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州瓜坡镇:哀雷振中叔

文摘   2024-11-19 20:16   北京  
哀雷振中叔
作者:张书省

公元2015年1月7日,93岁高龄的雷振中叔去世了,因为是在周恩来总理忌日的前一天,这个日子于我是永远地清晰的。驱车赶回华县瓜坡镇三留村的雷叔家,我和二弟三弟在灵堂雷叔遗像前跪了下来,焚香,手抖得香插不进香炉的沙灰中,心中刺疼,泪水就顺着脸颊流下来……
青年时期的雷振中 李松山供
雷家小弟为我轻轻揭开覆盖在雷叔头上的白纱,我看见睡着了一般的雷叔,还是那副永远的慈祥柔和,还是那副永远的处变不惊,还是那副永远的沉着冷静!这是一副亲人的面容,这是一副长者的面容,这是一副革命者的面容!
上世纪50年代末,我在渭南瑞泉中学上初中,在渭南专员公署的招待所,我见到了吉刚、雷、袁健、我父亲张杰、谢仲毅叔等几位长辈,他们在一起谈笑风生,话说当年,说的都是中共地下党三四十年代的事情,而他们都是当时的地下党员,都是为共和国诞生做出贡献的人物!
我根本听不懂他们说的事,也听不懂他们说的人,但我知道他们都是冒着死亡危险干革命的人,是当时反动统治者抓不住杀不完的地下党员,他们每个人身上都有说不完的英雄故事,他们每个人身上都溢满着为了民族解放和革命建设事业的勃勃生气,他们都是作为红色少年的我的崇拜者!
华县咸林中学党支部为欢送秋二九级同志毕业留念(后排右起第四位即振中 李松山供
1961年我初中毕业,那正是国家三年自然灾害最困难的时期,有一次无意识地听到仲毅叔对我爸爸说他马上要到恢复的华县县委去做办公室主任,说叫娃去县委机关做个小通讯员,锻炼锻炼,早点参加革命工作。我听了很高兴,可后来我去学校迁移户口时,班主任却说不行,说必须把户口转回农村去!我问为什么?班主任振振有词:你是知识青年,就要到农村去,为农业建设贡献力量。
我傻眼了,也真做好了回农村去的思想准备。那是一个青年人志在四方的年代,人们的思想都很单纯,年幼的我思想更简单。可仲毅叔却对我说,你工作就是参加革命,现在需要你去当通讯员,华县县级机关需要人,你当通讯员就是干革命,就是为人民服务!你是去工作又不是去享受,去当官做老爷,为什么不给转户口?我给你开个介绍信,你再去找一下叔,让他再说一声。
我赶到渭南行署办公室,叔说,你仲毅叔说的是对的,你是去工作又不是去享受,我给你写张条子,你直接去找一下你们冯校长。
我到学校找到冯金铭校长,把叔的条子和仲毅叔开的介绍信递了上去,又说了我们班主任和仲毅权的不同意见,冯校长说,你这个班主任怎么这么死板!你去把她叫来。
班主任板着脸一声不吭为我签了字,我这才顺利地从学校把户口迁到了华县县委机关,当通讯员从15岁于到19岁,然后调到公社去做团委工作,才8个月又调回县广播站当编辑记者。这时“文化大革命”开始了,原来的生活工作节奏全乱了。后来就去上大学,留校,进了西安。
参加了工作就一心工作,那年头就没个星期天,一年四季连轴转,我一两个月回去看一下年迈的爷爷奶奶,回家就挑满水缸、清理茅厕、破点木柴,呆半天或一个晚上赶紧回机关。在机关不工作时就读点书,就学习,整天很忙也很充实。当然,主要还是少不更事,多年间几乎没有专门去看望过雷叔。这让我很内疚!
临知天命之年,我才突然醒悟,自己怎么这么不懂事!就开始挤出时间从西安回到华县去看雷叔,又去看已去世的仲毅叔家张婶,还去看我的小学赵孟纪老师和班主任康泰稳老师。我还年年去看被过重处理的我刚参加工作时的县委办公室秘书成栋材——当年一个提前中学毕业调入机关的长得帅气行事干练又写得一手好字的青年干部,他才大我几岁,但后来日子很艰难,我就每次给他留上几百块钱补贴家用。他流着泪说,我何德何恩过你,你对我咋这么好嘛!我心里却想,你当年管我们也不客气批评我,是携扶我成长的人啊!我当时的想法是,感恩!感恩!努力工作是感党和国家之恩,看望长者是感关怀鼓励我成长之恩,尽管恩报不完,却是我一片赤诚的报恩之心啊!
雷叔退休住在华县农村老家,他一辈子是个潇洒能干的人,一米八几的个,却苗条得没有一点赘肉,说话干脆,做事利索,活到老学到老,家里茶几上都是书报杂志。我去看他就和我国内国际什么都说,他常常说几句自己意见,往往点睛而精辟,他也没有社会上那么多的不满和埋怨,常是客观而理智,每每让我获益匪浅。
瓜坡镇三留村 刘焕民摄
雷叔90大寿,我特意从西安赶回去致贺,那是个搭起大棚又列出受礼台的不大的场面,雷叔满面荣光和大婶坐在中央,儿女们集体磕头揖拜。要我讲话,我就说叔是为共和国成立甘于献身的革命家,是为革命建设事业立下汗马功劳的好干部,是把一生献给国家和人民的真正的共产党人,是我们后代人的楷模!
那一阵,我也不知是因为我有雷叔这样的光辉人物而骄傲,还是因为我没有为雷叔这样的恩人丢彩而自豪!反正我和雷叔一样兴奋!
中秋节我还去看了雷叔,腿脚无力的他已坐上了轮椅,但依然精神抖擞,话语清晰,丝毫不显老迈之态。轮椅也不是别人推,而是自己两手推移,临走时他还到门边和我握手告别,我怎么也没想到,这竟是最后一次的招手和微笑呢!
这定格在最后一次的微笑和招手,自然成为我今生永远的记忆!雷叔和我父亲同是中共地下党,雷叔和我母亲曾在一个单位共事,从小父亲就一年才回一两次家,父亲没有时间没有机会为我讲述他们那出生入死惊心动魄的斗争故事,母亲曾经为我们讲过雷叔很麻利地处理工作中的棘手事务,但我已回忆不起任何细节,毕竟我那时太小了。
2005年,在纪念中国人民抗日战争胜利60周年的时候,政府颁给雷振中一枚“中国人民抗日战争胜利60周年纪念章” 李松山供
人生有许多遗憾,而我最大的遗憾是不了解父亲和雷叔这一代革命家的人生故事,我本可以用笔记录下这光辉一页的。我每次看到毛主席和六大常委在一起的彩色照片,就自然地联想到父亲和雷叔、谢叔、吉伯、袁伯等在渭南行署招待所院子里谈笑风生的画面。我觉得,这联想并不怪诞,他们本质上是相通的。

原文来源:《雨润长安城》
原文作者:张书省
整理编辑:华州文史荟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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