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头

文摘   文化   2024-06-25 12:24   江苏  

(布面,丙烯,70*100cm)

(有时候,写完一篇文章,觉得意犹未尽,很不甘心。辗转反侧,直到写出一首诗,心里才终于觉得满足。就像爬到山顶上,终于喊出了憋在心里的一声长长的“哎——”。什么都没说,意思都在里面。)


每一块石头

都无法主宰自己的命运

冷漠无情地

被抛在时间的河流里

像一条条日渐长大继而衰老的鱼

缓慢地沉入荒凉的水底

被另一群鱼儿啃食着

只留下骨头


光着身子的孩童

捞出了我,从岁月的泥沙中

捞出这块螺贝寄居的石头

当成唯一的玩具

路过的行人劈手夺去

一边嘲笑着孩子的哭泣

一边把我使劲地投出

打瞎了鸟的眼睛

在天空之上

留下一条擦不掉的黑线


威严的帝王,他们穿梭在每一个时空

用琥珀,御用的黄色封印

把飞行中的石头,和一只

正在抻开翅膀的蝴蝶

裹在一起,一只宁可死去的蝴蝶

强迫我们相爱

为了创造一个漂亮的童话

伟大的不朽者

不惜花上一万年埋葬一万只蝴蝶

和一万个孩子的玩具


少年,长大了的孩子

把我挂在赤裸的胸前

用姑娘送他的红绳

穿过我的头颅

他们因为爱那只蝴蝶而痛恨我

他们因为痛恨所不知道的

而奔赴战场

弹片,被不朽的童话烧红的雨

弄脏了少年的脸

他们是如此的勇猛、美丽和鲁莽

躺在肮脏的泥土里

成为大地的琥珀

和另一个谎言


独眼的巨人,被埋在地狱中的

铁匠、愤怒者和无辜的罪人

他在大地的深处锻造着耀眼的雷电

他将撕破巨大的黑暗

向永恒的帝王复仇

他从人类荒诞无知的死亡中

捡起了我,他最后的一块石头

看到了无可奈何的悲伤

他没有投在提坦神的脸上

而是扔向了夜空

他把我悬挂在那里

作为他的另一只眼睛


如此

他可以凝望黑暗

而不用在黑暗中凝望

                               2024.3.2于巴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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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赋渔,中国作家,现居巴黎。1996年毕业于南京大学中文系。后从事记者工作二十年。2016年赴法国巴黎专事写作。著有“个人史三部曲”《匠人》《半夏河》《一个一个人》;“中国人的历史”《诸神的踪迹》《君子的春秋》《战国的星空》;非虚构文学《寂静的巴黎》《一只山雀总会懂另一只山雀》《不哭》《逝者如渡渡》《光阴》等,作品先后被法国Albin Michel,美国Astra Publishing House,日本アストラハウス,韩国청림출판等出版社翻译出版。2023年,其作品被日内瓦大学汉学系选用为硕士研究生教材。

赋渔的文字
申赋渔,作家。著有《匠人》《半夏河》《一个一个人》《寂静的巴黎》《诸神的踪迹》《君子的春秋》《战国的星空》等十余部作品。多部作品被译为法、英、日、韩等语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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