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好消息是我把美国作家亚当·霍赫希尔德的《利奥波德国王的鬼魂》看完了，收获颇多，对比利时这个“小国”20世纪初的海外殖民地有了进一步的了解；坏消息是我当年在比利时的时候，并没有太多关注比利时王室的这些建筑，特别是特尔菲伦这个有宏大“非洲宫”的地方，只是很粗线条地逛了下外观，真是太可惜了。今天借着写特尔菲伦的文，聊聊我从书里看了些什么。![]()
▲特尔菲伦非洲宫
先从比利时王室说起，1830年比利时脱离荷兰建国，到1831年7月才确立了利奥波德一世成为比利时国王。欧洲给一个国家安一个国王这件事其实也蛮有意思，这个国王不必出生于这个国家，也无需和这个国家有着任何联系，他只要是个根正苗红的蓝血贵族，而且为了平衡各国利益，不能和其他国家有着太亲密的血缘关系。
![]()
▲特尔菲伦非洲宫的王冠石雕
在这些大条件之下，萨克森-科堡-哥达家族（Sachsen-Coburg und Gotha）的利奥波德王子成为了比利时的国王。这个家族其实很不简单，它源自德国，家族成员先后成为了比利时、葡萄牙、保加利亚和英国的国王。利奥波德一世促成了自己的姐姐和当时的英国王子爱德华的婚姻，他们的女儿维多利亚一世成为了英国历史上在位时间第二长的君主，也是传说中的“欧洲祖母”。所以，比利时的第一任国王正是英国维多利亚女王的舅舅。
![]()
▲特尔菲伦非洲宫前的大草坪
我第一次去布鲁塞尔的时候，就觉得这个城市有些许的狭窄拥挤，市中心的布鲁塞尔王宫虽然看上去气势磅礴，但和欧洲大部分王室一样，国王其实都不经常住在首都的王宫里，比利时从第二任国王利奥波德二世开始，就住在布鲁塞尔郊外的拉肯庄园。特尔菲伦位于布鲁塞尔郊外15公里左右的地方，这座如今被叫做“非洲博物馆”的庞大建筑，也是利奥波德二世拿着从刚果攫取的巨额利润，大兴土木中的一个瞩目的成果。![]()
▲布鲁塞尔的王宫
利奥波德二世在他父亲病逝后继承了比利时王位，即位之初这位国王还很嫌弃这个既不富有，又不辽阔，还处于“夹心饼干”地位的小国家。但不满归不满，这位国王并没有怨天尤人，而是开始着手搞自己的事业。他先是和隔壁奥地利联姻，他自己迎娶了奥地利女大公玛丽·亨利埃特，并且把自己的妹妹夏洛特公主嫁给了奥地利的马克西米利安大公。只可惜他和玛丽的感情一直不融洽，她妹妹的丈夫莫名其妙地担任了墨西哥傀儡国王之后被杀，夏洛特回到欧洲，但精神失了常。![]()
▲特尔菲伦的花园
在联姻之外，不满于比利时国土狭小的利奥波德二世，把眼光投向了彼时欧美探险家们钟爱的那片未知的土地—撒哈拉沙漠以南的非洲。虽然利奥波德二世给刚果带去了难以磨灭的记忆，但从运筹帷幄上来说，这位国王很像一位跨国公司的CEO，颇具经营头脑。他先是赞助了横穿非洲的英国裔美国探险家亨利·莫顿·斯坦利，然后打着“人道主义”的大旗，渐渐地把相当于比利时领土面积76倍，非洲大陆1/13的面积的领土变成了自己的私人产业。![]()
▲利奥波德二世（图片来自网络）
刚果给比利时带来的利润主要来自于象牙与橡胶。1888年邓洛普为他儿子的自行车发明了一种充气轮胎，三年后这种轮胎被应用在了汽车上。汽车轮胎需要大量的橡胶，橡胶需要大量劳动力进行采集。在刚果的橡胶采集是采用“强迫劳动”的形式进行的，鞭打、胁迫、砍手、割鼻、屠杀都是经常采用的手段，直到一位利物浦船公司的职员莫雷尔发现，他为雇主收集的数字与刚果独立邦向公众公布的数字并不相符。![]()
▲利物浦的国际奴隶制博物馆
莫雷尔供职的利物浦船公司与利奥波德二世在刚果的统治集团签署了运送所有往来于欧洲与刚果之间货物的协议。他发现他所供职的公司，从刚果运往欧洲的是象牙和橡胶，但从欧洲运往刚果的并不是对应的报酬，而是数量可观的枪支和弹药，这样的贸易并不对等，有人轻松地从中拿走了一笔可观的利润，这样的运作就是典型的“奴隶制”。![]()
▲利物浦的国际奴隶制博物馆
莫雷尔和一群秉承着英国高尚人道主义运动传统的人士（包括马克·吐温，柯南·道尔等名人），与利奥波德二世进行了旷日持久的较量，利奥波德二世不仅仅在攫取惊人利润方面善于运筹帷幄，在掌控媒体，操纵舆论导向方面也是一把好手。双方分别运用着自己的影响力，在欧洲和美国的各大媒体上大打舆论战，直到1908年比利时政府承担了巨额债务，从利奥波德二世手中接过了这片曾经属于国王的私人产业。国王本来打算把刚果作为自己的遗产赠送给比利时政府，虽然时间提前，但一年后国王也就去世了。![]()
▲特尔菲伦的花园
在1880年到1920年间，刚果人口减少了一千万，约占刚果总人口的一半，据推测利奥波德二世从刚果赚取的利润在当时约有2.2亿法郎，约合今天的11亿美元。所以也就不难理解，为何利奥波德二世喜欢在比利时各地大兴土木，建造各种大型工程，在这座宏伟的非洲宫之外，布鲁塞尔的那座纪念比利时独立50周年的五十年宫中的巨型凯旋门也是他出资建造的。![]()
▲布鲁塞尔五十年宫的凯旋门
1897年，世博会在布鲁塞尔召开，利奥波德二世在如今非洲宫的所在地，像展示动物一样，展示了一个刚果的村落，其中包括60名刚果的原住民。这些人作为世博会的“展品”，被来自各地的人参观，彰显着比利时在刚果进行的“人道主义”活动，但这些原住民中有7人死在了展览中。利奥波德二世把非洲宫视作展示他在刚果殖民成果的好地方，世博会之后的1898年他就把这里变成了一个刚果博物馆。![]()
▲非洲宫
随着利奥波德二世从刚果攫取的东西越来越多，原先的场地很快就容纳不下他的收藏，他请来了巴黎小皇宫的设计者查尔斯为他设计扩建这座博物馆。当时对这个综合体的规划是一座刚果博物馆，一间国际学校，一间会议中心，一座车站，一间中国风格庭院，外加一个体育中心，所有的建筑支出都来自利奥波德二世从刚果获得的利润。可惜国王并没有看到工程完工的那天，1910年他的继任者，侄子阿尔贝一世为博物馆揭幕。![]()
▲非洲宫
利奥波德二世当年把刚果交接给比利时政府的时候，烧毁了许多原始资料，比利时政府持有的部分资料，也是直到上世纪80年代方才对外公布。这些零碎的资料，加上一些亲历者的记录，能拼凑出的那些已经触目惊心。所以说比利时这些宏伟的建筑都是建筑在刚果那些强迫劳动产出的象牙与橡胶之上，一点也不夸张。想当年我来非洲宫，主要是看这宏伟的建筑和漂亮的花园，但如今知道了这段历史之后，果然意义就不那么一样了。![]()
▲非洲宫前的雕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