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11/ 05
（第252期） 星 期 二
印象红磨坊
萤火汇集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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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生命里已经淌过许多个秋天，可我总是捉摸不透，秋打何时来，从何处而至，什么时候溜走？始于一束微凉的晨风，或者一片曼舞的黄叶？终于枯草上的凝霜，或是一场意外的初雪？一切都浑然不觉！这个唤作秋的季节，如同一位神秘的女子，扑朔迷离，欲说还休。
好在有节令为证，撕掉立秋的日历，大约便可称作秋天了。
切莫心急！好似一台期待许久的大戏，明明舞台的灯光已经暗了下去，尖叫和掌声也在不断响起，大幕却迟迟不肯拉开，秋天的倩影躲在厚重的幕布后面，羞羞答答，犹抱琵琶半遮面，让人们等待得格外焦灼，又充满着无限的遐想。
秋之大幕徐徐拉开，二十四个秋老虎次第登场，算是打个闹台，烘托一下气氛。既然唤作秋老虎，显然少了些下山猛虎的凌厉之势，但老虎的余威尚存，它们装扮成一副夏日的面孔，热情似火地施展出一套拳脚来，它们似乎有着无限充沛的精力，以狠毒的日头为道具，把大地炙烤得毛焦火辣。秋老虎欢腾到夜间，也有些倦了，准备打个盹儿，热度也偷偷地减去几分，疲惫不堪的人们借机沉沉睡去。
历来有“春困秋乏”之说，大约是拜昼夜温差变化所赐，这样的时节是极易犯迷糊的，万物生灵，莫不如此。蝉从最初兴奋的叫唤着“胡子挂起”，聒噪了一整个夏天，终于疲倦了，夏蝉变成秋蝉，只是在日落时分，聚集在林间，高一句低一句的合唱一阵子，打算向这个季节告别。聪明的狗，则是找一处浓荫下卧定，伸了舌头，懒洋洋地喘息着，眼睛也懒得睁一下，日头移动，它也挪动，再寻一处舒适的场所。懒惰的猫，除了叫唤着出来找些吃食，一律躲在某个安静的角落里，呼呼大睡。猪自是不必说的，匆匆吃掉主人提供的吃食，也懒得在圈舍里多走几步，直接躺身睡下，在猪的生活字典里，只有吃睡二字，若再多一两字，必是困乏，它们还来不及思考猪生的意义，就草草结束了一生，二师兄的生命意义，摆在人类的餐桌上。当然也有视猪为神灵的宗教徒，不仅不食其肉体，而且绝不允许对其有丝毫亵渎，这是对生命最原始的尊重。莫言先生的《生死疲劳》里，第三次投胎为猪的“猪十六”，是一头勇敢、智慧而又浪漫的猪，这大概寄托了太多人类的情感。较之人眼中的动物，真正能体会到“乏”的正是他们自身，这种疲乏部分源自天气和季节，更主要是劳累作用于人体所致。尚在哄着进食的幼儿，前一秒还在张口吃东西，后一秒已进入梦乡，他们可能是真的疲乏，只是一种不知不觉的状态。那些劳动量超了负荷的农民或工地民工，屁股一挨着椅子，睡神马上召见，这种疲乏之后的小憩，显然是极快活的。
迷迷糊糊之中，秋姑娘的曼妙身姿舒展开来。立秋、处暑、白露、秋分、寒露、霜降，这些节气是属于秋的盛典，她要尽情演绎她的唯美和风情，她要用她的美去陶醉世间万物，叫人迷恋，愿她留下，盼她再来。
秋的脚步一点儿也不慌张，娉娉袅袅，轻手轻脚的，生怕打搅了人们，娴静之中带着优雅，全然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她不似春那般繁花似锦和娇艳欲滴，也不似夏那般热情浓烈和粗犷恣肆，更不似冬那般凌厉肃杀和惊心动魄，她是凭着气质来吸引人的。农家小院的菜畦里，辣椒由青变紫，由紫而红，某条隐藏在宽大叶子下的南瓜，从落蕊变成拳头大小，再膨胀成大块头，皮肤发黄变硬，直到茎叶枯萎，才会被猛然发现。泉水奔涌的溪沟里，已经瘦出了各种形状的石头，光屁股的孩子可以放心地戏耍而免遭父母的责骂。远山之上，几棵早熟且懂风情的树，早早将叶子换成了红色，继而又换作金黄色，夹杂在一片葱茏之中，格外惹眼，它们的先知先觉，令人迷惑不解。
秋的体态愈加成熟和丰腴，着实令人着迷。大片的玉米地里，齐腰以下的六七片叶子已经由青转黄、尺把长的玉米棒子鼓鼓囊囊的，头顶上的龙须从粉嫩变成了乌黑，它们从春天出发，经过了无数次风雨的洗礼，承蒙辛勤汗水和阳光雨露的滋养，已经历练成了坚强的战士，它们要用丰熟去回报给予其生命的大地和勤劳的主人。沉甸甸的稻穗在阳光下闪闪发光，这本是它们最自豪的季节，但它们并不扬起高傲的头颅，而是保持着谦逊的姿态，如同精心栽培它们的农人一样，低调，内敛，朴实无华。已经多次馋哭小孩子的瓜果，也羞红着脸，它们不再青涩，变得落落大方起来，浑身长满芒刺的板栗苞，也咧嘴笑开了，时不时丢下一颗，给过路的行人一个小惊喜。
“一叶知秋”是智者的聪慧，非愚钝之人能够悟透，但细心贤惠的女主人却是能敏锐察觉的，她们心中装着孩子和老人，入夜浅睡，常常被一两声轻微的咳嗽惊醒，马上披衣起床，为孩子和老人掖好被角，并轻声责怪道，这气温变化得快，稍不注意就会受凉呢。凌晨挥舞着扫帚的环卫工人是最有感触的，落叶一日多出一日，他们口中哈着热气，动作越来越快，要赶在黎明到来之前，将落叶清扫干净。夕阳下的屋前老树下，坐在摇椅上的老人眯着眼，身上多搭了一条毛巾，已经破损的芭蕉扇在老人干枯的右手上有气无力地摇晃着，或许是在驱赶蚊虫，也许是邀来一丝微风，忠诚的老狗卧在老人的脚边，眼神和老人一样浑浊，这对老朋友各自回味着年轻时的岁月，咀嚼着如烟往事，直至夜幕降临。
秋天是个包容的季节，大多数人后知后觉，着装清凉，也有人异常警觉，早早添上夹衫。有人忙着健身，管理身材，也有人变着法做美食，贴秋膘。
名家丰子恺先生有一篇名为《人生三十即是秋》的文章，标题有些吓人，却一语道破人生至理。
人生四季，秋季毫无疑问是最耐人寻味的。古有“三十而立”之训，年长者也常以“不到三十不知三十”告诫年轻人，可见这个时间节点对人生的重要意义。倘若以三十岁作为人生季节的分界线，在人一辈子中，大把时间将在秋季度过，这个季节意味着成熟，承载着责任，彰显着华美，沉淀着阅历，人生的诸般况味，将在这个稍显漫长的季节里演绎得淋漓尽致。
我们不难发现，身边总有些人从容不迫的走过人生秋季，岁月更迭，容颜不改，优雅地步入暮年。也有人匆匆划过人生之秋，常叫人遗憾和嗟叹。
敏感的诗人难免会发出“秋天是最短的季节”的感慨，或许是因为她太过美好，来不及细品，根本享用不够！对于思乡的游子，秋天大概会成为他们怀乡的理由，尤其是头顶中秋明月，不见故乡亲人的那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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覃德兵，书生一枚，教书为生，偶成散章，贻笑大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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