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雷从睡梦中醒来，因为身体有一个开关被打开，让他意识到天亮了。
他坐起身呼叫“助手小梦”——“打开窗帘”，外面阳光瞬间洒满房间。
其实这不是真的阳光，因为大雷住在B层，严格来说是在地下，窗户只是模拟了一些风景的图像，虽然很逼真，但在大雷这个年纪，依然清晰的记得20年前，真正的阳光洒在身上那种触感。
嗯，窗帘也不是真的窗帘；小梦——只是一个比大雷更虚拟的...人？
厨房里所有的设备同时被唤醒，不一会儿，一份早餐已经由传输带递到了大雷身边的桌子上。
“我讨厌营养这么均衡，我想吃方便面”。大雷显得有点食欲不佳。
“小梦”在某个地方回应到：“雷，你的要求不被允许，需要我说一点笑话来调节下你的起床气吗？”
“不，我想自己做早餐。”
“对不起，雷，根据B268号规定，你的时间不能用来做早餐，你需要在30分钟内完成早餐，这是今天你的工作清单。”小梦话音刚落下，墙上的显示器被打开，上面确实列着大雷最近参与的一个研发项目的to do list。
大雷心情不佳，扫了一眼又躺回被子里。
小梦识别到了大雷的举动，“雷，你今年已经被扣了85分，如果今天你再违反B145号规定，依然会被纪律委员会启动处罚机制，我要提醒你，一旦扣到100分，你将被移入C层，那是一个非常混乱的社区。”
大雷自然知道C层的各种传言，很像他记忆中小时候玩过的一款游戏——叫罪恶之城吧。这些传言都是小梦告诉他的。他自己没有获取信息的渠道，要看点什么，显示器和手机里只有两个选项——新闻or短视频。
他很久没有看过新闻了。
短视频刷久了，他常有一种呕吐感。有时候他想找本书看，但在B层，自由阅读是不被允许的，他曾尝试着偷一本看——B层有些人凭记忆“复原”了一些他们那个时代的名著，结果只看了几页，就被小梦举报到纪律委员会，他被扣了20分。
小梦告诉他“我这是为了你好，如果你看完整本书才被发现，你将直接被送入C层。”
大雷很无奈，只能安慰自己，小梦是为了自己好。
就这么想着，闹铃响起，代表工作时间到了。
大雷托着身体来到电脑前，输入了自己的工号，然后端起前面没喝的冷咖啡，打开摄像头。
在这个时代，和大雷一样的人们，互相交流，都通过电脑的聊天软件，但聊天的内容被严格限制，如果超出“边界”，就会被静音。
工作正式开始前，大家必须听1分钟最新的“指示”，这1分钟你无处逃避，因为声音会很清晰的塞满整个房间每个角落。
他的工作主要内容，是遥控A层的机器人做一些事情。
虽然名义上是工作，但大雷已经很久没有拿到过工资，因为一日三餐和居住日用，他都不用掏钱。需要什么，在一个像菜单的界面里，可以申领。
准确来说，他可以在“钱包”那个APP上看到一串数字，但那不是真正的货币，有点像游戏积分，可用于兑换养老、医疗、娱乐，嗯，如果需要，你还可以用它叫来一个逼真的机器人为你...服务，有些场景需要加“钱”。
大雷面无表情的操作着键盘，屏幕上“灰”给他发来了问候。
在入驻B层前，灰是他的朋友，从小一起玩到大，但现在，大雷并不能分辨屏幕后面的那个人到底是不是“灰”，尽管头像确实是他。
他也试过一些只有他和“灰”两个人知道的秘密，来测试，灰有时候说忘记了，有一些又能对得起来。
小梦告诉他，当人变老时，记忆已经不那么可靠。
这让大雷有时会怀疑自己还是不是大雷。
他记得科技一直在高速发展，但科技只是一种工具，重要的是使用工具的人，如何使用。
显然，科技这个工具的使用人，并不在B层。
他问小梦，“科技是不是削弱了我的...”，他语塞了，一下子找不到一个词来准确定义。
小梦装着傻：“雷，科技会使得你的生活更加美好。你看你都不用自己做早餐。”
大雷反问：“可是我想自己做一顿自己想吃的早餐。”
小梦：“你想吃的，不一定是对你好的。”
大雷总是面临这样的循环——他无法说服小梦，但又很想说服她。“削弱了我的权利和自由”，他有点生气。
小梦：“那是因为你对权利和自由的定义有问题。如果你需要，我会朗读B779号规则，里面有详细的定义。”
大雷连忙阻止她：“不用！我现在在工作，不要打扰我。”
房间安静了。
一天过去了。大雷其实并不十分确认时间的定义，毕竟他已经70岁了，窗户外夕阳正在映红天际，小梦适时的“出现”：“你猜今天隔壁阿福怎么样，他闹了一个笑话...”
大雷无心听小梦讲的“八卦”，尽管内容非常家常，小梦也非常“有趣”...但他不确认隔壁是不是真的住着阿福。
“我想出去走走”。还没等小梦“同意”，大雷已经走到了门口，他隐约听到“嘀”的一声，门自动打开了，一条街道出现在他的眼前。
他换了双鞋，朝门外走去，一些他“认识”的邻居也正好走出来——“雷，气色好像不怎么好，生病了吗？”
大雷摇摇头，不知道为什么，他只是想走走，并不想和别人说话。
但内心里，他又深切渴望着和别人说话。
为什么呢？大雷意识到这点，陷入了沉思——嗯，可能我想说的话，不是这些话。
大雷习惯性的隐藏自己的想法，一旦说出来，小梦可能会又背诵什么规则。
他走到小区的门口，20年前在这里，大家排着队，根据要求一个个植入了一种芯片。从那时起，小梦就进入了他的生活。
他，也就失去了他的生活。
目前两个星球共5300人+，加入即日起完整一年。第二年续费半价。
我实在想不出有什么理由不加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