灾荒的记忆——覃怀地区荒年碑记中的“丁戊奇荒”

文摘   历史   2024-11-19 10:39   北京  

民以食为天,伟人毛泽东有一首四言诗《手里有粮》,诗曰:手中有粮,心就不慌。脚踏实地,喜气洋洋。生动的表面了在中国这个传统农耕社会,粮食对百姓的心中的分量。

虽然自小家里并不富裕,但也没有挨过饿,但是常常听闻老人们讲述灾荒和饥饿的记忆,因此对于近代历史上的大灾荒一直保持着兴趣。近现代历史上中国发生过三次严重的的大饥荒,分别是清末光绪年间的“丁戊奇荒”、1942年大饥荒以及1959至1961年的三年自然灾害,这三次大饥荒家乡河南都是重灾区。

1942年因为自然灾害,为阻止日军侵华步伐,国民政府掘开花园口,黄河泛滥,天灾人祸引起的大灾荒。在刘震云的小说《一九四二》以及李凖曾获得第二届矛盾文学奖的小说《黄河东流去》中,都关于这次灾荒的全景描绘。而从 1959年至1961年期间由于大跃进运动以及牺牲农业发展工业的政策所导致的全国性的粮食和副食品短缺危机,又被称之为“三年困难时期”。在余华的小说《活着》和莫言的《丰乳肥臀》都有荒年中人们对于饥饿生动而深刻的叙述。

对于发生于清末光绪年间(公元1877—1878 年)的被称为“丁戊奇荒”这场被时人称为近200年未有之特大旱灾饥荒,波及山西、河南、直隶、陕西、山东等省,死亡人数保守估价不少于1000万,逃荒人数2000万,其中河南、山西是重灾区,因为已经距今近150年,现在的文学作品较少涉及。

覃怀大地(今焦作地区)北靠太行、南有邙山,境内有黄河、济水、丹河、沁河等水流,河渠纵横,旱涝频繁。“丁戊奇荒”中河南怀庆府地区是重灾区,而修武、济源受灾尤为严重。灾荒过后,人们从惨痛的经历中走出来,为了教育后人,不忘灾荒的记忆,立石刻碑,希望借助不朽石刻把这惨痛的记忆流传下去,不完全统计,目前可以查到的怀庆府地区留存的有关“丁戊奇荒”的荒年碑刻共有十通。其中修武五通,沁阳一通,济源两通,焦作两通。细读这些碑记,从中可以一窥怀庆府地区民间记忆中的“丁戊奇荒”。

序号

名称

县市

现存位置

刊碑时间

1

《苏绅赈灾记》

修武

不详

光绪初年

2

《奇荒记略》

修武

周庄乡周庄村观音堂

光绪八年(1882年)

3

《光绪三年荒岁碑记》

修武

后(西)板桥村

光绪十五年(1889年)

4

《荒年志》

修武

五里源乡李固

中华民国十七年(1928年)

5

《大清碑记》

修武

东交口村

民国十七年(1928年)

6

《荒年碑记》

沁阳

市博物馆河内石苑

光绪五年三月

7

《凶岁记》

济源

原存坡头乡翟圪塔村,现存市文管所


8

《荒年碑记》

济源

紫柏滩黄龙庙南掖殿内

光绪六年(1880年)

9

《铁泪图碑记》

焦作

原位于北朱村祖师庙,现存市博物馆

光绪十年(1884年)

10

《重修观音堂金塑圣像记》

焦作

山阳区李贵作村路边



一、 “人吃人”的悲惨世界


现在的人或许很难想象,人在什么情况下才会去吃自己的同类。可从荒年碑的记载来看,大灾荒期间,随着食物的极度匮乏,不要说牲畜等动物,即使野菜、柴草、树皮、树叶等,在一切能吃的食物或者饥饿填充物都被搜罗并吞食以后,身体还强壮的离乡逃荒,留下老弱病残,人吃人的悲惨世界开启了。一开始只是抛坟挖墓,食用死人肉,后来逐渐发展到杀人后食用或公然贩卖人肉,从起初的食他人之肉,到易子而食、夫妻相食,父母兄妹家庭成员之间相食用,其情景不啻于人间地狱。这些场景在荒年碑记中都有记载:

序号

名称

人相食的描述

1

修武光绪八年周庄《奇荒记略》

“延至岁底,渐有食人肉者”“是以前此不过刮他人之肉食之,其后景祐父子兄弟相食者,此前不过取在野饿殍而食之。至是境有拉道上之人、起墓中死尸而食之着”

2

修武光绪十五年后板桥村《光绪三年荒岁碑记》

“安分者忍饥就饿,抢人者获罪丧生,甚至刮死尸而卤其脑,杀活人而食肉”,

3

修武李固村光绪年间《荒年志》

至于取之无可取,饥饿所迫,人相食焉!更有甚者,父母、兄弟、妻子不相顾,二亲族反相害。

4

修武民国十七年东交口村《大清碑记》

人无门路不能养生,所以食死人者有之,食活人者有之,甚之父食子、子食父,山川两社不下数十家。

5

河内《荒年碑记》

残者剥人为粮,忍者者子而饭,冀生而//仍归于死。

6

济源《凶岁记》

割人肉,殆尤甚焉,盈路尸骸,几于死亡枕籍,遍地逃亡,尽属济邑赤子。掘人墓,开人棺,王法不顾;

7

济源《荒年碑记》

遍野尽成尸骸,沿途只留枯骨,东庄西庄一人谁敢冒往!朝时夕时,单身畴敢出门?人吃人肉,各庄皆有,挖枢刨墓何处云无?

8

《铁泪图碑记》

且有吃死人肉者,因而饭极生变,更有甚者吃死人者,为其人道几绝,祗可隐伤,不忍明言。

9

《重修观音堂金塑圣像记》

子食父肉、父食子、外甥不往老外家


人口死亡减少情况


怀庆府是河南灾荒最严重的地区,怀府八县中受灾最严重还属修武和济源。这可能也是两个地区留存荒年碑较多的原因。大灾荒造成了大量的人口死亡,饿死人口大约在1000万人以上,其中豫晋两省数量死亡人数最多,据灾荒前后的人口数量记载,山西人口减少500万左右,河南人口减少200万左右。荒年碑记中记载了灾后村庄人口减少的情况,可以从微观角度观察灾荒前后人口减少情况。

序号

名称

村庄

人口死亡减少情况

1

修武《苏绅赈灾记》

/

是时,民被水旱疫病,死者约十有七。(减少70%)

2

修武《奇荒记略》

周庄

其后逃亡者陆续归还,统计人数,其庄村而称富足者,十尚存三(减70%),庄村向系贫穷者十不存一(减90%)。太行以里,且有合村而不留一人者,吾村向称稍富,........而人数也损十分之三(减少30%)。

3

修武《光绪三年荒岁碑记》

西板桥村

我村共计人丁四百余口,荒年后不满百口。(减少80%)

4

修武《荒年志》

李固村

荒之前,屯中人一千三百余口。及其荒也,饿死者多人,逃散者多人,窝卖者多人,亦有人得以幸存者,仅四百余人矣。(减70%)

5



修武《大清碑记》



东交口村

我东交口村三百余口,所留着六十有奇。(减少80%)

附近村庄

岭后、大掌、艾曲、东西岸、小南坡、圪料返、洼村、当阳峪,大抵皆如是。

牛大肚河村

最可骇者,牛大肚河村二十余家,逃荒回来这只有一人而已,真可悲也。

6

河内《荒年碑记》


自冬至春,家则死尸满屋,野则饿殍成堆。回忆死者之数,大庄曰盈千,小庄曰盈百。

7

济源《凶岁记》

翟圪塔村

“余每见一村数十家,所留着不过三四家,一家数十口,所存者仅有一二人。” “全村四百余人,仅存一百二十余口。”(减少70%)

8






济源《荒年碑记》






/

屈指社中死者八九有余,生者一分未足。(减少90%左右)

砂窑河村

张姓二十五家共人一百十五丁,现存张岐山内时氏,子隋底侄小底,弟凤山内王氏。(仅剩6人)

豹毒岭

郭姓三十五家共人五十丁,现存郭永顺子兴,郭兴福

原.....十四家,共人六十七丁死完。

□□

李姓,共人二十一丁死完。

紫柏滩

□姓一十二家,共人六十四丁死完;时姓一□人□丁死完。

9

焦作《铁泪图碑记》

北朱村

及至荒年以后,究其口户,有十去其大半,有十去其八九,且有一村百十余家,所存不过一二人

10

焦作《重修观音堂金塑圣像记》

李贵村

驿路以南,人死五分;以北,人死八九分。


三、 《铁泪图》与苏绅赈灾


修武《苏绅赈灾记》及焦作《铁泪图碑记》两处碑记中均提到了《铁泪图》,全称为《河南奇荒铁泪图》,是用于为河南灾荒募集赈灾物资的宣传品。

至清一代,政府在荒政方面积累了非常丰富的经验,可以说集历代王朝荒政之大成。但是鸦片战争以后,随着清政府与太平军、捻军的连年战争,国力衰弱,中央集权削弱,国库空虚,荒政废弛,光绪灾荒发生后,晋豫两省清政府官员没有及时响应,上报京城,及时启动赈灾,致使灾荒愈加严重,直接导致晋豫两省巡抚被罢免或降职,随后清政府任命新的官员启动了赈灾工作,虽然做出了很大努力,终究力量有限,已经无法对灾民给予有效救济。灾民四处流亡,以谢家福、经元善、李金镛、金福曾等为首的普通江南士绅自发组织起了赈灾活动。在那个新闻传播极不发达的时代,他们为了募集赈灾钱银,绘刊了反映河南灾荒情形的《河南奇荒铁泪图》,寓意受灾情况惨不忍睹,连铁人见了都会落泪。

《铁泪图》每幅图以八字为名,另有数十言加以解释。其十二幅的名称分别为: 1.借贷无门,卖田拆屋; 2.树皮草根,剥掘充饥; 3.遍地哀鸿,觅食露宿; 4.卖男鬻女,饥肠分离; 5.饥寒难忍,悬梁投河; 6.饿殍载途,争相脔割; 7.冻饿临盆,母子俱死; 8.白骨遍野,饿鬼夜号; 9.孝子节妇,忍饿吞声; 10.南方瑞雪,比户腾欢; 11.宪恩奏赈,地广人多; 12.善士解囊,诸神赐福。

《铁泪图》通过《申报》广为散发,用于劝募,共募集银两四十四万有余,并派人到河南各地设立赈灾机构,查放钱粮,收赎妇幼,开办粥厂,掩埋尸骨,以工代赈,开办善堂,赎回田舍,施药救病等,开展慈善赈济活动,共救治受灾人口八十多万。苏绅赈灾是中国救荒史上首次完全由民间团体自发领导的跨地域、大规模、长时间的人道主义救援活动。

   在“丁戊奇荒”河南赈灾中不能不提到两个人物。这两个人一为官方一位民间,都因赈灾而病逝,值得河南人民永远纪念。

其一为苏绅熊其英,字纯叔,号含斋,室名耻不逮斋,江苏青浦(今属上海)人。光绪四年春,河南饥荒,谢家福等江南义绅集金欲赈,熊其英毅然请缨,与吴江县举人凌淦携募金万余两奔赴河南。始事济源分局,又往阳武、原武、武陟、获嘉、修武等邑。他在缺乏人手和钱粮的情况下,亲往穷乡僻壤,查户给赈,甚至与饥民同尝饥寒困顿。终因积劳成疾,于光绪五年(1879年)正月初四日病逝于河南卫辉助赈局,年仅43岁。其身故后,卫辉、河南、怀庆等府士绅均为其禀请奏恤,河南巡抚涂宗瀛许被赈各州县建祠祀之。熊其英在济源、修武这两个灾荒最为严重的地区,亲临赈灾一线,尤其值得济源、修武人民纪念。

其二是临时受命参与赈灾的豫籍官员袁保恒,他是袁世凯的叔父,也是清末项城袁氏家族的重要代表人物。历任翰林院编修、侍读学士、刑部左侍郎。因跟从父亲袁甲三在安徽剿灭捻军战功卓著,获一品顶戴赏,可谓文武全才。

光绪三年(1877),袁保恒回籍为祖母郭氏奔丧,正赶上河南一带发生特大旱灾,饥民相食,饿殍遍野。时任河南巡抚李庆翔因赈灾迟延,被朝廷革职查办。袁保恒受命到河南府(开封) 协同暂署河南的河东河道总督李鹤年帮办救灾事宜,年仅十八岁的袁世凯随同参与赈灾事务。他上折陈述实情,为灾区减负;借鉴外省赈灾经验,制定章程;整顿吏治,严惩贪官,选贤任能;写家书要求家人倾尽家财恤救本地灾民,动用各种关系筹措钱粮,疏通交通,平抑物价;发展生产,稳定社会秩序。救灾期间得闻修武青龙洞祈雨灵验,亲率官员到青龙洞设坛祈雨,种种措施,极大的推进了赈灾进程。

由于赈灾事务繁重,袁保恒经常食宿无定,身心日渐憔悴。光绪四年(1878)4月,豫东一带春霖普降,袁保恒正计划到灾区视察,巡视春种情况,尚未成行却不幸染上霍乱,由于身体虚弱,患病三日就溘然长逝,年仅五十二岁。灾民闻袁侍郎病故,无不痛哭流涕;清廷追念他的功德,谥"文诚"。


灾荒引发的社会问题


荒年碑记中的一个重要内容是对于粮食物价的记载,清政府赈灾中虽有将漕粮、外省粮食调拨到受灾省份,但数量短缺,物流不便,无法及时到达灾区。灾荒时期,粮食极度匮乏,受灾地区价格飞涨。光绪元年每斗米麦大约二百一二十文,到光绪四年每斗米麦的加到达到一千六百文到两千文,上涨了八到十倍。而与之相对比的是各种商品、房屋、土地等价格低廉,一斗米麦的价格甚至可以换五六个个女子,人价不及地价。

序号

名称

灾荒期间的物价

1

修武光绪八年周庄《奇荒记略》

入春而后,斗米畿至2000钱之多,高粱每斗价昂至千二百有奇

2

修武光绪十五年后板桥村《光绪三年荒岁碑记》

况五谷价皆轩昂:米麦每斗清钱一千六百二十文,高粱一千三百五,玉子一千四百五。

3

修武李固村光绪年间《荒年志》

每斗大米钱一千九百文,每斗小米钱一千七百文,每斗小麦钱一千五百文,高粱、玉茭子每斗一千三百文。

4

修武民国十七年东交口村《大清碑记》

当其时米麦每斗一千六百文,菽黍一千二百文,牛羊熟肉每觔三十二文,低价每亩三百文,房价每间一百文。红漆方棹三分钱斤,犁、耙、锄、锨九个钱斤,少年女子两三吊文,山西女子仅三百文。

5

河内《荒年碑记》

大米壹千捌百文、小麦壹千玖百文、小米壹千捌百伍拾文、大麦壹千弍百文、玉茭草壹千陆百五拾文、红茭草壹千肆百文、菉豆壹千陆百文、黑豆壹千肆百文、白豆壹千伍百文、细糠叁百文、粗糠壹百文、□饼每斤壹百文。

6

济源《凶岁记》

斗米千八,价同珠玉,斤菜七十,人食草木。

7

济源《荒年碑记》

米一大斗三千六百文,麦一大斗三千四百文,谷一大斗价二千文,豆一大斗价二千八百文,茭籽一大斗二千六百文。

8

焦作《铁泪图碑记》

小米零卖,五个钱一两,高粱零粜,一百二十钱一升,如是价钱虽大,犹是正净口粮,且有不是粟米而亦贵者:蒺藜卖到一百二十钱一斗,麻饼卖到六个钱一两,榆面皮卖到三十钱一斤。

9

焦作《重修观音堂金塑圣像记》

光绪元年,二麦丰登,价钱每斗二百一二;秋季半收,玉子每斗钱二百、米麦三百二三;八月,雨水不调,二麦尚未种足。二年,麦季每亩一斗,秋季半收,旱地麦尚未种足,二麦减种;三年春季,......五月,旱地麦一斗,每斗价钱五百有零,夏秋无雨,冬无雪,米麦每斗价钱八百有零,至十二月间,每斗价钱一千二百有零......;至四年正二月间,米麦每斗钱一千四百有零,三四月间米麦每斗一千陆百有零,黑豆高粱一千二百有零,粗糠、蒺藜每斗二百有零,

除此之外,大灾荒期间,卖儿鬻女成风,以此可以减少家中人口,修武民国十七年东交口村《大清碑记》记载:“少年女子两三吊文,山西女子仅三百文”;济源紫柏滩《荒年碑》记载:“瓜分殷户,父子不相亲,兄弟各分张,妇女卖与他乡,接踵成群”。焦作《铁泪图碑记》:“即家产尽绝,卖妻鬻女,舍子弃孙,仍难逃生。”,家家上演妻离子散的悲剧。

各地流民四散,匪盗蜂起打家劫舍。济源紫柏滩《荒年碑》记载:“更有驱民死者,截路强夺,不时伤人。济邑大社村匪徒□□□、范志安、范福温等聚众多人,勾串吾社邻村数人,原三锁、刘四旦、原□□抢至秋泉、土岭等村。各村各庄,连日掳掠;各家各户,屡次搜寻。请兵把守,徒应故事。”

时任山西巡抚曾国荃上奏朝廷:“晋豫交界之葡萄峪地,突有匪徒朱登鳌等,聚众焚掠,勾合各处匪党,至七百余人,抗拒官军,堵塞大路。……该匪在河南修武一带,窥伺道口清化要路,恐各处饥民再为勾结,势等燎原……”,“请河南派拨劲勇会剿”。

大灾必有大疫。伴随大灾荒的是瘟疫。清光绪八年周庄《奇荒记略》载:“兼之瘟疫大作,十人九病,所以饥饿者固死,疾病者也死,相残相害者也死,白骨遍地,疠气熏天。”清光绪十五年后板桥村《光绪三年荒岁碑记》载:“四年春,瘟疫大作,饿死者无数,因病而饿死者又无数。”河内《光绪荒年碑记》“况乃瘟疫复加,又伤□□□,疑天灾无涯,尚不知伊于胡底也。”焦作北朱村《铁泪图碑记》“至是人人颠危,困极则瘟病大作,其不害病者十无二三,种种残苦,何可胜也。故之作困者死,谋生者亦死;逃荒者死,害病者亦死。死积满家无人葬,尸横遍村少人埋。”


五、 竖碑勒石警示后人


金石碑记作为民间记忆文献,因其产生与社会民众最为贴近,具有其他文献不可比拟的作用。覃怀地区遗留下来的关于“丁戊奇荒”的荒年碑记,其记载的内容是这次史无前例的大灾荒在民间留下的深刻记忆。度过灾荒而生存下来的人,想起灾荒期间的惨痛经历,希望通过竖碑勒石,告诉子孙后代,要居安思危,前车之鉴,要图匮于丰,丰年留余以补荒年之用。同时纪念赈灾的仁人善士,昭告后人不忘其恩德。


后 记


近来读江苏人民出版社出版,凤凰文库海外中国研究系列之《铁泪图:19世纪中国对于饥馑的文化反应》一书。该书由美国圣地亚哥大学艾志端著,书中在广泛史料和深入分析的基础上对1876年至1879年间华北地区的灾荒做了多角度的描述,结论强调无论是中国在政治或社会上的巨变都不可归咎于这场饥荒。思想内容丰富,许多地方发人深省,是一部清代灾荒史的上乘之作。书中研究的区域主要是灾荒的中心山西,这使得我产生了了解这次灾荒在河南怀庆府地区想法。春节期间,得焦作师专覃怀文化研究所牛永利老师赠送《修武碑刻辑考》一书,书中收录了关于丁戊奇荒的几通荒年碑记,遂有了收集一下相关资料的想法。整理后便有了这篇文字。

我少时的记忆里,家里窑洞的楼上满满几个水泥大缸,还有一个用竹席围成的大圈,盛满了粮食,每到夏天,都要将这些粮食从楼上一袋袋背下来摊到屋顶或院子里晾晒,如果天气突变,全家上阵,将粮食装进袋里在背回到屋里。我的祖父生于一九二三年,亲身经历过1942年河南大饥荒,为了生存,随同曾祖父、伯祖父历尽艰辛逃荒到陕西中部的黄陵县,也是在那里认识了随家人逃荒到陕西的我的祖母,之后曾祖父、伯祖父不幸客死他乡,灾荒过后,扶灵千里回老家安葬。父亲小时候因为家里穷,孩子又多,地里的收成自然无法养活全家,小时候难得吃饱肚子,别家看着可怜,时常接济给点吃的。所以父亲总说自己是吃百家饭长大的。他们对粮食更是有特别的感情,尝尝念叨的就是,家里有粮,心里不慌。

现在,家里储存粮食的水泥大缸还在,早已不再储存粮食。村里的耕地也不少荒废,种地的人越来越少。40岁以下的年轻人几乎没有在家种地的了。现在的孩子恐怕是无法体会到饥饿的滋味了。

我们今天生活在食物极其丰富的年代,同样在这片土地上,一百四十年前的大灾荒中“人吃人”、“鬻妻女”都成了遥远的往事。我们现在都不再为饥饿担忧,甚至孩子们都体会不到饿肚子的滋味了。重温荒年碑记中关于灾荒的记忆,珍惜当下幸福生活,对食物和粮食要有敬畏之心,有着特别的意义。(本文图片来自网络)

最后,感谢刘建老师和牛永利老师帮忙搜集资料。


参考资料:

1、 刘文楷主编《修武碑刻辑考》;

2、 济源市文物工作队 陈良军主编《济源沁河文物》;

3、 【美】艾志端著 曹曦译《铁泪图:19世纪中国对于饥馑的文化反应》;

4、 山东师范大学 王林《论丁戊奇荒期间江南士绅对河南的义赈》;

5、 郑州大学 周晨兴《河南“丁戊奇荒”与袁保恒赈灾研究》

陆海微澜
传播覃怀文化,讲述覃怀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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