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11/ 19
（第264期） 星 期 二
印象红磨坊
萤火汇集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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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8年冬天的一个傍晚，天黑得早，父亲结束了一天的工作后，背上半背米，匆匆赶往渡口，登上了最后一趟渡船。
江风呜呜，河水汤汤。船至对岸渡口坪，天色已暗了下来，父亲三步并作两步加快了脚步。河滩上铺满了高低不平的鹅卵石和深深浅浅的沙子。突然，父亲一个趔趄摔倒在地，背篓里的米撒了一地，他不顾身上的疼痛，双手捧起带着沙土的米，一捧捧放回到背篓里，又踏上了回家的路……
1972年，母亲在津洋口红光小学教书，由于外公被错划为“地主”，母亲被要求返回至原籍地接受贫下中农教育和监督，安排在西寺坪中学任教。当时父亲在县文教局工作，我和兄长随母亲在乡下生活。每到周六下班后，父亲步行十几里地和我们团聚。在父亲心里，那里才是他的家，那里有他的妻子和翘首以盼的一双儿女。
外公住在西寺坪村，这条路也是我们童年时看望外公的必经之路。这条童年走过无数次的小路，承载了我许多童年的记忆，我熟悉它的每一个土坎，每一步石阶，每一块青石板，每一栋老屋。
时光荏苒，这条记忆中的小路无数次在我梦中出现，现如今西寺坪社区通了公路，小路少有人走，但我对这条小路有着特殊的情怀，还是会经常走走这条故乡的路。
坐船过河后，沿着一片柑橘园和菜地间的小路前行，走过一片柳林湾，路边有栋土砌瓦盖的老房子，听说这间房子的主人早年间因拔牙而神经失常，童年的我曾来回无数次打量这瓦房和它的主人。恐怖感使小小的我以极快的速度通过此地。爬上船厂和敬老院这段大坡就是“旭光小学”了，现在学校已经取消了。记得小时候，有一年暑假从学校操场经过，看见有人把两张蛇皮钉在木板上晾晒，当时吓得我飞跑。绕过学校的院墙下坡到如今的“白云口”变电站，拾级而上，进入“杉木冲”。“杉木冲”左右两边是高山，中间地势相对平缓，过去是农业学大寨时集体会战改成的农田，如今干砌的石坎仍保存至今。
从“杉木冲”第一步石阶开始，是一段无人区，风景独好。路边溪水淙淙，清澈见底，走累了，可以在柳荫下歇歇脚，喝点溪水。童年的我们时常在沟里搬螃蟹而误了赶路。这里四季景色皆不同。春天，我从姹紫嫣红的桃花林走过，也从金灿灿的油菜花田穿行。夏天的风吹过青纱帐，玉米叶子沙沙作响。秋天的橘园硕果累累，能嗅着桔香一路前行。正月，我们去外公家拜年，一路玩雪一路快乐地奔跑，心里惦记着外公家的腊香肠。而更多的则是我走不动的时候，赖在原地不走，父母将我背在背上一步一步前行。
走过“杉木冲”，终于看到了一户人家，心里便踏实了许多。走过一段上坡，就是曾家老宅，如今老宅换新居，屋旁的小石井也不见了踪影。走过老合作社（现已拆除）爬上一段上坡就快到了。学校旁边的“林家湾”是一面坡田，过去学生们上体育课，篮球常常顺坡滚到湾底。踏上学校侧门的几步台阶就是中学的操场，当年我和兄长时常坐在学校门口的石阶上，眺望着父亲归来的方向，期盼着一个又一个和父亲团圆的日子。如今操场已建成福利院，教室和宿舍也已拆除改造成农田和公路。学校南边曙光二队的老堰塘已改造得很洋气，只是周围再也看不到绿树翠竹，听不见蛙鸣鸟叫。
母亲在西寺坪中学教书8年，我和兄长在母亲身边一起度过了那段难忘的岁月。如今，我站在曾经的操场边，回忆过往，却只有阵阵的风拂过我的脸。
外公的家就在离学校不远的山坡上，土砌瓦盖的房子里住过四代人，两个舅舅也分别在这个老屋里成家。小时候的我时常抱怨外公家门口那一段长坡，只因当年在山边找到了一股常年不断的泉水，才把房子建在这个村里地势最高的地方。如今老屋早已拆除还田，外公和舅舅的坟茔却还在默默地守护着这方故土。
外公是湖南临湘人，驾船从湖南奔到湖北，在清江边安了家，当了上门女婿。记忆中的外公说着一口我听不懂的湖南话，在繁星闪烁的夏夜，他会给他的外孙们讲他年轻时闯荡江湖的故事，他甚至还会点防身术，几个兄长们都争先恐后地让他传艺，一招一式有板有眼。外公身板硬朗，他年轻时驾船走南闯北，见过大风大浪，也见过所谓的牛鬼蛇神，锻炼出他勇敢无畏、乐观豁达的性格。
我的母亲是家中六个子女中的老大，1956年7月，母亲考取了县一中，而此时，外公远在火烧坪劳动。母亲每个月6块钱的生活费成了阻挡她读书的一道坎儿。七十多岁的太太（母亲的外婆）为了让母亲完成学业，靠着每天给生产队砖瓦厂的工人洗衣服给母亲攒钱，洗一个工人一个月的衣服可以挣五毛钱，一个月每天要洗12个人的衣服才能挣6块钱。寒冬腊月，太太挪动着她的小脚，迎着刺骨的寒风，背着一背篓衣服爬坡回家，在水井边，用她冻僵的手一件一件浆洗，这一洗就是三年。
艰难的岁月，有了亲人的托举，生活便有了希望。
漫步故乡的小路，回望曾经的岁月，思想远在天国的亲人。这是一条通往记忆深处的小路，每次踏上它，记忆的大门便由此打开，它可以带我回到从前，回到我生命的最初。
往事如烟，总会在记忆的角落里舒展开来……
（图片由作者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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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周红云，女，土家族，七零后在职机关干部，湖北宜昌长阳人。喜爱记录生活，也记录心情。写文章就像和自己对话，向自己告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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