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1910期)赵志满 ｜高山顶上的神话（兴山秘境之二）

      兴山县榛子乡是宜昌市最北端的地方，全乡地势平均海拔1300米以上。翻过万福山就进入一条长达20多公里的山冲“平原”。直接通往保康县、郧襄地区。是古时候三峡地区通往陕西、河南的必经之道。在上世纪中叶以前，这条被称为“四十五里侯家坪，不带干粮饿死人”的地方，在兴山人的心目中充满了遥远、高度、诡异、鬼魅氛围，许多的地名与传说和风水联系在一起。这里有白龙潭、天子坟、老院子、八字门、将军寨、板庙、榛子岭、青龙口等诸多故事，神话人物和历史人物搅合在一起，靠读者自己去分解。

       白龙潭，它的神话传说有几个版本，同治版《兴山县志》记载：“白龙潭在县东北，旧传龙化为美男子，娶某氏女僦潭侧居，常就潭浴，适女兄省妹，见大蛇盘旋潭中，惊而号走，水而汹涌，居宅尽毁。”白龙潭静静地躺在层层叠叠的青山之间，与相邻不远的保康县黑龙潭称为孪生兄弟，都是香溪河的发源地。白龙潭四面环山紧围，仅一个豁口进去，走进豁口，顿觉清朗。里面有一个几十亩地面积的小盆地，奇花异草，空气中弥漫着甜甜的香味，盆地中央是绿莹莹的白龙潭，正是这个豁口，恰是一道门槛，给白龙潭增加了神秘感。

      相传，一个美男子看上了高家院子的漂亮姑娘，自愿上门做婿，每日从这豁口进出，并叮嘱妻子送餐时，千万莫进去，他只需一百天就可以把里面房子建成宫殿一样。到九十九天，妻子心想，明日就是一百天了，进去看看夫君建的房子也无妨，就提着花篮直接从豁口进去了。进去后，四周寂静，鸟儿无声，她没有看见宫殿般的房子，看见的是一条白龙正在水潭上盘旋飞舞。她一声颤抖地惊叫，昏倒在水潭边上。白龙也受到惊吓，倏地一下钻入潭中无影无踪。晚上姑娘家的人找到了她，把人抬了回去。第二天，这个姑娘醒来告诉父母，她梦见夫君来告诉她：“我本是东海龙王的子孙，因为喜欢你而留在高高的青山之上，但我必须打通和龙宫的通道。刚完工，让娘子受到了惊吓。既然娘子知道了我的身份，也就不隐瞒你和爹娘了。三日后，你和爹娘到水潭边上，我接你们到东海龙宫享受荣华富贵。”一家人听后半信半疑，请来一个风水先生来看白龙潭，没想到这个风水先生进了豁口，眼睛就突然刺痛，连忙捂上双眼退了出来，告诉这个姑娘家人：“真正的龙水风地看不得，看了眼睛要瞎。三天后，你们一家人到水潭边就行了。”到了第三天，姑娘带着爹娘来到平静如镜的水潭边上，突然潭水汹涌，卷起层层波涛，走出一个明眸皓齿、唇红齿白、风流倜傥的翩翩美男子。在仙鼓声乐中，他走上岸扶起姑娘一家人，款款走进水潭，慢慢消失在水的中央。

      享受荣华富贵的姑娘没有忘记家乡，每当白龙潭周边的乡亲，家里有婚丧嫁娶等事，带上香烛到白龙潭边祷告一下，第二天就可得到应有尽有的器具和诸物。但约定归还到白龙潭不远处的山洞中，人离开后不可回头张望。几百年一直这样，可是有一个找不到女人的男人，听说来收器具诸物，都是龙宫天仙般的使女，就打上了坏主意，决意抓一个给自己当女人。他悄然埋藏在山洞的树丛中，果然有几个飘若惊鸿、婉若游龙的仙女来收东西。他神不知鬼不觉猛然地抱住了一个，没有想到天空突然一声惊雷，仙女和器具都消失得无影无踪，水潭一阵波涛汹涌翻滚，浪花四溅，重新归于平静。而这个男子被雷击后全身上下黑黢黢的似木炭一样，倒在白龙潭边上的草丛里，谁也不敢靠近他。从此，这里的人带上香炉再三祷告，也无任何器具和诸物来帮助乡亲们了。现在白龙潭的水量面积一年一年地在缩小。

      高家天子万万年  同治版《兴山县志》记载：“高家院即高鸡寨，旧设巡检防守，中有洗马池，俗传昔有高氏负隅，寨内洗马池于此，故名。”光绪版《兴山县志》载：“高家院（白龙潭旁），又名老院子，即高鸡寨。明季诸生高维远、高玉铉起义擒伪官，结寨保众。相传院中洗马池为高氏洗马处。”高家院（老院子）在兴山与保康县的边界上，地理位置十分重要，历为兵家必争之地。乱世出英雄，这里有明末时期的高家“八字楼”“ 天子坟”“ 将军寨”“竹人竹马”“高家天子万万年”的神话传说，虽虚无缥缈，但和高家院子的两个真实人物分隔不开。

      高维远、高玉铉，光绪版《兴山县志. 人物》载：“高维远，邑诸生。崇祯甲申（1644）京师陷，伪官临县。维远起义擒之，弘光立，以功授副使。顺治三年（1646）李赤心、高必正等窜兴山，举家陷贼殉难。祀乡贤。子士凯，国朝康熙中岁贡，有学行。邑人杨天青撰有高世家传说”。“高玉铉，维远族子，明诸生。顺治癸巳（1653）巨贼李来亨据邑境，玉铉结寨，声罪致讨檄，内有以弑君蠧民之贼，滥膺上公之爵等语，贼怒，攻破其寨，不屈死，祀乡贤。”

      高氏一门忠烈，兴山县明末清初那场战乱中，高维远的岳父简而可，在远安被农民军所杀，妻子女儿被逼跳岩身亡。他与大顺农民军有着血海深仇，组织义军捉拿了大顺政权派来的县官，保境安民。大顺军李过、高必正联明抗清，荆州战役失败，溃退兴山时，遭到高维远的地方武装抵抗。高维远带部占据将军寨坚守，被大顺农民军攻破，高维远遇害。族子高玉铉扛起大旗，联合兴山、保康、远安各个山寨，结寨自保，保护民众。1652年李来亨占据兴山时，高玉铉在榛子一带坚持抵抗，并历数大顺军犯下的滔天罪行，集结武装传檄讨伐。李来亨攻破高玉铉的各个山寨，高玉铉坚不投降，战死。后世人们认为高维远、高玉铉二人是忠义之士，把他们两个人收入乡贤祠祭祀。

      据地方志的记载，位于兴山榛子的高氏家族，在明末清初时期，是一个拥有武装势力的大家族；是一个割据一方，振臂疾呼，四方响应的大家族。几百年后，烟云散去，高家园子留下了许多历史地名和神话传说。告诉我们这里的血性男儿，勇于担当，负重前行，血战沙场，具有“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不屑个人得失的豪情壮志；俱有那种“相看白刃血纷纷，死节从来岂顾勋。”视死如归的豪迈精神。当我们怀着崇敬的心情，去高山之巅，探究先辈们这种精神来源时，得到的仍是大山深处最神秘解读，与这个地方的“风水”关系扯不清楚。而且这个传说故事，令人失望沮丧。

      据说：“高家天子万万年”这处风水宝地，是被一个十分有本领的风水先生从这里路过发现的。这个风水先生破译了大自然密码，喜形于色，抑制不住内心的狂乱，在高员外家中几杯苞谷酒喝下去，手舞足蹈、喋喋不休，这让高员外十分意外地惊喜，央求这个风水先生把“龙脉”正处告诉他。高员外的这个请求，让风水先生突然冷静下来，但前面的话他又收不回去了。只得对高员外实话实说：“告诉了龙脉正穴，我的双眼会失明，后半生就无依无靠了！”高员外马上信誓旦旦地拍胸保证：“只要先生告诉了高某人，高某人担保先生荣华富贵、锦绣生活，饭来张口，衣来伸手，妻妾美女任你挑，金银财宝任你用。”高员外一片赤诚，热滚滚的表态，让这个风水先生怦然心动，心生贪念了，但仍佯装沉默，在高家园子住下来了。

      他其实在观察高员外的为人和品德，没有想到高员外对他既不强迫又不责怪，天天让这个风水先生享受荣华富贵、锦绣生活，美女伺候。三天一大宴，二日一小宴，满足风水先生提出的任何要求，风水先生失去了警觉。为享受高员外给他的许诺，在一个风雨雷电相交之夜，他把这处龙穴位置告诉了高员外。果不然，这个风水先生的双眼突然失明了。高员外按风水先生的交代，在龙穴位置，四周种下了一大片竹林。可是高员外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却要处死这个双目失明的瞎子，风水先生知道贪念害了自己，下辈子只能变马变驴来宽恕自己。这个念头让他又获得了一线生机，他指着磨坊的驴子对高员外说：我已经是个双目失明的废物，充其能力只能和那只戴眼罩的驴子一样拉磨推面。你就饶恕我的性命，让我变成那头驴给你拉磨推面吧。高员外沉思了一会儿，料想这个瞎子也掀不起什么大浪了，就让他在此拉磨吧，还可以节省一匹牲口下来，答应了这个瞎子的请求。

      三年后，这个瞎子在磨坊脱离了人形。从远处看就是一只瘦驴拉着沉重的石碾在推磨。但他突然在江湖的消失，让他的家人和高徒们十分焦急，他们踏遍全国各地的千山万水在努力寻找。一个骄阳似火的日子，高山顶上却凉风习习。从四川青城山出发的高徒，一路跋山涉水、口渴难耐，从远处看见了这个磨坊，走过来想寻找水喝，高徒的乡音，让这个瞎子捕捉到生命的希望。他一把瘦骨嶙峋的双手紧紧地搂住高徒泣不出声，受惊吓的徒弟认出了已无人形的师傅，心中十分惊骇。他正欲呼叫，被师傅紧紧地捂住了嘴，告诉他：“千万莫声张，尽快离去，在某天某夜，狂风暴雨子时候，准备一根三丈三尺长的桐树桩，顺龙穴位置打埋下去，一边打桩，一边用桐油灌桩，一边挽伏龙诀咒语：“高家天子万万年，千年桐树万年桩。竹人竹马百万众，草莽胎死在腹中。然后用利刃尽力把竹林削断。”徒弟明白了一切，马上转身离去。果然，几天后，狂风暴雨骤起，徒弟按师傅的交代一一做实。风雨过后被斩断的竹子上每一节都有人马图像，有的已经骑上马背，更多的还在地上，但手上都握着武器。高员外在狂风暴雨后看到竹林全部被毁，十分震惊地到磨坊找风水先生，这个盲人已经悬梁自尽了。碾石上留下三个血迹大字，“贪、贪、贪”！高员外突然疯狂起来，一阵狂舞乱叫，口吐鲜血倒地而亡。

      听完“高家天子万万年”这个传说故事，凝视着高山顶上葱茏苍翠如水洗过一样洁净靓丽的高家院子，心中产生一种难言的滋味。不知道那个发疯倒地的高员外和高维远、高玉铉有过什么关系？如果高维远和高玉弦拥有了竹人竹马的势力，是否也会似李自成一样进入北京城，在大成殿宣告“高家天子万万年”呢？唉，为什么兴山人总把悲欢离合、英雄辈出的故事归宿到秘境的风水之上！

       （图片由作者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