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神

文摘   2024-07-23 12:48   江苏  

布面油画   70*100

 

(海神叫禺猇,是黄帝的儿子。住在东海。海神的儿子叫禺强,又叫玄冥,是冬神,同时又是北海之神、北风之神和瘟疫之神。我们完全可以想象他们的法力与权力。他们的作为隐隐约约地写在《山海经》上。这是我写给海神的诗。并不为讨他的喜欢。画也是献给他的,同样,并非为了让他欢喜。)


(油画局部)


只有大海

没有一滴水和另一滴水

只有汇入大海的细流

没有一群人和另一群人


成为海水的水滴

只能是咸的,像火一样

只能是毁灭一切的力量

只能咆哮

海水中没有一群和另一群人的

温情、欢乐和悲伤

只有坚定的麻木

大海张口吞下

一群和另一群人的眼泪

在黑暗的深渊中反刍着

化为无边无际有毒的乳汁

它用人类的苦涩

养育着怪物


在海沟深处的宫殿里,海神

藏着从每一个村庄掠来的灵魂

每一个人都长出了能在水里呼吸的鳃

和一条优美的尾巴

像鱼一样

他们告别了天空、森林和

曾经翻滚着麦浪的大地

他们以苦涩与咸味为生

除此而外,别无所有

他们甚至忘记了这是自己的眼泪

他们喂养着自己以及海神

神色庄严,充满着虔诚


离大海很远的村庄也一一枯萎了

连坟墓都被曾经的海水抹平

所有的大山都成了孤岛

(即便海水已经退去)

没有鸽子

没有停泊的方舟

只有充满着盐碱味的荒凉

只有杂草和某种动物的累累白骨

河流干涸了

没有一滴水和另一滴水


海神甚至不需要欢呼,只要沉默

当人们不敢提及他的名字的时候

人们同时忘记了自己的名字

于是,大海再也没有了堤岸

天空之下,只有大海

甚至,天空也只是大海的镜子

是大海的另一个面孔

至高无上的海神

因为针刺一般的孤独

变得更加愤怒

他喘息着,伸出飓风的手

把所有能照见他面容的镜子

砸得粉碎

他甚至憎恨自己,如同他憎恨每一滴水

被泪水喂大的海神

有着巨大无边的恐惧


没有大海

只有一滴和另一滴眼泪

赋渔的文字
申赋渔,作家。著有《匠人》《半夏河》《一个一个人》《寂静的巴黎》《诸神的踪迹》《君子的春秋》《战国的星空》等十余部作品。多部作品被译为法、英、日、韩等语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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