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存、俘虏、供奉、传承 - 缅甸蒲甘公元11世纪阿奴律陀王的部分佛塔

文摘 2024-12-18 21:00 江苏

上一篇盘点了我造访过的蒲甘的那26座佛塔，这些佛塔的建造年代，从11世纪蔓延到13世纪，整整三百余年的时间。对于我来说，按照时间顺序来聊聊蒲甘的这些佛塔，可能是最“顺”的方式，那么就暂且按照11、12、13三个世纪，把这些佛塔分成三部分。1044年是蒲甘王朝让整个缅甸形成统一国家的时点，这一篇就从这个重要时间节点前后的佛塔开始聊起吧。

▲瑞希宫塔边的人群

缅甸自古以来就是个多民族国家，我国外交部的网站上说，缅甸5400余万人口中，有135个民族，其中缅族占总人口的65%，其余的主要“少数民族”有克伦族、掸族、克钦族、钦族、克耶族、孟族和若开族等等。蒲甘王朝就是缅族人的王朝，成就大统的国王阿奴律陀先是攻取了孟族人的首都，再是让东北部的掸族人纷纷称臣纳贡，完成了统一。

▲蒲甘后来新修的仿造王宫

— 婆罗门教在蒲甘留下的唯一 —

先从我觉得蒲甘最“独特”的一座佛塔Nathlaung（纳斯朗）说起吧，这是蒲甘唯一的一座印度教塔，是阿奴律陀国王集中封存非佛教崇拜偶像的地方。如今的缅甸85%的人群信仰佛教，大部分的缅甸男孩都会在童年到少年期间出家修行一次，把佛教大规模引入缅甸的人，正是统一缅甸的国王阿奴律陀，宗教也是他用来巩固统治的一种方式。

▲纳斯朗塔入口处

这座规模不大的塔并不在常规的马车路线上，我是在Lonely Planet上看到了对于它独特性的描述，颇感好奇，从酒店借了个自行车，从新蒲甘骑到旧蒲甘找到它的。这座塔比较公认的建造年代是在11世纪早期，蒲甘王国统一缅甸之前的阿奴律陀时期；也有研究把这座塔的年代再往前推了100年，说是当时为了满足来此地经商的印度教信徒的需要，为他们建造的供奉毗湿奴的塔。

▲纳斯朗塔内部的毗湿奴像（应该是后来重建的）

这座塔的缅语名字，是“囚禁缅甸本土众神（nat）”的意思，在佛教传入缅甸之前，缅甸的这些“本土众神”其实是一些婆罗门教神灵。婆罗门教是比同样起源于印度的佛教更加古老的宗教，关于它传入缅甸的时间，虽然也有不同的观点，但比较公认的是在公元3世纪之前，婆罗门教就已经顺着商路或者因战争逃亡来此的教徒们传入缅甸。

▲纳斯朗塔

这座塔的结构，也是比较早期的中心柱式样，塔中央一根柱子支撑着整个塔的结构，中心柱四周是一圈回廊。中心柱的四面开龛，原来在柱子的四个龛里，应该都是婆罗门神祗的造像。但这座塔在岁月中遭受到了严重的破坏，如今留下的规模只是原先的一小部分。下面这张照片中，毗湿奴躺在无边之蛇身上，从他肚脐中长出的莲花上，分别坐着梵天、毗湿奴和湿婆大神，是最典型的婆罗门教造像之一。

▲纳斯朗塔内部的雕像

— 被俘的孟族国王 —

接下来这座，Manuha（马努哈）塔，大约建于公元1059年，当时的蒲甘王国正处于努力扩大自己版图的进程之中。“马努哈”是孟族直通王国的国王，孟族人当时聚居在南部沿海地区，直通王国是孟族人最强大的一个王国。阿奴律陀在1057年借口向直通王国求取佛教三藏，被国王马努哈拒绝，相传马努哈还出言不逊骂了蒲甘人，于是阿奴律陀以此为由，挥师南下，围城三个月，迫使马努哈投降。这一仗不仅让直通王国并入了蒲甘王国的版图，而且蒲甘王国也获得了大量孟族的匠人、僧侣和学者，阿奴律陀把国王马努哈本人也俘虏到了蒲甘。

▲马努哈塔

传说马努哈国王被俘之后，阿奴律陀允许他在蒲甘建造一座佛塔，他变卖了自己随身的珠宝，换得了6车纯银，建造了这座以他的名字命名的佛塔。这座由上下两层，两个方形组成的佛塔外面看上去气势恢宏，但内部容纳了两座巨大的佛像，给人留下的空间有些狭小，传说这也是被俘国王那种郁闷的心情，在现实建筑中的一种体现。

▲马努哈塔中的巨型坐佛

— 日出日落与佛发舍利 —

著名的Shwe Sandaw（瑞山陀）塔，因为其五层的高度，是蒲甘看日出日落的圣地。这座佛塔建于1057年阿奴律陀统治的年代，和前面的马努哈塔是差不多的年代。瑞山陀佛塔的风格是典型的孟族风格，是不能走进内部的那种覆钟型佛塔，所以很可能是出自阿奴律陀从直通王国俘获来的那些孟族工匠之手。

▲从别的佛塔远眺瑞山陀塔

瑞山陀塔高约100米，是蒲甘最高的那一批佛塔之一，1957年，一个僧人基金会牵头对瑞山陀塔进行了修复，修复过程中在附近的森林中，发现了几十尊铜制佛像，如今陈列在蒲甘的考古博物馆中。“瑞山陀”在缅语中的意思是神圣的佛发舍利，在缅甸境内，有4座同名佛塔，都宣称塔内有佛发舍利。蒲甘的这座瑞山陀塔中的佛发舍利，据说也是阿奴律陀国王从被征服的直通王国夺来，而建塔供奉在此的（虽然1975年地震之后的修复也没有发现过舍利），所以直通王国的马努哈国王，还真是挺倒霉的，丢人丢宝物，还丢了国家。

▲瑞山陀佛塔

瑞山陀似乎从2016年开始，就因为安全问题而禁止攀登了，当年它可以成为日出日落圣地，是因为塔的四面都有台阶和平台，若是可以在拥挤的人群中艰难绕塔一周，就能拥有无与伦比的360度蒲甘全景视角，这在没有无人机的年代（我估计现在的蒲甘，因为文物保护的原因，也不能飞无人机），简直无敌。我记得在缅甸的那几天，几乎每天都在追各种日出日落，这里的日出日落美景可以排上我心目中的前五位。

▲日落时马车扬起的尘土

▲瑞山陀塔上看日出

— 白象选址，供奉佛牙舍利—

前两座佛塔都是“孟族”风格，那么再来看一座11世纪骠国风格的佛塔：Lawkananda（罗迦南达）。虽然如今的缅甸并没有“骠族”这一民族，但历史上的骠国，在蒲甘王朝之前曾经一度强盛过。蒲甘各个击破了那些骠人的政权，让他们与其他民族杂居，所以如今的骠人早已融入缅甸各民族之中，只留下了曾经在史书中出现过的那个名字。

▲罗迦南达佛塔

这座佛塔传说是阿奴律陀国王在公元1059年建造的，当时斯里兰卡的国王赠送了一件佛牙舍利的影骨（佛牙舍利的真真假假也是个挺有意思的故事，在写斯里兰卡佛牙寺的时候略聊过些）给蒲甘王国，阿奴律陀于是就建了座佛塔供奉这一圣物。阿奴律陀让一头白象带着这颗佛牙舍利自由行走，白象在如今罗迦南达塔所在的地方双膝跪地，于是这座佛塔就建在了伊洛瓦底江畔。作为佛教圣地，这座塔如今外表被镀成了金碧辉煌，但大体还是保留了千年前的形状。

▲罗迦南达佛塔

我原本打算把Shwezigon（瑞希宫）塔也放在这篇中的，但瑞希宫作为蒲甘编号为“1”的塔，太重要且特殊，值得单开一篇写写那座以佛塔为中心的大型寺庙。这篇且先聊聊纳斯朗、马努哈、瑞山陀、罗迦南达这四座在阿奴律陀在位时期的11世纪建造的佛塔，每一座都各有特色，且各有各的代表性与特别意义。这下，我应该可以把这些名字记很长一段时间了。

▲蒲甘日出

Luca的那片自留地

一直觉得旅行是一件很私人化的事，所以这并不是攻略，更不是指南，只是在特定时间，特定地点的一些感悟，也许会有共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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