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前收到邻居顾军发来的老家河南陈家油榨石碾子的照片,着实让我欣喜了好一阵子。十多年前我去顾军的岳父家作客之时亲眼见过这些榨油的石碾子,记得自己还曾听另一位亲戚谈起陈家酒店东边有家赵家油榨,说是三四十年代不仅有榨油的石碾子,还有几匹用来拉碾的骡马。
眼下常听人说要单独或者合伙购买榨油的小机器,因为自从网上传出《新京报》记者曝光了油罐车混装事件以来,居民吃油成了不可等闲视之的问题。昨天我在附近农贸市场门外还瞥见有人正在销售现磨的食油——当时还抓拍了一张照片呢。
日前网上传出《新京报》记者曝光了油罐车混装事件。大意是说,运输食用油的罐车竟然也装载煤制油这样的化工液体,且在装载后不进行清洗,直接继续装载食用油。不知罐内还残留多少化工液体,这些残留物很可能会混入食用油中,最终被人们食用。
然而,就在短短几天时间之内,舆论风向出现了一些微妙的变化,许多网络账号将矛头对准了最早报道此事的新京报。他们认为该媒体揭露此事的动机不纯,意在借机打压以中储粮为代表的国有企业。同时,也有政治意识特强的读者认为这属于家丑,不应外扬。关于食用油的生产,我知之不多。直到上世纪九十年代初应邀为正场的油脂化工厂为加拿大技术人员提供现场口译开始才对食用油的生产和运输流程有所接触。当时从我在南通崇川区住所前往正场都是取道运河北岸的金通公路,而在本世纪则可从道运河北岸的钟秀公路一直朝东(我2015-16春节前后为宜家工厂提供口译服务期间就曾特地为正场老镇下车重游过)。当初引进到正场油脂化工厂的主要设备是油脂除臭机。此后,无论走到哪里,我都能从空气中弥漫的微臭油脂味判断附近必定存在一两家油脂化工厂(譬如上海高桥一带)。
说到正场这块地方,忽然记起顾建国先生在《通州日报》连载的《明嘉靖年间金沙迁场考》,其中有这么两段文字让我得悉作为盐场的金沙最初是在正场(又名镇场)——
清嘉庆五年(1800年),贡生邱标主修的《两淮通州金沙场志》在“金沙场图序”中记述:“相传,古金沙在镇场及姜灶港,又谓观音山,亦名金沙。西谓西亭上场,东谓金沙上场。又曰,金沙亦名唐灶。市河以南曰清干乡,市河以北曰唐灶港,故今张家港亦名唐灶港。”
彼时的金沙,实为堤北亭场盐灶去金沙正场之中转休息地,称(金沙)便场(官称便仓)。而古金沙由正场迁便场(仓)的原因,主要是金沙场所管辖的亭场盐灶,在明弘治、正德年间已北去甚远,而金沙场衙门却还在正场。
2000年通州区划调整,撤销正场镇,原老街镇区街道现为正场村范围,属先锋街道管辖。
正场给我最初的印象无非有三点:一是正场口音接近南通话,同时带有金沙腔;二是那里土著擅长修补罗筛(带有可筛粉屑的细密筛网);三是著名的油米厂(后更名油脂化工厂)就开设于该镇。如今正式名称为“南通市通州区油脂化工厂有限公司”,成立于1979年11月22日,公司仍旧坐落于正场村。
此外,我在正场油米厂的翻译经历还使我理解了自家平时使用购自小作坊的菜油、豆油为什么要先把它加热的原因,其实那是在给生油除臭(Deodorization)。然而,至于位于正场的通州区油脂化工厂有限公司在运输食用油时有没有使用过包括煤油在内的化工物料油罐车,并不是我这里探讨的话题。
但在看了下列图片之后,我倒不由地浮想联翩。
图中文字表明吸粪车装运食油要比液化石油罐车的损害小些,我在笑过之后想起乡民常说的一句话:“不干不净,吃了没病。”上个世纪七十年代的一天,我随生产队的几名社员取道文革河和通吕运河到钟秀乡购买番芋藤,当时煮粥用的水就是直接从运河舀进锅子里的。更有甚者,请年看我在《南川夜话八十五:粪肥忆旧》的一段对话:
队长清了清嗓子,“有什么意见,说清楚了。”掌杓员哼了一声,“争什么争?哪家粪好,哪家粪丑,我不懂?队里十九家的茅缸统统都在我肚子里。”
“这还算计较?你不曾看到更计较的呢!人家还闹出了尝粪的戏呢!” 尝粪?大家惊呼……
关于尝粪,不说也罢,但长期以来流行的食物互害模式实在不可小觑。我在附近的大生文创园遛狗时就看到大早进来捞地沟油的(参见下图)。
最后,我想起父亲在合作化时期上街为集体购买豆油时不慎将油罐摔坏的尴尬经历(上海闲话之九)。那天,父亲用根毛竹扁担把装满食油的有耳瓦罐挑在肩膀上,刚走没几步,瓦罐就滑落在地,地上铺的是鹅卵石,瓦罐摔成瓦爿之时,食油四下淌开。说时迟,那时快,石港街上人的反应特快,有拿瓷碗和瓷盆来舀油的,有带毛巾和纱布来吸油的,还有捧着家里的整段咸菜来揩油的——父亲一时慌了神,简直是呆若木鸡,不知所措。
可惜,没问父亲当时石港镇上销售的食用油是来自油米厂还是榨油坊。此刻,我只觉得有些好笑:想必当时纷纷趁机舀油、吸油的石港街上人绝对不会介意油中沾有泥沙和污物的,相反还会以乡民那句“不干不净,吃了没病”来振振有词地作一番自我解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