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诗歌 | 来自阅读的惊慌
第 0616 期
爱德华·蒙克 《冬天的风景》
编者按
到处都在下雪。一天之内，母亲四次打来电话，说她的城市下着的雪，欣喜之情展于言表。一位80多岁的老人，似乎被一场雪带回到孩提。
在江南，漫天的大雪难得，至少十余年没见过如此浩大的雪了。上一轮应该是2008年严冬，甚至更早。雪，真好呵，遮盖所有应当被遮盖的。对于上苍而言，让世界干净容易如斯。祂要改变世人的心绪，也可以如此轻易。
一早读到了诗兄林北子的《像上帝阴郁的脸庞》，甚喜。一场雪能让人看到什么，全在个人的内心……与一首诗相似，也迥异。因为，诗的背后有一个人。
好，读诗吧。
—— 青杏小
本期诗镜
Poets Mirror
（ 排名不分先后 ）
格奥尔格·特拉克尔 | 林北子 | 约恩·福瑟
大连点点 | 青杏小 | 伊夫·博纳富瓦
安娜•阿赫玛托娃 | 乌鸦丁 | 林珊
安娜·埃贝尔 | 黎落 | 西左 | 保罗·策兰
选稿：青杏小
江 雪
（唐）柳宗元
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
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
01
在春天
| 格奥尔格·特拉克尔 （奥地利）
积雪悄然沉陷于黑暗的脚步，
树木的影子中
情侣们抬起玫瑰色的眼睑。
星星与夜晚
始终跟随船夫幽暗的叫喊，
他们的船桨轻轻拍击时间。
坍塌的墙边，紫罗兰
即将开放，
孤独者的双鬓将悄然变成绿色
爱德华·蒙克，《大道上的新雪》 1896年
02
“像上帝阴郁的脸庞……”
| 林北子
这地儿，大雪一落
四周很静
其实不落雪
这地儿
也是悄无声息
雪，没有冬天冷
或者说，冬天远比雪冷，漫长
“像上帝阴郁的脸庞”
好好的一群人
被冻得，啥话
都不能说
爱德华·蒙克 《走在雪里 》，1912年
03
莫非我聆听的是出自亡友中间的天使
| 约恩·福瑟（挪威）
莫非我聆听的是出自亡友中间的天使
安谧如雪平滑如雪
我将观察雪逐渐融化成水
看着它逐渐消失
我要像一只雄鹰盘旋在天空
追踪小鸟飞行的轨迹
毫不松懈地盯着去向
我也会聆听慢动作
发出的音乐，像一个舞者
轻盈，轻盈地旋入黑暗
佩卡·哈洛宁《白雪覆盖的松树苗》
04
疫中书：看雪 | 大连点点
出不了门
索性打开窗
如果你愿意陪我
趴在窗台上看雪
我就不觉得寒冷
如果有人说
雪有什么好看的
我就明明白白告诉他
我不过找一个新鲜的借口
一边看雪一边看你
我们依偎在一起
“爱情那么旧
忧伤那么美”
阿尔弗莱德·西斯莱《鲁弗申的雪》
05
欲望过后
| 青杏小
内心空茫得只剩下雪野；
雪地上，麋鹿丢失
浅湿的脚趾印；
一座皓白色大厅——
只剩鹿鸣，以及
积雪尚未全部覆盖的苦蕨。
我恰巧路过；
恰巧向那片敞开之地
，投掷红玫瑰；
恰巧喊叫你的名字。
莫奈《穿过森林的路径，雪的效果》，1870年
06
雪
| 伊夫·博纳富瓦（法国）
她来自比道路更遥远的地方，
她触摸草原，花朵的赭石色，
凭这只用烟书写的手，
她通过寂静战胜时间。
今夜有更多的光，
因为雪。
好像有树叶在门前燃烧，
而抱回的柴禾里有水珠滴落。
马蒂斯《雪球》1900年
07
这儿真美妙 | 安娜•阿赫玛托娃（俄罗斯）
这儿真美妙：窸窣声和噼啪声；
寒意一天比一天更凛冽，
冰雪包裹的玫瑰花丛
在白色的火焰里弯下身子。
松软而空旷的雪野
留下雪橇的痕迹，仿佛一缕记忆，
在某个遥远的时代，
我和你双双从这里经过。
莫奈《阿让特伊雪景》
08
今夜只有一个人在哭
| 乌鸦丁
落叶已尽。
天上，将无物可落了
就落雪。
地球是小小的村庄。
今夜，只有母亲
一个人在哭泣。
莫奈《挪威雪中的桑德维肯村》
09
一场雪 | 林珊
冷雨过后，是雪
紧贴着天空，纷纷扬扬
同一片大地上，孩子们的
欢笑声，一阵一阵
涌过来
整个黄昏
我是一个无所事事之人
我是一个凭栏听雪之人
雪花涌向何处
过往皆成虚无
安德鲁·怀斯《第一场雪》
10
雪 | 安娜·埃贝尔（加拿大）
雪把我们带入梦境：那里平原广袤无比，
那里没有颜色，也没有人迹。
我的心清醒明澈，雪把我们送上
泡沫的马的背脊。
戴花环的童年来临，充满梦幻，
雪把我们抛上海的高浪，扯起张张白帆。
雪让我们着魔，一片白色层层叠叠，
鼓张的羽毛上那鸟的红眼烁烁闪闪，
我的心，冰冻的棕榈树下的火点，
鲜血涓涓地流，令人惊叹。
希施金《在遥远的北方》，1891 年
11
小雪之诗 | 黎落
它晃了一下
又一下
仿佛我的目光是箭镞
随后它开始飘落
这明亮的事物
因为轻而被忽略
当它铺满街角。屋顶。鞋面
像一个安静的妇人，产生了美
我失去玻璃
深夜的楼梯显现
西斯莱《阿根廷的雪景》，1874年
12
雪 | 西左
“贱人”是我骂的
分手是我提的
绝情也是我所希望的
全世界最后悔悲伤的人也是我
我在最难过绝望的时候
还看着你的照片傻笑。假装你还在
一点也不影响，在凌晨一点的时候
我替整个人类
接住了从天空落下的雪
莫奈《吉维尼雪景.》
13
黑雪花 | 保罗·策兰（德国）
下雪了，暗无天光。自从戴隐修士
风帽的秋天捎来称心的消息——乌克兰坡地
一片叶子，一个月过去了，也许两个月：
“想到这儿也是冬天了，现在是国土上
第一千个冬天，最开阔的湍流在那儿汹涌：
雅科夫非人间的血，斧头为它赐福……
哦，超自然的红冰——他们的将官率领大军
猛攻落日……哦，我要一条围巾，孩子，
好让我能御寒，当它与头盔一同闪亮，
当玫瑰色浮冰裂开，当吹雪撒在你父亲的
骸骨上，马蹄踏碎雪松之歌……
一条围巾，只有一条薄薄的小围巾，所以我
放在身边，现在你学会哭了，
我的孩子，这世界绝不会为你的孩子返绿！”
秋天流尽了血，妈妈，雪将我烧透：
我找出我的心好让它能哭，我找到——哦夏天的气息，
像你。
我流泪。我织围巾。
卡斯帕·弗里德里希《冬季景观与教堂》，1811 年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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