
据史料记载,江南贡院在明清时期,为全国半数以上的官员提供了摇篮。这里走出了如唐伯虎、郑板桥、吴敬梓、施耐庵、翁同龢、张謇、陈独秀等历史名人。其中,翁同龢更是两代帝师,其学术造诣和仕途成就,无疑为江南贡院增添了无尽的光环。   
江南贡院的兴盛,与明清两朝对科举制度的重视与考生数量增多密不可分。明朝洪武元年(1368年),明太祖朱元璋定都南京后,集乡试、会试皆于南京的江南贡院举行。此后,随着江南地区人文荟萃,参考士子日益增多,明永乐皇帝便没收了附近的官员房舍和祠堂,大举扩建,并加建了“明远楼”作为监考场所。江南贡院的规模逐渐扩大。到了清同治年间,江南贡院已形成一座拥有考生号舍20644间,占地近30多万平方米的与北京的顺天贡院并称“南闱”“北闱”。全国规模最大、影响最广的科举考场。    
院内那座巍峨挺立的明远楼。始建于明嘉靖十三年(1534年),至今已有500多年的历史,是江南贡院的主体建筑,也是中国保留的最古老的一座贡院考场建筑。“明远”二字取自《大学》中“慎终追远,明德归厚”之意,寓意着科举考试要秉持公正、诚信的原则,选拔出品德兼优的人才。明远楼三层四方形,下檐出甍,四面皆窗,是考官发号施令、监考的重要场所。站在明远楼上,可以远眺秦淮灯虹,感受科举文化的深厚底蕴。    
明远楼东西两侧整齐分布着考舍,这些考舍用《千字文》的顺序进行排列,每一间都承载着无数举子的梦想与希望。考生们在这里度过无数个日日夜夜,为心中的理想而拼搏奋斗。    
科举考试,对于古代举子来说,无疑是一场炼狱般的煎熬。考试分为乡试、会试、殿试三级,每一级都需经过严格的选拔和激烈的竞争。乡试是地方考试,在各省城举行,三年一届,考中者为“举人”,第一名称“解元”,第二名至第五名为“经魁”。会试与殿试是皇朝考试,由礼部主持,考中者为“贡士”,再由皇帝亲自御殿复试,决定取舍,即殿试。考中者为进士,殿试第一甲第一名,称“状元”,第二名称“榜眼”,第三名称“探花”。其次是第二甲和第三甲若干人。    
江南贡院的科举考试,是很严格的,到了近乎苛刻的地步。为防止考生徇私舞弊,古人在科举考试的各个环节都制定了严格的规定。考生进入考场要经过三道门的严格检查,如果前两道没查出问题,最后一道发现问题,那么前两道门的工作人员将以玩忽职守治罪。作弊的考生将示众,并革除已有的功名。   
就是在如此严苛的环境下,江南贡院走出了无数流芳百世的清官廉吏。他们以身作则,清正清廉,深受百姓爱戴。如林则徐,他在江南贡院考中举人后,赴京考中进士二甲第四名,由此开始官宦之旅。他曾三次担任江南贡院主考官,制定考场规约十二条,要求考生不许夹带有怀疑的纸条,甚至带来的干粮都必须切开,以防作弊。林则徐的严谨作风和廉洁品质,为江南贡院树立了良好的榜样。    
但是,江南贡院的命运并非一帆风顺。清咸丰三年(1853年),太平军占领南京后,江南贡院乡试被迫停止,考场建筑也遭毁灭性摧毁。直到清同治三年(1864年),曾国藩的湘军攻克南京后,江南贡院才得以重建。    
曾国藩深知江南贡院的重要性,他果断决定立即修复江南贡院,开科取士,纳贤招贡,为朝廷网罗人才。经过多次增扩,江南贡院的规模达到鼎盛时期,成为全国最大的科举考场。这一时期的江南贡院,不仅为朝廷输送了大量人才,更成为科举文化的象征。    
然而,随着时代的变迁,科举制度逐渐走向衰落。1905年(清光绪三十一年),袁世凯、张之洞奏请立停科举,以便推广学堂,咸趋实学。从此,江南贡院便结束它的使命。民国时期秋风萧瑟中的江南贡院已逐渐趋向衰败变得破败不堪。当时的南京国民政府决定拆除贡院,辟为夫子庙市场,只保留明远楼、至公堂、衡鉴堂及少量号舍。这些建筑成为珍贵的历史文物,见证了科举制度的辉煌与衰落。
古代的江南贡院,南大门面临秦淮河。大门外有宽阔的广场,大门东西两侧置有石狮一对和石牌坊两座。牌坊额文为“明经取士”和“为国求贤”,都是出自曾国藩手笔。从中间向前,直通明远楼,前达至公堂,至公堂前有回廊,设木栅栏环绕,东西两侧建有监临、提调、临试、巡察等堂,且自成院落。再往后为戒慎堂,所有与考试有关的官员、职司到此止步。门外有清水池,池上有虹桥,虹桥即为界限,严禁逾越。即使逢中秋节,也只能隔桥祝贺。
置身贡院,仿佛又回到一个久远的、业已消逝的年代。斑驳脱落的砖墙向人们诉说着曾经的辉煌,这里曾经是数万名才情冲天的辫子秀才们共同挥洒才华和挥毫凌志实现抱负的地方。当年文曲星凌驾空中时,也一定曾为这里黑压压的号舍和灵灿灿的才华而惊叹过吧!
贡院里至今还挂着一幅摄于1888年的贡院俯瞰照片。照片中历经沧桑的明远楼高高矗立在秦淮河畔,一排排浩浩荡荡密密麻麻如蚁穴般的号舍,整齐排列在两边场面极为宏大壮观。贡院里还能看到遗留下来的“学字号”“优字号”“仕字号”等号舍。
号舍屋顶盖有黛瓦,每间隔以砖墙,无门。号舍内有两层板桌,白天写字,夜间作床,只能蜷曲而卧,为防止内外串通,徇私舞弊,考生应试期间不得出号舍半步。外围则建有两道高墙,墙上布满荆棘,这也是贡院别称“荆闱“的由来。
在1300多年的科举史上,“科举案”数不胜数,在这些既真既假的案件中,不仅是几个主考官丟了性命,魂断的更有那些已经登榜的举子们。
查史料得知的两例科举案:
下面作以剖析,中国科举制度是备受关注的,其核心是取士,因为它关系到一个国家的治理,选拔各级官吏和处理各种十分繁杂的国家事务的人才。因此对于科举取士,必将是一种充满阴郁和恐怖的制度。名落孙山在举子心里留下的是深深的伤痕,抱怨科举的不公成了落第者宣泄胸中不满的必然。这些落第者聚集在一起形成了一股不可小觑的能量,他们鼓噪起来便构成了一种清议的力量。中国人有一种从众的心理,飞短流长,道听途说。已经足以让考官们百口莫辩,更何况考官们都不廉洁,于是京城里到处都是某考官受贿的传闻。许多科举案正是因落第考生们捕风捉影以讹传讹的流言蜚语上达帝聪,引起龙颜大怒酿成惨烈科举案。
顺治14年江南乡试,顺治帝派方犹、钱开宗主持考试,临行再三告诫不得营私舞弊,二人唯唯。但揭榜后聚居于金陵旅社中的落第考生大为不满,城中到处都是主考官受贿的揭贴。顺治帝闻报大怒,二主考官因此丢了性命。顺治帝将应试者被招来京师,由皇帝亲自命题重考。结果一人文章特优,受到皇帝嘉奖,74人顺利通过,中举有效,24人差强人意,14人落榜,其中有个才子吴兆骞没被通过,被流放宁古塔。
吴兆骞原本是个胆小怕事而有才情的文人。他刚刚在江南贡院结束极度紧张的考试,突然又要在皇帝那挑剔怀疑的眼光下接受复试。他紧张的双手发抖,笔都握不住。此种情形下,怎能将自己平生才学尽情倾吐在那张考卷上呢?他交了白卷。被流放宁古塔后在冰天雪地的宁古塔待了23年,幸赖友人顾贞观救援方得以赎回。此时的他两鬓斑白,垂垂老矣。顾贞观一首怀念友人的《金缕衣》道出了对科举案的惨烈真情。
“季子平安否,
便归来、平安万事,
那堪回首。
行路悠悠谁慰籍,
母老家贫子幼。
记不起,
从前杯酒。
魑魅搏人应见惯,
料输他,
覆雨翻云手。
冰与雪,
周旋久。
泪痕莫滴牛衣透。
数天涯、依然骨肉,
几家能够。
比似红颜多命薄,
更不如今还有。
只绝塞、苦寒难受。
廿载包胥承一诺,
盼乌头、马角终相救。
置此札,
君怀袖。”

吴兆骞是因为胆小交了白卷被当做靶子流放,下面再看看明代才子唐寅的仕途惨烈。
弘治11年秋天,江南风流才子唐伯虎意气风发地走进了江南贡院,他怀着有成竹在胸来的,扬言:“名不显时心不朽,再挑灯光看文章。”他绝顶聪明,所以轻而易举的取得了科举乡试的头名解元。当时的主考官叹道:“一解元不足重唐生也!”此时的唐寅春风得意,写了一首七律《领解后谢主司》:
壮心未官逐憔渔,
泰运咸思备扫除。
剑责百金方折阅,
玉遭三黜忽沽诸。
红绫敢望明年饼,
黄绢深惭此日书。
三策举场非古赋,
上天何以得吹嘘。

他满心以为等待他的是一帆风顺的仕途和施展鸿图的未来,他接下来摔得很惨,美梦惊醒后的痛苦像毒蛇一样缠绕着他,他甚至一生都为此所害。但他也是幸运者,毕竟得过解元,也风光过。殊不知不知有多少人求了一辈子也只是个老秀才。然而有的人最终跳出了这个迷人的陷阱,他们犀利的文采最终成就了他们的美名。
吴承恩,三次乡试三次落榜,却写出彪炳史册的《西游记》。
吴敬梓,榜上无名,后来写出不朽名著《儒林外史》。
陈独秀,乡试落榜,后来成为“五四”运动的领袖。
………
江南贡院,一个全国最大的科举考试场所,科举,一个沉重的话题。“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千钟粟”。只要能进士及第,高中状元,取得功名富贵,就如囊中取物,然而举子要能走到这一步,又谈何容易。
“十年寒窗无人问,一举成名天下知。”科举考试的幸运者毕竟是少数,考中的新进士,华服盛装,披红挂彩,前呼后拥的游示,达官贵人带着养在深闺的小姐们夹在人丛中窥探春风得意的仕宦,为自己寻找东床快婿。这些倒让过惯寂寞寒窗生活的书生们有一种新鲜感和受宠若惊的感觉。在觥筹交错的热闹声中,他们早已淡忘科举的艰辛。
中举后的极度兴奋感也是令人难以忘怀的,唐朝孟郊的一首诗《登科后》:“昔日龌龊不足夸,今朝放荡思无涯。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表达了题名金榜时的张狂。这只是少数人的专利与幸运。有的人满腹经纶,可一辈子都没有这个运气,金榜题名不仅需要才学,所以有人熬白了头,还是名落孙山。但是文人们又没有别的本事,只会读书,无奈,只能被社会唾弃,称为笑柄。孔乙己就是一例。正因为如此,才会有范进中举后的癫狂。他仅仅是高兴得癫狂吗?更多的是心酸。
面对科举身为后来者的我们,匆匆翻阅历史沧桑的一幕,或惊叹,或扼腕,都不重要。科举作为一种选官制度,它能够存在一千多年,一定有它的价值和理由。虽然苛刻了些,呆板了些,至少它是公正的,比“九品中正制”的门阀选拔官吏的制度要进步得多。江南贡院仅仅是它见证了那一段历史,那一种文化,那一种追忆,一种缅怀。一千多年来,随着历史的步伐,它终于卸下沉甸甸的负重,幻化为一段古老的传说和记忆。但是江南人骨子里固有的人类文明基因,耕读的家风遗训,依然生生不息。
改革开放后,政府扩出1000多平方米的遗址,建立了我国唯一反映科举历史的专业博物馆——中国科举博物馆。博物馆不仅展示科举制度的演变历程和科举文化的深厚底蕴,让人们了解了江南贡院的历史发展和面貌。   
江南贡院已成为国家5A级旅游景区,等待着无数游客前来参观。人们在这里可以感受到科举文化的魅力,让人们铭记古代学子的风采和波难。    
走出江南贡院已是中午时分,仿佛穿越时空,回到了那个科举盛行的时代。那些曾经的辉煌与荣耀,那些艰辛与奋斗,那些磨难与悲剧。都在这片土地上留下了深刻的印记。我们要珍惜这份文化遗产,总结教训,审视科举文化的利弊,全面发展文化科学知识,让其在新时代焕发出更加绚丽的光彩。

(摄影  张小蕊)

作者简介:雒漓江,山东广饶人,中国《教育教研》编纂委员会客座编委,中国近现代史史学学会会员,中国林业作家协会会员,山东省作家协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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