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手里积攒的西藏的素材，写到上次那篇夏拉康算是全部用完了，又要等下一次造访高原，拜访一些寺庙，积攒一些素材，再开始下一轮的输出。每年在写这些西藏寺庙的文章，以及查资料的过程中，都会发现一些我以前不知道的寺庙，或是去过的寺庙中那些我没有注意到的地方，这些就会成为我下一次造访高原的目的地，记在我的小本本中，每年这样的往复轮回，我下一次的高原行程单已经十分丰富多彩了。![]()
▲大昭寺二楼平台上的猫
今年看了几处吐蕃时期的寺庙，真的非常让我上头，但每次写这些吐蕃时期的寺庙时，就会翻来覆去地查那些吐蕃赞普的资料，因为除了松赞干布和朗达玛之外，中间有几位的名字就是那几个字翻来覆去的排列组合，很难一字不差地全部记在脑子里。这篇文想来非专业性地整理一下那些做过大事的赞普们，以及他们在西藏留下的一些痕迹，就当是为我自己写文准备一个资料库吧。![]()
▲江孜“藏王宫”遗址
先来引用下王尧先生的《吐蕃金石录》里说的，吐蕃赞普们为什么老爱用赤、赞、祖、松、德这几个字的各种排列组合，当做他们的名字或尊号。“赤”代表着王位的尊称，如今西藏寺院的最高负责人用的“赤巴”这个词，仍然是这个意思；“赞”是原始的民间崇拜，代表一种人们敬畏的精灵；“祖”是指头顶和火神，可能与火崇拜有关；“松”代表正直、忠诚和称颂，是表彰性的字眼；“德”是二十八星宿中心宿二，即“大火”，也是一种火神崇拜。![]()
▲大昭寺
吐蕃的王系大致分为神话传说中的31代，和有史书记载的10代赞普，在很多金石碑文中，吐蕃赞普们都会在开头的地方，称颂一番他们从天上降临到雅砻地方的悉补野家族的祖先，这也是“君权神授”的一种体现。有史书记载的第一位赞普就是大家都很熟悉的松赞干布，松赞干布在位时，唐朝的皇帝是太宗李世民。松赞干布迎娶了文成公主，修建了大昭寺，布达拉宫、扎叶巴寺、昌珠寺等等地方，都是他曾经居住修行过的地方。![]()
▲西藏博物馆中两尊公主带来的等身像照片
吐蕃的第二位中原史书也有记载的赞普是芒松芒赞，他是松赞干布的孙子，即位时年幼，由出现在阎立本名画《步辇图》中的吐蕃大臣禄东赞摄政。芒松芒赞时代唐朝的皇帝是高宗李治，在出自噶尔家族的禄东赞和他两个儿子的主导之下，吐蕃与大唐的友好关系在大非川之战之后走向了决裂。吐蕃吞并了吐谷浑，占据了安西四镇和青海西部，唐朝被迫将安西都护府从龟兹（今库车）迁到了西州（今吐鲁番）。![]()
▲小昭寺
吐蕃从第三位赞普开始，就陷入了上面说的那五个字不同排列组合的阶段，第三位赞普赤都松赞（尺带珠丹）在位时期，唐朝的皇帝是高宗李治、睿总李旦和武则天。这位赞普结束了从松赞干布去世，禄东赞摄政以来，噶尔家族把持了五十年吐蕃朝政的时代。虽然禄东赞父子是吐蕃拓展疆土，打赢大非川之战的功臣，但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儒家思想，在高原同样适用。![]()
▲药王山边的鲁普岩寺
第四位赞普赤德祖赞在位50余年，他在位期间，唐朝经历了复位的中宗李显和睿总李旦，以及著名的玄宗李隆基。710年这位赞普向中宗求得宗室女金城公主和亲，金城公主也是继文成公主之后，第二位入藏和亲的大唐公主。虽然迎娶了大唐公主，但赤德祖赞统治期间，频频骚扰着大唐的边境，循环往复着战败求和的轮回。赤德祖赞时期大唐正逢开元盛世，吐蕃的屡战屡败也情有可原，赤德祖赞在打仗的同时，也调整了吐蕃的政治结构，让外戚集团和贵族集团相互制衡，为下一代赞普打下了良好的基础。![]()
▲山南昌珠寺
第五位赞普就来到了非常著名的赤松德赞，可以说在赤松德赞时期，吐蕃达到了辉煌的顶点，如日中天。吐蕃在这个时期崛起的一大原因也是因为755年唐朝爆发了安史之乱，之后肃宗李亨、代宗李豫、德宗李适自顾不暇，力量此消彼长之间，就发生了763年吐蕃大将恩兰·达扎路恭率军占领长安城15天这样耸人听闻的事件。很多人可能都忽略了布达拉宫对面，布宫广场边一座被围起来的记功碑，这块就是目前西藏发现最早的吐蕃时期石碑：恩兰·达扎路恭记功碑。![]()
▲恩兰·达扎路恭记功碑
作为大力弘扬佛法的赞普，赤松德赞迎请了寂护、莲花生大师，建造了桑耶寺，和松赞干布和后来的赤祖德赞（热巴巾）一起，并称吐蕃三大法王。但回头想想他如此弘扬与推崇佛教，是不是还有别的用意呢？佛教对于吐蕃来说，也是一个外来的宗教，高原上原生的宗教是苯教，那些朝中重臣们所在的大家族，往往都是苯教的忠实拥护者，赞普弘扬佛教也是和这些家族们的对抗。![]()
▲山南桑耶寺
赤松德赞去世后，吐蕃的政局一度陷入混乱，外戚和贵族互相争斗。王后蔡邦氏毒杀了继位的儿子牟尼赞普，次子牟如赞普也死于非命，最后在娘·定埃增的扶持下，赤松德赞的小儿子赤德松赞成为了赞普，此时唐朝在位的皇帝是德宗李适、顺宗李诵、宪宗李纯。赤松德赞是一位十分喜欢立碑的赞普，夏拉康的娘氏记功碑，噶琼祖拉康的建寺碑都出自他统治的时代。在佛苯之争中，赤德松赞仍然坚定地支持佛教，开创了让僧人担任位列所有文武百官之前的“钵阐布”的先河。![]()
▲拉萨噶琼祖拉康
赤德颂赞之后就是吐蕃三大法王中的最后一位赤祖德赞，他也因为喜欢留辫子，也被称为“热巴巾”（有辫子的人）。这位赞普在位时期，唐朝经历了宪宗李纯、穆宗李恒、敬宗李湛和文宗李昂。赤祖德赞虽然因为大力推行佛教而得以和松赞干布这样的“真神”并称，但在文治武功方面，和先祖相比，他还是差了不少的。正是他把佛教僧侣集团捧到了一个极高的位置之上，导致了几年之后吐蕃王室和世俗贵族之间的矛盾如火山般爆发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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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水温江多遗址的佛塔遗迹
赤祖德赞在位期间留下的最著名的碑刻就是大昭寺门口的这块“唐蕃会盟碑”，从821年开始，822年、823年（唐穆宗长庆三年）唐蕃之间开了三次会，最终达成了友好协议，在大昭寺前立起了这块也称为“甥舅会盟碑”的誓约。从松赞干布迎娶了文成公主开始，吐蕃就自称为甥，尊称唐朝为舅，虽然曾经也有过战争，但长庆会盟之后，双方再无大战发生。这其中的原因也可能是因为，两个王朝都已经走到了最后的时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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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些年还没加盖重重保护的唐蕃会盟碑
赤祖德赞留下的另一处建筑遗迹，就是我十分喜欢的吾香拉康，也就是2023年中国考古十大新发现的曲水温江多遗址。此处从8世纪初开始，就是吐蕃王室的夏宫所在，从也是吐蕃的政治中心之一。敦煌的吐蕃历史文书、夏拉康的碑乙、楚布寺门前的江浦建寺碑都提到过这个地方。赤祖德赞更是邀请了于阗和尼泊尔的工匠，和藏族工匠一起，在这里建造了一座九层高的寺庙，让这里也成为了佛教中心。![]()
▲曲水温江多遗址的驼碑赑屃
赤祖德赞引发的佛教与贵族之间的矛盾，让他自己在一次醉酒之后，被大臣勒颈缢杀，吐蕃王朝来到了最后的赞普朗达玛。蛮有意思的是朗达玛和唐武宗李炎这两位传说中“灭佛”的统治者，在位的时期几乎重合。朗达玛传说中是被一位名叫拉隆·贝吉多杰的隐修僧人射杀的，这位僧人在成功射杀朗达玛之后，逃到了扎叶巴寺的修行洞避难，在短暂躲避之后，一路逃到了如今的青海。![]()
▲扎叶巴寺
以上是吐蕃这些赞普的简略小总结，每一位其实都有很多值得展开说说的故事。我今年把琼结的藏王墓放在了我的目的地清单之中，并且借着新高速开通的便利，可以再去仔细看看桑耶寺。曾经觉得藏王墓可能没什么好看，但如今觉得每一处吐蕃的遗址都应该被重视和珍惜。![]()
▲桑耶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