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有一阵子没写国内的内容了，在我想不出下一篇比利时写哪里的时候，来聊聊洛阳吧。我在2021年方才第一次造访了洛阳，在这座宝藏城市停留了四天，匆匆打卡了城中及周边一些著名的“景点”，比如龙门石窟，比如二里头。那五月末的几天，洛阳城中让我印象深刻的除了35度的高温之外，就是这座“中国第一座寺庙”，1961年的第一批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白马寺。![]()
▲洛阳白马寺
洛阳城的叙事太为宏大，几千年层层叠叠的历史堆积，让这里的故事丰富到读也读不完。我原本以为白马寺建立之时的“东汉”是第一个定都在洛阳的朝代，其实并不是。东周时期，周平王迁都洛邑，标志着东周的开始。所以如今在洛阳市中心，才会有那个“天子驾六”的博物馆。洛阳和西安一样，造房子修地铁，掘地三尺之后，最忙的总是文物局，2002年的城市建设在此发现了亚字型大墓，车马坑中六匹马拉车的出土也印证了历史文献上的记载，说明这里是周天子的墓。但最终为了城市的发展，只挖掘了这个车马陪葬坑，建造了一个小博物馆，其他地方回填之后开始市政建设，成为考古界至今的遗憾。![]()
▲洛阳“天子驾六”博物馆
且不说考古的遗憾，来看看白马寺吧。“白马寺”这个名字的出现，在东汉明帝永平年间（公元58年-75年）。东汉自光武帝刘秀在公元25年定都洛阳之后，到明帝时刚刚过去不到三十年。汉明帝刘庄是光武帝刘秀的第四个儿子，生母是刘秀的原配妻子皇后阴丽华，公元57年正式继位。![]()
▲洛阳白马寺
佛教作为原生于印度的宗教，何时传入中国至今没有确凿的定论，但有着“伊存授经说”与“永平求法说”两种得到较多公认的说法。提到“伊存授经说”的是《三国志·魏书东夷传》中的一处注释所引用的《魏略·西戎传》，《魏略》这本书现已不存，它留下的痕迹只有其他书的引用。《三国志·魏书东夷传》就引用了《魏略》中的如下记载：“天竺有神人，名沙律，昔汉哀帝元寿元年，博士弟子景卢受大月氏王使者伊存口授《浮屠经》曰复立者其人也。”![]()
▲洛阳白马寺
所以这句话该怎么理解？首先时间是汉哀帝元寿元年；其次人物有“沙律”、“景卢”和“大月氏王使者伊存”三个；最后事件是“口授《浮屠经》”。略微翻译下，就是在公元前2年，西域大月氏国的使臣伊存来到长安，向景卢口授了《浮屠经》，讲述了佛陀其人。《浮屠经》虽然并不是一部严格意义上的佛经，但也记载了不少的佛教常识。其中“沙律”可能是佛陀弟子舍利弗的音译，“复立”可能是“复豆”的错写，也就是“佛陀”（Buddha）的音译。所以这个事件，被视为佛教传入中国的开始。![]()
▲洛阳白马寺
和“伊存授经说”相比，“永平求法说”的流传与接受度更加高一些，毕竟汉明帝为这个说法加上了官方皇家认证，并且白马寺的存在更是证明了佛教此时已经在中原王朝的都城落了脚。南朝梁代的《高僧传》中有如下的记载：“汉永平中，明皇帝夜梦金人飞空而至。乃大集群臣，以占所梦，通人傅毅奉答：‘臣闻西域有神，其名曰佛。’陛下所梦将必是乎，帝以为然。即遣郎中蔡愔，博士弟子秦景等，使往天竺寻访佛法。于彼遇见摩腾，乃要还汉地。摩腾誓志弘通，不惮疲苦，冒涉流沙至乎雒邑。明帝甚加赏接，于城西门外立精舍以处之。”![]()
▲洛阳白马寺中的茶舍
这段话不用翻译，也挺好理解的，大致就是永平年间，汉明帝有天晚上做梦，梦见了一个金人从天而降。于是他召集群臣，商讨这个梦到底有什么意义。太史傅毅说，他听说西域有名叫“佛”的神祗，陛下梦到的一定就是他。明帝觉得有理，于是派人去天竺寻访佛法。在西域他们遇见了名叫摩腾的僧人，他和明帝派出的官员一起，经历了千辛万苦来到了洛阳。汉明帝接待并赏赐了西域僧人，在西门外建立了精舍，让他们居住。这就是中国史书记载的第一次西天取经与第一座佛教寺庙。![]()
▲洛阳白马寺
当年摄摩腾与竺法兰两位印度僧人，用白马驮载着佛经、佛像来到洛阳，为了纪念白马驮经，永平十一年（公元68年）在洛阳西雍门外建造寺庙的时候，就用了“白马寺”这个名字。传说这两位印度僧人在白马寺中，翻译了《四十二章经》，这部佛经一般被认为是中国的第一部汉译佛经。我第一次知道《四十二章经》是金庸的《鹿鼎记》，在小说中，这部经文是作为藏宝图存在。后来读了这部经之后，才明白它的确是个宝藏，这部经的流传广度虽然不如著名的《心经》和《金刚经》，但它言辞简练，叙述平易，可读性很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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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阳白马寺门前的白马雕像
拥有近两千年历史的白马寺，在时间长河中必定也经历了许多。寺庙的第一次劫难就在建寺百余年之后，东汉末年的混战之中，寺庙和洛阳城一起毁于袁绍在洛阳城燃起的那把火。曹魏重建之后，白马寺再一次毁于西晋、北魏的战火，直到唐朝武则天敕令重修，白马寺迎来了它的黄金时代。后来的宋、明、清，这座寺庙都有破坏后重修的记载。![]()
▲洛阳白马寺的中国佛殿部分
如今的白马寺，作为中国周边国家佛教传播的“祖庭”，各国政府纷纷出自在这里修建自家风格的佛殿。上次我在同一片地方看到中国、泰国、印度、缅甸等等各种风格的佛殿，还是在尼泊尔佛祖的诞生地蓝毗尼。如今的白马寺可能是国内国际化程度最高的寺院之一，泰国佛殿参照了泰国大皇宫和金山寺的建筑风格在1995年竣工；缅甸佛殿参照了曼德勒皇宫和仰光大金塔，在2014年落成。![]()
▲洛阳白马寺的缅甸佛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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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阳白马寺的泰国佛殿
印度作为佛教的发源地，他们在白马寺建造的佛殿，仿照了著名的佛教遗址桑奇大塔。桑奇从公元前3世纪的阿育王时代，就是佛教中心，桑奇大塔覆钵式的形状，可以追溯到公元前250年左右，如今也是印度著名的世界文化遗产。白马寺的印度佛殿一比一还原了桑奇大塔，塔身和殿门雕刻的佛本行与本生故事也一应复制了过来。可惜我去的时候这座佛殿并没有开放，没能走进去看看这座精美的复制品。![]()
▲洛阳白马寺的国际佛殿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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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阳白马寺的印度佛殿
白马寺还有个隐藏彩蛋，白马寺的山门外，有个圆形的土丘，土丘前有块碑，写着“大唐名相-狄梁公墓”。照字面意思来理解，这就是武则天的宰相，著名的狄仁杰的墓。但这里埋葬的究竟是不是狄仁杰，是有争议的，有考古学者认为这里是被武则天封为“梁公”的小白脸薛怀义的墓。因为有史料确凿记载了薛怀义是葬在白马寺，但并没有记载狄仁杰葬在这里。这里究竟葬了谁，如今无从考据，但这也是白马寺的一个挺有趣的彩蛋，来白马寺不要错过啊。![]()
▲白马寺外的狄梁公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