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州瓜坡镇：跟着爷爷逛赤水街、过中秋、作揖磕头
文摘
2024-11-05 20:13
北京
跟爷爷去七八里外的赤水镇赶集是我最喜欢的又一件事。赶集既热闹，可以在人群里挤来挤去，可以去小书店或书摊上翻看那些娃娃书（连环画），临走时掏出身上仅有的一角钱或两角钱买上一两本带上，也可以见到一些亲戚熟人，看到那么多的牛羊猪鸡，更可以有好吃的，爷爷会在我喜欢吃的炒饸饹或炒油粉摊前坐下来，要两盘或一盘来吃，然后过了石桥到外婆家，大人在说话，我就去后门外的水渠边看我小时喜欢的黄花菜、小土桥、韭菜地和水里的鸭子、小鱼，只是到后来，渠水一年比一年小，直到水也没了，渠也没了，绿意盎然的一切都没了，只是一片干巴巴的庄稼地。![]()
早期的华县赤水桥 菲德克·克拉普摄
只要去外婆家，外婆一定是要给我做好吃的，外婆说我是四川蹴子，就爱吃米饭，这和我儿子也爱吃米饭一样，当妻子说儿子爱吃米饭时我就说那是为了吃菜，吃米饭总得炒或熬个菜吧，所以那会儿我也一定想吃外婆炒的菜，就老说爱吃米饭的。汤足饭饱之后，我得意地跟着爷爷回家。因为在集上的书摊买了书，所以常常手捧着书边走边看，爷爷催一催也不催了，就径直前行，我猛一抬头，爷爷已走了好远了，就赶快疯也似的追上爷爷，有时候远一点，就看爷爷回头站在那儿等我。跟爷爷最惬意的时候是中秋节的明月下，爷爷会在门前小院端出小桌摆上一些好吃的枣啊梨啊核桃啊板栗啊柿子啊还有农家用木模子蒸或烤出来的有糖果仁馅的月饼等等，平常我会小偷似的在家里这个抽斗那个桌柜翻找这些东西，总找不见什么好吃的东西，这会儿这些好吃的不知都从哪儿蹦出来了，我这会儿既兴奋又听话，绝对按爷爷要求一动不动这些东西，急迫地等待着蓝天上那盘明月的升起。这个时刻终于来了，蓝天如洗，明月如灯，一天星星也不知隐藏到哪去了，只留下几颗稍亮点的星星拱卫在月亮周围，院子里树也不摇，叶也不动，几乎感不到有风，只从墙头上的毛毛草的轻微摆动中可以让人感觉风的存在。爷爷一声吃吧，我立即动手又动口，蝗虫般大嚼这些平日难以吃到的东西。爷爷很少吃，我常把自己认为好吃的东西先给爷爷嘴里塞一个，再自己拿一个，而爷爷往往又放回了桌上，只是笑着看我吃得很愉快。现在我当了爷爷也体会到了，孙子高兴爷爷自然就更加高兴，爷爷这会儿的惬意大概算是老人含饴弄孙天伦之乐的最高境界了。过年就更不用说多高兴了。年三十会跟在爷爷后边搬供桌摆牌位挂中堂挂对联，然后是摆供品点蜡烛烧香磕头，三十晚狂得不想睡，晚上几次醒来天还不亮，等听到村里有响炮声有鸡叫声一骨碌就爬起来，妈妈前一天晚上就把新衣摆在炕头了，穿上就跑到爷爷屋里在炕前一跪，大声叫着爷爷奶奶，然后就用头在地上磕，爷爷奶奶会给红包或给钱，然后又去给爸爸妈妈磕头，爸妈也会给钱。爷爷在前屋祖宗牌位前上香，我就跟在爷爷身后，爷爷作揖我作揖，爷爷磕头我磕头，然后又去给灶火爷磕了头，就一溜烟跑到巷道去和小伙伴们放炮去了。回到爷爷奶奶身边后我一直是钻在爷爷的被窝里跟爷爷一块睡的，特别是到了冬天，天老早就黑了，夜特别长，有时半夜醒来一睁眼一片漆黑，感觉十分恐怖，似乎平日在书上看的那些鬼怪妖魔狼虫虎豹这会儿全在窗外似的，于是赶快闭上眼睛紧紧地搂着爷爷，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瓜坡镇张村 刘焕民摄
睡前要爷爷讲故事是没完没了的，爷爷终是个老秀才，他常说少不看列国老不看三国，我现在理解人年轻时本来就刚烈，再去接受东周列国春秋战国那些打打杀杀，就更容易变得性情张狂暴躁，所以他讲的多是三国的刘备诸葛亮、关张赵马黄，又常讲二十四孝和重耳周游列国、岳飞精忠报国、孟母三迁择邻等故事，我想，我后来性格中的一些忠孝节义的成分，与爷爷那会儿的灌输有很大关系。爷爷常讲，不忠不孝、无节无义，岂为人乎？12岁我上了初中，我们村三四里路远南边新建了一个瓜坡中学，校园连围墙也没有，就两排教室，到处都是没膝的荒草，我们是第二届学生，只要不上课，全是劳动干活，那叫勤工俭学。最受不了的是到很远的小河里去抬大石头，瘦小的身板没力气，还得抬上石头硬撑着去表现。上了一个冬天，一过年母亲就把我转到渭南城内的瑞泉中学上学了。这样，我就离开了爷爷住到尤河桥边的母亲工作的城关镇去了。才一个学期，母亲工作又调到县城西边的庙底公社去了，我只好住到了学校里，吃饭也在学校的灶上，到了周六下午上完自习就步行近40里，经过赤水镇西端的外婆家再回家，周日下午又原路回到学校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