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最有故事的船
楼市
2024-11-22 08:04
上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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粤商以水为财，漂浮在碧波上的香港海鲜舫曾有着辉煌的历史，也出现在《食神》、《无间道2》等著名电影中。在四十余年的光阴里，雕栏画栋的海上食府是香港餐饮业的独特风景，也是几代香港人的共同记忆。然而在千禧年前后，由三座海鲜舫组成的「珍宝王国」开始了连年亏损。2022年6月，海事牌照到期的珍宝海鲜舫被迫驶离香港，却在旅途中不幸沉没，令无数人唏嘘不已。由于事发地点水深超过1000米，打捞异常困难且昂贵，珍宝极有可能永远沉睡在海底。它见证了香港从航运业的兴盛到旅游业的繁荣，也目睹了经济的起落和社会的变迁。不过，近期有消息称谢客多年、同样隶属珍宝王国的太白海鲜舫，很有可能在今年内再次启航。作为香港最后的海鲜舫，太白海鲜舫能否重振旗鼓，续写传奇呢？海鲜舫这一独特餐饮文化形式，最初源于水上渔民的「歌堂船」。百年前，香港渔民们为讨生计，将自己的船只改成酒家，婚丧嫁娶时在水上开宴，唱歌跳舞助兴，故名「歌堂船」。随着香港经济的发展，往来商贾渐多，这些水上酒家逐渐对外开放。那时，还未出现如今酒楼里常见的鱼缸气泵，想要吃最新鲜的生猛海鲜，只有到香港仔。二战后，众多华人迁居香港，带来了大量资金和技术，香港逐步实现工业化。外国市场对香港产品需求庞大，进一步刺激了航运业的发展，香港进出口额显著上升。海鲜舫这个业态也乘风而上，有船家看准行情，将「歌堂船」改建成规模更大更豪华的海鲜舫，供应的都是现捞的高价海鲜。到海鲜舫吃饭，也成为了身份尊贵的象征。上世纪50年代是海鲜舫的全盛时期，一度有十多艘海上食府停泊在香港仔避风塘，其中规模最大、历史最悠久的，是始建于1950年、后来又几经扩建的太白海鲜舫。上世纪60年代，香港商人王老吉也想在这繁荣市场中分得一杯羹，于是筹建了更为豪华的珍宝海鲜舫。然而就在开业前不久，舫上突发大火，整艘船严重焚毁，酿成工人及附近渔民34死42伤的惨剧。火灾后，王老吉无力重新投资。于是「赌王」何鸿燊与香港新世界创办人郑裕彤买下业权，斥资3000万港元重建珍宝海鲜舫，并于1976年10月正式开门迎客。珍宝海鲜舫长76米、宽22米、楼高3层，可容纳2300名宾客用餐，曾号称「世上最大海上食府」。为凸显尊贵，珍宝以「龙」为主题进行设计：海鲜舫的外轮廓整体为龙形，各厅房以龙楼、凤阁、金銮殿、太和殿命名，每层还设有一把「龙椅」，供宾客拍照留念。每当夜幕降临，珍宝海鲜舫内外灯火通明，在海面上洒下一片粼粼波光。无论是舫中食客还是岸边行人，都能欣赏这绮丽之景。珍宝海鲜舫被内地观众熟知，是从1996年上映的电影《食神》开始。大银幕中，超级食神大赛在珍宝海鲜舫上开锣，周星驰饰演的前「食神」史蒂芬·周历尽波折，最终以一碗「黯然销魂饭」扭转战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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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无间道2》中，吴镇宇饰演的倪永孝于珍宝大会宾客，试图为家族「洗白」。然而事与愿违，警方在船上当众逮捕倪永孝，掀起剧情高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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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珍宝海鲜舫落成的同年，另一艘可容纳1500人的海鲜舫「海角皇宫」也落成接客，使香港仔进入「太白、珍宝、皇宫」三足鼎立的态势。而在上世纪80年代，珍宝成功收购海角皇宫和太白海鲜舫，结束了互相竞争的局面，组成了赫赫有名的珍宝王国。多国政要、名人都曾为珍宝王国的座上宾，包括英国女王伊丽莎白二世、影星汤姆克鲁斯、尊龙、周润发以及巩俐等；何鸿燊本人也常于珍宝开席，各界名流、记者云集，热闹非凡。*1975年，伊丽莎白女王和菲利普亲王来到太白海鲜舫 | 图据网络*1991年，生意兴隆的珍宝海鲜舫 | 摄影：Edgar MC Tressin珍宝在避风港停靠46年，早已成为香港著名的文化地标。只要是香港人，无论是富豪名流，还是普罗大众，即便没上去观光过、吃过海鲜，也或曾看过那里的灯火，听过那里的故事。1999年，在经历了亚洲金融危机后，海角皇宫因经营不善被卖到菲律宾，几经波折再次停业。2011年，它又被转赠给青岛市政府，并雄心壮志地宣称要填补青岛海上高端餐饮的空白。然而十几年过去，海角皇宫依旧在海边荒废着。珍宝海鲜舫，自2013年起开始亏损，疫情后宣布停业。由于未能找到接手方，珍宝只能在2022年海事牌照到期时航离香港，在离开的路上遇到风浪沉入海底。作为珍宝王国仅存的硕果，太白海鲜舫如今仍停泊在香港仔，但自2017年起就以维修升级的名义停业整顿。在许多人的记忆中，20世纪80年代的香港是一个充满魅力而又神秘的地方，经济繁荣程度与内地形成鲜明对比。由于政治原因，绝大多数人无法亲临这片土地，只能从影视与音乐中感受港式文化风暴。然而，随着香港回归与自由行开通，越来越多的人对这座城市「祛魅」。曾经只能遥望的美景如今触手可及，它的魅力就大大降低了。与此同时，中国内地经历了千禧年之后的飞速发展，经济、文化、科技等各个领域都取得了显著进步。香港，也就不再是过去众星捧月般的存在。互联网的迅速发展和普及，让国人看到了不一样的世界，拥有了各式各样的审美。在不少年轻人看来，海鲜舫的传统装饰风格土气且过时，50元一张的「龙椅靓照」打卡，也沦为笑谈。珍宝海鲜舫曾是香港繁华的象征，它的辉煌与上世纪香港高速发展、富豪涌现、星光熠熠的背景相得益彰。但岁月流转，香港人的生活风貌也在悄然变化。如今的香港已走过了那个以奢靡为荣、灯红酒绿的时代，随着餐饮行业的多元化发展，海鲜舫极尽奢华的风格和昂贵的菜品，与港人的消费追求渐行渐远。现代港人更倾向于务实、健康的生活方式。在此背景下，珍宝海鲜舫不再与这座城市的生活节奏及价值观相契合，本地人的光顾也日渐稀少。香港餐饮业服务态度差一直是公众讨论的热点话题，但多年来始终不改，顽固不化。很多茶餐厅拼的是「效率成本」，价格亲民，靠翻台率盈利，出现急匆匆上菜赶人的情况还算情有可原。但海鲜舫这样的高档酒楼（清炒素菜在2019年卖到160港币以上），却依然走冷淡服务路线，就是单纯的趾高气昂了。甚至有顾客还吃到了冷掉的食物，可见菜品质量下滑严重。在停业前，珍宝海鲜舫已面临缺乏特色的危机，虽然外表尚宏伟壮观，但内部与其它饮食场所区别不大，且三座海鲜舫的经营者又隶属同一公司，没有竞争，也就失去了进步的动力。在海鲜舫的辉煌时期，其食材供应主要依赖于香港仔的渔民，这种短距离、高效率的采购方便快捷且成本低廉。然而随着香港个体捕鱼业的衰退，海鲜舫不得不面对食材供应链的转变，改由大型厂商购买或通过进口渠道获得，这一变化不仅增加了物流和采购的复杂性，也显著提高了食材成本。当然，珍宝海鲜舫的运营成本之高，还有部分源于其海上餐厅的性质。作为一艘需要特殊海事牌照的趸船（无法自力航行的船），它不仅在停泊和维护上需要巨额资金，还要面对申请牌照、消防验收等额外开支。即便在不营业的情况下，每年的维护费用也是沉重的负担。2020年，香港仔饮食集团曾宣布将停业中的珍宝海鲜舫无偿捐赠给香港海洋公园，港府也表示会将活化珍宝列入「跃动港岛南」的计划之内，以非营利形式让海鲜舫重生，成为南区的特色历史文化景点。这是一个预想中的「双赢」方案——既能保留经典旅游项目，又能提升区域吸引力。然而事未遂人愿，海洋公园寻觅营运方无果，也就放弃了这个烫手的山芋。事实上，珍宝海鲜坊母公司在停业后曾与十多间企业和机构商讨过无偿捐赠事宜，但各方都表示经营成本高昂，最终未能成事。居高不下的价格、平平无奇的食物、冷淡消极的服务、昂贵无比的成本，叠加经济动荡、疫情冲击，珍宝这张香港名片终是倒下了。2017年起暂停营业的太白海鲜舫，是珍宝王国留在香港的最后一块拼图，如今它仍在避风塘沉睡。2022年8月，新邦行有限公司正式从珍宝王宫母公司香港仔饮食集团接手太白海鲜舫，有传言称将于本年内重新营业。海鲜舫的落幕是时代的缩影，那么如何复兴海鲜舫？答案也许就藏在香港自身的经济命运中。疫情后开关已近两年，港人北上消费的热情有增无减，这对本港零售餐饮业当然非常不利。海鲜舫若想与之竞争，需先分析下港人北上消费的原因。近年来，内地新生餐饮品牌层出不穷，奶茶饮料、火锅烧烤、河鲜海鲜、地方菜系、创意料理……各个领域全面开花。与内地餐饮升级带来的消费业态不断进化相比，香港的饮食品类则保持着较为缓慢的更替节奏。促使港人跨越深圳河的另一大因素是内地美食低廉的价格。以喜茶为例，小程序上深港两地价格相距甚远，加上各种优惠券，内地消费价格优势明显。在香港，普通茶餐厅价格40-50港币，外卖配送费20港币起步，高档酒楼人均消费300-400港币都不止，再加上良莠不齐的服务态度，市民外出觅食的性价比越来越低。根据政府统计处资料，2023年香港就业人士薪资月收入中位数为2万港币左右，来到薪资月收入中位数为7000元左右的深圳自然看什么都便宜。与此同时，这两年与美元挂钩的港币大幅升值，港币在内地的购买力也显著提高，为北上消费热潮锦上添花。疫情期间，由于局势问题香港人口大量流失。2023年港府为吸引人口，大幅放宽人才引进政策，香港人口迅速回升。北上消费大军中，有很多是这些以食物寄托思乡之情的年轻新港人。在分析了港人北上消费的多重原因后，海鲜舫的复兴之路逐渐变得明朗。在此我们不妨大胆设想下，太白海鲜舫应如何制定未来发展战略。既然「奢华」之风已淡出大众市场，那就应及时探索其它可能。比如近年热门的「国潮」风格，以其独特的文化魅力和创新设计，深受年轻消费群体的青睐。尽管太白海鲜舫的中式装修可能被某些人视为「过时」甚至「老土」，但若能巧妙运用营销策略，将这种「土味」转化为时尚的「土潮」，不仅能为品牌注入新的活力，还能有效吸引追求个性与文化认同的年轻顾客。*海鲜舫装修洋溢着浓郁的中式美学 | 图据香港遺美美食多样化是港人北上消费的重要原因之一。海鲜舫多年来仅提供传统粤菜与点心，早已失去大众的好奇心。为重新点燃市场热情，海鲜舫可保留其「宫廷御膳」的特色，但在菜品种类上务必要革新向前，比如推出更为新潮、亲民的中西创意料理，吸引更广泛的食客群体；或拓展中国各大地域美食，让来自五湖四海的港漂重温家乡的味道。海鲜舫所在的香港仔渔人码头承载着香港渔业的历史与文化，是许多人戏称香港为「渔村」的缘由所在。太白海鲜舫不妨联合渔人码头和避风塘文化地标，举办海鲜美食节、渔业文化展览等活动，共同打造以「渔业」为核心的文化IP。借助海鲜舫独特的「中式土味」装修，运营方可建立一个「国潮」主题园区，大力发展近年颇受欢迎的汉服体验活动，还可在传统佳节举办庆典，进一步吸引各类小长假期间来港游玩的旅客。这些措施意在重新吸引市民（尤其是年轻人）的兴趣，让海鲜舫以新面貌重回人们的视线。今天飞速变化的香港，已不是旧日画舫的天下，但它的存在仍意义非凡。这不仅有关美食与生意，更是一种文化的传承与一段集体记忆。希望曾闪耀香港的太白海鲜舫能早日恢复生机，让我们得以重见它新时代的辉煌。*2022年6月，市民向驶离香港的珍宝海鲜舫挥手道别 | 摄影：林振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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