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2日,甲辰年农历七月三十,是唐代新罗僧人金乔觉(传说中的地藏菩萨化身)的生日,俗称“地藏诞”。
据《地藏经》记载,地藏菩萨受释迦牟尼佛嘱托,在释迦牟尼佛涅槃之后、弥勒佛成佛之前的这段时期,他代佛宣化,教化众生。
恭迎地藏菩萨圣诞,特以此文供养各位读者菩萨。
在离开九华山的路上,我忽然想起,此行忘记了一件事。纵然无法把九华装进行囊,但可以到龙溪找一块花纹美丽的小石头带回家。去文殊菩萨道场五台山参访时,我从山野间捡到一块四四方方的小石头,在烈日曝晒之下下,它依然凉丝丝的。我称之为“清凉石”。去革命圣地井冈山时,我捡到一块如同微缩山峰的小石头,上面还有一道白纹,如同流动的河。在甘肃兰州,我到黄河边捡了一块巴掌大的石头,它已经被河水冲刷得没有了棱角,并且整体浸黄了,像一块凝固的土。这些石头,小一些的,摆在书架上。大一些的,摆在家中角落。不经意间看到它们,会想起一段段美好的日子。在法国梅村国际禅修中心,一行禅师经常带来自世界各地的孩子一起参“石头禅”。他和孩子们一起到山野间散步,他要求每个小孩去寻找四颗美丽的卵石。这四颗卵石,分别代表四种元素:花朵、山、水和空间。每一种元素,象征一种禅坐的特质。通过四块小小的石头,禅师让孩子们的禅修,变得生动有趣。一行禅师告诉孩子们,“禅修时,我们像花一般清新,像高山一般屹立不移,像水一样映照着事物的本性,也能感受到心灵深处空间的博大。”禅门多奇石。有禅师概括出“石之五德”:一、石无言而能言;二、石沉着而有灵气;三、经雨打风吹,石坚固不移;四、石质坚无怨,无论是完成高楼大厦,还是用来铺路;五、石之美,对于前来观看者是平等的,它不会因为观者是权贵就满脸媚态,也不会因观者是贫寒之士就颐指气使。听我说出遗憾,宗学师笑着说:“这样也好。遗憾是个念想,也是一颗种子,它会让你想念九华山的。你下次再来时,把这个遗憾补上吧。”我不知道,想从九华山带走一块小石头,是不是贪欲。如果是,忘记带走一块石头,也是有因缘的。这好比一只饥饿的小老鼠,穿过缝隙,钻进竹筐,偷吃里面的食物。等吃饱了,想钻出去时,它发现肚子胀胀的,已经不可能出去。它只有重新饿扁了肚子,才能拥有出去的机会。释迦佛说《法华经》时,曾指出“是法住法位,世间相常住”。佛法就是活法。禅者的境界也同样体现在日常生活之中。一颗真正觉醒的心,犹如纹丝不动的石头,无论得到或失去,无论欢喜或讨厌,或者其他任何形式的接触,都不会引起他的动摇。虽然没有得到这块想象中的小石头,但我不想因之痛苦。因为我知道,快乐是鸟,越快乐,鸟儿飞得越远;痛苦是根,越痛苦,根扎得越深。要知道,西方哲学家叔本华曾深刻指出,“人生的欲望犹如钟摆,得不到在痛苦的这一端,得到了在无聊的这一端。”在佛法中,“空有不二”的“般若直观”,被称为中观。中观,是释迦佛教导的认知世界的新的思考方式。中观即正见,是释迦佛思想的精髓之一。如《心经》“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不执著于色、空的任何一端。从这一点说,中观与儒家“不偏之谓中,不易之谓庸”的中庸确有相似之处。然而,中观既不在两端,也不在中间,它拒绝“不偏不倚、调和折中”的立场,主张“非有非无,有无俱遣”。以“庄严佛土”为例,在《金刚经》中,释迦佛开示道:“如来说庄严佛土,即非庄严,是名庄严。”以一块小石头为例,有人说是绊脚石,有人说是垫脚石。这两种说法,或者更多的说法,有没有究竟的对错?两种观点的对立,并不意味着思想的中断。美国著名学者爱德华•萨义德的观点有些中观的味道。对待传统与现代,他排除了“非此即彼”(either/or),而是代之以十分有趣又令人兴奋的方式,“即此且彼”(and/and)。不偏倚于任何一方,圆融平等地看待它们,这种方法,接近中观。对中观的认知,不能依靠思辩,而要用行动与体证。德国著名现象学哲学家伽达默尔早就指出,“理解永远是不同的理解,理解的过程永远不会最终完成。”经过柯村地藏文化园,车停下来。下车后,望着地藏菩萨大铜像和远处云遮雾绕的群峰,我低眉合十。“禅师应该在距离你三座山之外的地方,由于受到崇山峻岭的阻隔,你想见他就要不辞劳苦地跋涉。唯有通过这段跋涉,你才能感受到禅师智慧的启发和激励。”一位禅师曾这样说。如果在九华山住过几天,有幸对愿力有所体会的话,此生之中,无论身在何方,九华山、地藏菩萨都会和你在一起。路边沙石间,有一块精美的小石头,静静地躺着。我看到了,笑了笑,但没有俯身去捡。山脚下,一位禅修者看到一座古旧的佛塔。塔旁有路标写着“通往最美的佛境”,指向上山小道。走过千层石阶,禅修者走到半山腰时,感觉太累了。这时,他见到另一个路标,上面写着“你已经走了一大半,马上就能看见最美的佛境了”。终于来到风景优美的山顶,这里只有一个安放佛像的石座,却没有佛像。空荡荡的石座上,摆放着一个小木牌,上面写着:“如果你没有见到最美的佛境,请下山,继续禅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