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桂鸣 | 切·格瓦拉之死

文化   文化   2024-04-19 09:11   北京  

切·格瓦拉之死

 文 | 易桂鸣

“他那无法抹去的印记,现在已成为历史;他那先知般明亮的凝视,

  已成为这个世界上所有穷人的象征。“—— 菲德尔·卡斯特罗

1960年11月19日毛泽东在中南海

接见访问中国的切·格瓦拉(左一)


(1)

         切·格瓦拉失踪

切·格瓦拉是仅次于卡斯特罗的古巴第二号人物。

出访阿尔及利亚返回古巴两个星期后,他突然从大众视野消失。古巴人在窃议,国际舆论也开始关注。面对暗流涌动的舆情,卡斯特罗在1965年6月16日表示:“在切·格瓦拉想要人们知道的时候,大家自然会知道。”

卡斯特罗聊胜于无的解释,益发引来世人众多猜测。切·格瓦拉是不是因为功高震主,在党内权争中被清洗?接近卡斯特罗兄弟、已经退休的一些前古巴官员私下透露,直接导火线是切·格瓦拉在阿尔及利亚的演说,他公开抨击苏联老太哥。这事惹火了卡斯特罗兄弟。据东德驻古巴大使馆的情报档案记录,卡斯特罗不同意切·格瓦拉对苏联的批评,两人争吵起来。卡斯特罗认为,在世界共产主义的舞台上暴露彼此的分歧无益。苏联显然向卡斯特罗施加过压力,俄罗斯人对切·格瓦拉在中国与苏联分裂问题上的亲中立场表示不满。在意识形态路线上、在如何发展古巴经济问题上,卡斯特罗倾向务实,得到苏联人的背书。对卡斯特罗来说,革命战友切·格瓦拉,给他添了很多麻烦。例如,古巴革命胜利后,切·格瓦拉负责肃清旧政权敌对分子的运动,杀死两万多古巴人,他个人甚至亲手枪决了近百名反政府分子,招致西方的强烈反弹。切·格瓦拉提议把苏联导弹引进古巴。赫鲁晓夫主张此事只能悄悄做、勿张扬。切·格瓦拉却要大张旗鼓地宣扬,公开表示要把导弹射向美国,引发一场几乎导致全球核灾难的古巴导弹危机……

切·格瓦拉失踪困惑世人4个月后,卡斯特罗突然在同年的10月3日,公布了一封未注明日期的信。这是切·格瓦拉7个月前写给他的“告别信”。在信中,切·格瓦拉重申他对古巴革命的永远支持,但是他宣布,他打算离开古巴,到国外为革命继续战斗。切·格瓦拉在信中宣布,他辞去担任的所有古巴政府职务,并且放弃他的古巴荣誉公民身份(切·格瓦拉是阿根廷公民)。

然而,卡斯特罗却没有公布切·格瓦拉离职后的去向。离开古巴后,切·格瓦拉去了哪里?卡斯特罗闪烁其辞,切·格瓦拉本人似乎也从人间蒸发……

在北京期间:从左到右:陈毅、周恩来、切·格瓦拉

但是,这个世界没有不透风的墙。距离古巴北方仅有103英里的山姆大叔,对切·格瓦拉身在何处、他正在干什么一清二楚。

美国国家安全局(NSA),在非洲海岸有一艘雅号叫做“快乐何塞”的远洋技术研究船。该船由平民驾驶,船上除了配备55名平民水手,还有100名左右的海军士兵——这些海军士兵实际上是通信技术人员(密码员)。“快乐何塞”不需要定期返回美国港口。它在1961年首次部署服役,直到1967年才第一次返回美国母港。船上的技术员,亲切地把“快乐何塞”,比喻为“象牙海岸疾驰的幽灵”、“非洲海岸灰色幽灵”。“快乐何塞”,实际上就是一个浮动监听站。它的主要任务是在非洲海岸巡游,对非洲大陆执行情报监测任务。

“快乐何塞”装备着一个简称“TRSSCOMM”的特殊通信系统。这是一个可以通过月球反射微波信号,直接向华盛顿情报总部传递信息的系统。该系统包括一个16英尺的碟形天线,安装在一个可移动的平台上。它能够从月球上的一个特定点,将10,000瓦的微波信号,反射到美国马里兰州切尔滕纳姆的接收基地,或者全球任何一个海军信号情报船。这个特殊通信系统的优势在于,它能够非常迅速地传输大量的情报信息,既不会向敌方的测向设备暴露自己的位置,也不会因为干扰而影响输入的信号。

1965年期间,正在非洲海岸巡行的“快乐何塞”,截获切·格瓦拉在非洲刚果的往来电报、电话。原来切·格瓦拉离开古巴后,到了刚果,策划新的革命暴动。但是,他的全部活动的通讯,全部被“快乐何塞”截获。

“快乐何塞”、“非洲海岸灰色幽灵”实际上就是一个浮动监听站

1965年10月18日,中央情报局的一份备忘录,向美国政府报告切·格瓦拉为什么去了非洲刚果。切·格瓦拉的失势,始于1964年。成为古巴第二号领导人后,切·格瓦拉推行一套迅速工业化、中央集权的计划经济,使古巴经济发展,降到了卡斯特罗上台以来最低点。切·格瓦拉主张,古巴未来的发展,应该借鉴中国经验,而不是苏联的经济实践——这引起他与卡斯特罗的冲突。另一个争议是,切·格瓦拉想把古巴革命,输出到拉丁美洲和非洲的不同地区,而“其他古巴领导人开始把大部分注意力放在古巴革命的内部问题上”。1964年7月,古巴政府的“两项重要的内阁任命,标志着国内经济政策的权力斗争,导致切·格瓦拉最终下台。”同年12月,格瓦拉开始为期3个月的美国、非洲和中国之行。回来后,古巴舆论与权力分配已经改变,他的经济和外交政策不受欢迎。切·格瓦拉选择离开古巴,开始在世界其他地区开展新的武装暴力革命。但是,他在非洲刚果的尝试,因为缺乏群众基础,以失败告终。

灰溜溜地潜回古巴后,由于卡斯特罗违背初衷,提前公布了他意在其死后才公诸于世的告别书,切·格瓦拉自觉无颜面对古巴人,他选择隐居起来。短暂逗留后,1966年11月3日,切·格瓦拉剃掉其标志性的大胡子和大部分头发,把剩余部分头发,染成灰色。经过精心的乔装打扮后,他从乌拉圭的蒙得维的亚,乘飞机秘密抵达玻利维亚国的首都拉巴斯。在伪造的乌拉圭护照上,他新的名字叫“阿道夫·冈萨雷斯”,身份是为“美洲国家组织”工作的乌拉圭中年商人。

切·格瓦拉用伪造的乌拉圭护照,假名“阿道夫·冈萨雷斯”潜入玻利维亚

切·格瓦拉此行的使命,是落实“安第斯项目”,就是要在玻利维亚组织推翻该国政府的游击队暴力革命运动。他选择玻利维亚作为根据地,首先是他认为贫穷的玻利维亚,较之其他加勒比海、美洲地区国家,它不是美国关注的优先,不会对美国造成直接的威胁;其次,玻利维亚的社会状况和贫困,使得玻利维亚人更容易受革命意识的影响;再其次,玻利维亚周边与5个拉丁美洲国家接壤。如果他领导的游击队暴动成功,革命的星星之火,更容易蔓延到他国家——至少这是切·格瓦拉的一厢愿望。

抵达玻利维亚三天后,切·格瓦拉离开首都拉巴斯,前往该国东南部的山区筹建游击队。切·格瓦拉的第一个游击队营地,选在偏远的南卡华土族人居住的、干燥、闷热的森林峡谷中。这里有一条名叫“安卡瓦祖”的季节性河流、著名的格兰德河支流。切·格瓦拉这个选择,后来被证明既危险而且毫无建树。同样出生于阿根廷的东德美女特务塔玛拉·邦克(化名“塔尼娅” ),是他从古巴带来的16名骨干队员之一。她是切·格瓦拉的主要助手之一。她被认为是已婚切·格瓦拉的革命情人。

切·格瓦拉为自己领导的这支反政府游击武装取名“玻利维亚民族解放军”。除了从古巴来的骨干队员,切·格瓦拉还从玻利维亚本地共产党组织中招募成员,总人数约有50,装备精良。刚成立不久,切·格瓦拉民族解放军小试牛刀。刚几个月,就在卡米里山区艰难险恶的地形中,袭击玻利维亚正规部队,大获全胜。接着在19 67年春、夏两季,他们几乎是随心所欲地对人数达两万人的玻利维亚政府武装军发动偷袭。在6个月的时间里,游击队打死30名政府军士兵,自己只损失一人。切·格瓦拉游击队的名字,威名远播。一度令训练欠佳的玻利维亚政府军闻风丧胆。玻利维亚政府摸不透切·格瓦拉民族解放军到底有多少人。

为了应对日益严峻的局面,1967年4月28日,玻利维亚政府寻求美国方面的帮助。玻利维亚武装部队司令奥万多将军,和美国国防部就部置、使用玻利维亚第二突击营签署谅解备忘录,明确规定美国与玻利维亚军方启动、组织与训练该部队的合作条件。

美国总统顾问罗斯塔夫1967年5月11日向总统约翰逊报告:“切·格瓦拉还活着,在南美洲活动。”

6月26日至30日,苏联总理柯希金访问古巴。中央情报局一份情况通报透露,柯希金哈瓦那之行的目的,除了向卡斯特罗通报中东局势外,另一个目的是,与卡斯特罗讨论古巴在拉丁美洲的革命活动。柯希金批评古巴人派遣切·格瓦拉到玻利维亚。他批评卡斯特罗通过赞助游击队活动,危害了国际共产主义事业。苏联只承认其认可的南美洲共产党组织。切·格瓦拉领导的游击队,与本地的共产主义运动有冲突。

菲德尔·卡斯特罗查看向他告别的切·格瓦拉的乌拉圭护照

情况的确如此:切·格瓦拉民族解放军成立一个月后,因为与玻利维亚共产党领导人马里奥·蒙赫闹矛盾,他们从此断绝了关系。马里奥威胁玻利维亚共产党人,如果收留切·格瓦拉,他们将被开除出党。切·格瓦拉游击队武装,因此在政治上被孤立,后勤供应上也逐渐陷入难以维继的局面。他们是外国人,因为不会说瓜拉尼土著印第安人语言,他们根本无法与当地人沟通。

切·格瓦拉潜入玻利维亚时,卡斯特罗为他提供一台无线发报机。到达游击队位于崇山峻岭深处的基地后,这台发报机出现故障。游击队只能收到外面的信息,但是他们却不能回话。他们因此断了与古巴政府的联系。时间一长,切·格瓦拉与外界逐渐失去了联系。

           (2)

         冤家路窄

出生于古巴富裕地主家庭的少年费利克斯·罗德里格斯

1967年6月的一天,古巴裔美国中央情报局特工费利克斯·罗德里格斯接到上级的一个电话。他在电话里被告知,中情局要委派他到玻利维亚执行一项特殊任务:协助该国政府追捕切·格瓦拉和他的反政府游击队。

罗德里格斯时年26岁,出生于古巴一个富裕的地主家庭。他的叔叔是被卡斯特罗古巴革命推翻的巴蒂斯塔独裁政权的公共工程部长。古巴易帜后,罗德里格斯家族为了躲避镇压,全家人逃难美国。被迫流亡海外的遭遇,在年幼的罗德里格斯的心里,种下对古巴政府的仇恨。在宾州念高中期间,他加入旨在结束古巴卡斯特罗统治的“加勒比海反共联盟”。虽然年纪轻轻,他即辍学投入推翻古巴政府的活动,加入位于危地马拉、由中情局赞助、古巴流亡分子组建的“第2506旅”准军事组织。在“猪湾入侵”事件前数周,他受中情局派遣,潜回古巴,利用他对哈瓦那的了解,为入侵行动搜集重要情报。

猪湾入侵失败后,大难不死的罗德里格斯,回到美国,与父母一起住在迈阿密。1967年,中情局锁定切·格瓦拉在玻利维亚的去向,决定要将其抓捕归案。罗德里格斯在猪湾入侵事件中的突出表现,使中情局对他刮目相看。中情局不只看中他的背景和能力,还因为他当时还没有加入美国籍,符合外派猎捕切·格瓦拉的条件。因为为了不给美国政府难堪,美国驻玻利维亚大使亨德森,禁止美国公民在该国危险地区涉入政治猎杀行动。

罗德里格斯要负责领导并训练一个追捕切·格瓦拉的特别行动小组。切·格瓦拉游击队在玻利维亚的武装暴力,目标是试图推翻美国人支持的玻利维亚右翼政府。玻利维亚政府当然全力支持美国人的干涉。奥万多将军与美国国防部签署的谅解备忘录,“明确规定了美国和玻利维亚军方在该营的启动、组织和训练方面的合作条件。”中央情报局的一个3人小组,被派往拉巴斯,作为玻利维亚内政部长的顾问。玻利维亚陆军第8师第二游骑兵营专门负责此项任务,并听命于罗德里格斯等中情局特工。

1967年8月2日,罗德里格斯与一名同事, 衔命抵达玻利维亚首都拉巴斯。罗德里格斯与早已经在那里的另外两名中情局“切·格瓦拉”案专员,还有一名玻利维亚移民官员见面。中情局人员专管自己在拉巴斯的电台,“切·格瓦拉”案另一专员,也是一名反卡斯特罗的古巴裔美国特工。

1967年8月31日, 玻利维亚军方向罗德里格斯报告最新动态:切·格瓦拉游击队已拆分成前、后两支队伍。由胡安·努𣵀斯指挥的9人后卫纵队,当天下午5点20分,正在耶索山谷横渡格兰德河,队伍遭遇玻利维亚政府军伏击。除了一个叫何塞·查韦斯(又名“帕科” )的游击队员外,其他人全部被当场打死。切·格瓦拉的重要美女助手、东德特务塔妮娅死得最惨。她当时正在格兰德河齐腰深的水里。子弹射中她的手臂和肺部。塔妮娅毫无反抗之力。她被湍急的河水冲走。直到一个星期后,她的尸体才在河的下游,被玻利维亚军队找到。她与其他同遭伏击死去的游击队员一起,被草草掩埋在一个无名集体坟墓里。

切·格瓦拉在玻利维亚的情人、东德特务塔妮娅

后卫纵队9人在耶索山谷几乎全军覆没,使切·格瓦拉游击队失去近三份之一的实力。幸免一死的帕科,独自一人在丛林旷野中寻找切·格瓦拉的主力归队。但是,他4天后被捕。罗德里格斯获悉活捉帕科的消息,马上与阿纳尔多少校乘坐直升机,飞往瓦莱格兰德审讯帕科。经过审问,罗德里格斯得知,衣衫褴褛的帕科,只是一名普通队员。他本人无太多情报价值。审讯完后,帕科即被玻利维亚士兵处死。他的尸体,先是作为战利品展示,然后被秘密埋葬。

为了加快抓捕切·格瓦拉,玻利维亚政府在1967年9月15日出价4,200美金悬赏切·格瓦拉,并在全国散发传单。3天后,政府军在该国东南部的丛林,抓获15名向游击队提供补给的后勤人员。

大约一个星期后,切·格瓦拉游击队出现在一个名叫上塞科的村庄。游击队员除了向村民宣讲他们开展游击运动的目的,还购买了大量的食物。游击队当晚要离开的时候,他们发现村管委会的干部,已经离开村里,向他的上级政府报告游击队的行踪。切·格瓦拉很生气,没有付钱就从一家杂货店拿走了食物。

9月24日,切·格瓦拉和他的部下,到达距上塞科村不远的洛马拉尔加牧场。这些在大山深处流窜多日的游击战士,衣衫褴褛,疲惫不堪。许多人染疾却无药可用。他们感到意外的是,洛马拉尔加牧场,除了一个留守的牧民外,所有的人都在他们到来之前逃之夭夭。

无奈之下,切·格瓦拉的队伍继续前行。两天后,到达拉伊格拉村。刚刚靠近村子,他们立即发现,村里所有身强体健的男人全都跑掉了。村民已被提前警告,游击队在附近山上。如果有新情况,他们必须及时向政府报告。留在村里的老人,告诉切·格瓦拉,村里的大多数人,在附近一个名叫杰韦的小镇参加庆祝活动。

中午一点左右,切·格瓦拉的队伍,准备前往杰韦镇。村外的马路,突然传来枪声。游击队员们被迫退回村里防守。他们这时才发现,政府军已经把他们包围起来。在一阵激烈的枪战中,3名游击队员被打死。其中一个名叫安东尼奥的古巴人,是游击队的重要成员之一。切·格瓦拉见势不妙,命令其他队员,沿着通向格兰德河的一条公路,撤离村庄。政府军此次与游击队短兵相接,被视为一次重大胜利。切·格瓦拉在日记中坦言,达拉伊格拉村遭遇战,游击队损失惨重。

切·格瓦拉与玻利维亚瓜拉尼土著印第安人和他的两个孩子

化名“拉莫斯上尉”的中情局专员罗德里格斯,得知古巴人安东尼奥的死讯,断定切·格瓦拉一定在附近。他催促玻利维亚军队的赞特诺上校,尽快将他手下的游骑兵营,从训练总部调往前线。赞特诺上校表示,游骑兵要等到完成训练才能投入追剿游击队的行动。自信已经掌握切·格瓦拉去向的罗德里格斯,恨不得赞特诺上校马上就把手中的游骑兵营全部投入战斗。

达拉伊格拉村交火后的第二天,政府军在圣安东尼奥河沿岸设立了岗哨,以防止切·格瓦拉游击队员逃离。他们逮获一个名叫“钢巴”的脱单游击队员。“钢巴”衣衫不整,身患重病。政府军士兵见到“钢巴”的狼狈模样,立即士气大振:切·格瓦拉游击队并不像他们想象的那么勇武威猛!

1967年9月29日,650名受过美国特种兵训练的第二游骑兵,终于被罗德里格斯说服,在赞特诺上校指挥下,开拔到瓦莱格兰德城。次日,玻利维亚军队将切·格瓦拉游击队围困在格兰德河以南的塞拉诺镇峡谷……

切·格瓦拉最后一则日记,写于他进入玻利维亚第11个月后的1967月10月7日。他记述了手下这支民族解放军的遭遇:

在塞拉诺镇附近的峡谷里,游击队员们碰上一个牧羊的老妇人。游击队员上前询问,附近是不是有政府军士兵。老妇人似乎听不懂他们的问话。他们也无法从她身上得到任何有用的信息。为了防止她举报,切·格瓦拉给了老妇人50比索,希望她能闭嘴。切·格瓦拉在日记里坦言,他对此一举“不抱什么希望。”

傍晚时分,切·格瓦拉游击队一行,在克布拉达德尔尤罗峡谷停下休息。这是一条陡峭而狭窄的深谷,覆盖着茂密的植被。切·格瓦拉不知道,两周前,两个连队共180人的玻利维亚游骑兵,分成两个纵队,已经悄悄地跟踪上他们。这支队伍,都是刚从美国陆军特种部队训练营毕业的年轻士兵。

罗德里格斯与追剿切·格瓦拉的玻利维亚游骑兵们

10月8日,一名农妇向政府举报:在尤罗河流经圣安东尼奥河的地方,她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这名农妇,是不是拿了切·格瓦拉50比索的那个牧羊老妇人,无人可证。

政府军得到信息后,几个连的玻利维亚游骑兵,被迅速部署进入该地区。他们与切·格瓦拉游击队,最终在同一峡谷中,各自占据了位置,形成对峙状态。大约下午一点半左右,决定切·格瓦拉命运的最后一场战斗,在尤罗峡谷打响。

玻利维亚矿工出身的萨拉比,首先率领游击队员,迎战政府游骑兵。切·格瓦拉刚好在萨拉比的身后,他不幸腿部中弹。萨拉比抱起切·格瓦拉,试图把他带离火线。就在此刻,枪声再次大作。切·格瓦拉头上的贝雷帽被打中掉地。萨拉比搁下切·格瓦拉。他试图抓枪还击。但是,他距离政府军士兵只有十码,已经被团团围住。政府游骑兵看见萨拉比企图举枪射击,他们一起集中火力向他射击。萨拉比身上被子弹打得满身窟窿。切·格瓦拉见状,准备还手反击。但是,他只有一个手臂可以动弹。他抬不起枪。他的右腿再次被击中。他手中的M-1卡宾枪随之也被打掉。切·格瓦拉的右前臂此时亦被子弹射穿。士兵举着枪向他冲过来。切·格瓦拉情急之下,大声喊道:“别开枪!我是切·格瓦拉。我活着比死了更值钱。”

这场战斗下午3点30分结束。身负重伤的切·格瓦拉被活捉。游骑兵们围住半躺在草地上的切·格瓦拉。只见他穿着一件沾满尘土、汗秽的迷彩衫,褪色的绿裤子,脚上是几块皮革扎成的便鞋。士兵搜查他身旁的包裹,发现里面有一本书名为《当代资本主义随笔》,两本战争日记,一个密码本,一个来自“艾瑞尔” (卡斯特罗的代号)的信息记录,还有一个他的个人日记簿。切·格瓦拉最后一则日记,用紧凑、干脆利落的笔迹写着:“这一切即将结束。”

切·格瓦拉受伤被捕后,罗德里格斯(左一)与其留下的唯一合影


(3)

     就地处决

被捕后,切·格瓦拉被押到负责尤罗峡谷追剿作战的普拉多上尉面前。普拉多上尉确定眼前这个披头散发、面容憔悴的人就是民族解放军总司令切·格瓦拉。他立即命令无线电员,向瓦勒格兰德师部陆军第8师师长报告。同时下令士兵把切·格瓦拉押送到拉伊格拉镇。

人仍在瓦莱格兰德的中情局专员罗德里格斯,从报话机得到切·格瓦拉被活捉的消息。“爸爸累了。” (爸爸暗指切·格瓦拉,累了指受伤被俘)

四名玻利维亚士兵,用一块毯子,吭哧吭哧地将受伤的切·格瓦拉,抬到7公里外的拉伊格拉镇。与切·格瓦拉一起被俘的游击队员威利,两手被绑在背后,紧随其后。

暮色降临时分,他们终于来到拉伊格拉镇。切·格瓦拉与威利,被关在镇上只有一间教室的学校。稍晚一点,又有5名游击队员被押解进来。

在此期间,出于某种原因,玻利维亚军方发出的电讯称,切·格瓦拉已在该国东南部的一场战斗中被打死。其他官方媒体也证明这位游击队领导人被杀的消息,并声明玻利维亚军队拥有切·格瓦拉的遗体。唯有玻利维亚陆军司令部没有证实这个说法。

次日,美国总统顾问罗斯塔夫向约翰逊总统发送了一份备忘录:初步消息是,玻利维亚人已经俘虏了切·格瓦拉。参与行动的是美国训练的玻利维亚特种兵。

次日上午6点15分,罗德里格斯和玻利维亚陆军上校阿纳亚,乘坐直升飞机飞抵拉伊格拉镇。罗德里格斯随机带来一台功能強大的便携式战地电讯发报机,一架带有特殊四脚支架、用于拍摄文件的照相机。罗德里格斯来到关押切·格瓦拉的学校。他默默地观察了一遍学校周边场景。他发现,校舍是用泥土和稻草混合建成,分为两个教室。切·格瓦拉被关在左边房,“威利”被关在右房。他发现,双手和两脚被反绑的切·格瓦拉,倒躺在泥地上;他的身边,是一具他的游击队员同伙的尸体。切·格瓦拉的头发凌乱地缠绕在一起,衣衫不整,脚上包着几块皮革当鞋子:此刻的切·格瓦拉,与报纸头版头条上刊登的那位英姿勃发的古巴革命家形象相去甚远……

多年后,罗德里格斯告诉采访他的记者:“第一次到那里的时候,我的心情很复杂。眼前这个人,杀死过很多古巴人。然而,当我见到他那副凄楚模样,我真的为他感到难过。”

罗德里格斯打开带来的电讯发报机,向位于巴西的中央情报局发送了一条加密电报(该电文被转发至美国中央情报局兰利总部)。接着,他开始整理、拍摄缴获的切·格瓦拉的日记和其他文件。

下令不经审判就处死切·格瓦拉的玻利维亚总统巴里恩托斯

玻利维亚政府此刻面临一个紧逼而不可廻避的问题:如何处置切·格瓦拉?公开起诉、审判他?玻利维亚政府似乎排除了这个可能性。他们认为,公审切·格瓦拉,将使全世界的注意力集中在他的身上。并且可能由此产生对切·格瓦拉和古巴人同情的宣传效果。玻利维亚总统巴里恩托斯早已下了决心:立刻就地处决。对外则宣布:切·格瓦拉死于战斗。

上午10点左右,罗德里格斯接到一个来自瓦莱格兰德的电话。玻利维亚军方最高指挥官通知罗德里格斯,立即执行“500号”、“600号”行动。“ 500号”是切·格瓦拉的代号,“ 600号”代指就地处死他。

罗德里格斯把电话里的命令转告阿纳亚上校。罗德里格斯还告诉这名玻利维亚上校,美国政府已经指示他要不惜一切代价,让切·格瓦拉活着。中情局将会安排专机,把切·格瓦拉送往巴拿马受审。

但是,阿纳亚上校说,他必须服从玻利维亚总统的命令。罗德里格斯无语。他心里明白,自己虽然是中情局特遣专员,但是,他身在玻利维亚,东道国的利益至上。他决定,“这事情就让它顺其自然吧,玻利维亚人说了算!”

一名学校的老师告诉罗德里格斯,她刚刚从收音机里听到切·格瓦拉的死讯。罗德里格斯意识到,此事不宜迟。他走进教室,见到蜷缩一角的切·格瓦拉。他试图询问其他游击队员的去向。

罗德里格斯命令几名士兵协助他把切·格瓦拉扶立站起来,并把他带出小屋。他与几名士兵,和切·格瓦拉站好位置,一起合影留念。直升机驾驶员尼诺·德·古兹曼,送给切·格瓦拉一小袋烟草。罗德里格斯随后又与切·格瓦拉聊了起来。罗德里格斯拍摄的所有照片,被中央情报局保存了下来。

罗德里格斯随后告诉切·格瓦拉,他将要被处死。切·格瓦拉似乎不为所动,点头表示明白,并说:“这样比较好。我本不该被活捉。”切·格瓦拉表示,希望罗德里格斯向他在古巴的妻子、卡斯特罗转交一个口信。然后与罗德里格斯拥抱了一下。罗德里格斯脸色凝重地转身离开。

拉伊格拉镇的军队指挥官决定,将由游骑兵的一名军士负责处死切·格瓦拉。谁是这名军士?他们决定通过抽签决定。

行刑者特兰中士

正午前,25岁的特兰中士抽中“下下签”。行刑枪手选定,守在学校的玻利维亚士兵中队进入执行枪决的准备阶段。佩雷斯中尉来到切·格瓦拉的房间,问他有什么愿望。切·格瓦拉说,他希望“死的时候吃得饱饱的。”于是,学校的女教师科泰丝为切·格瓦拉煮了一碗浓汤给他喝。

11时30分左右,行刑手特兰中士走进教室。切·格瓦拉正靠在墙上。切·格瓦拉让特兰中士等一下,直到他站直身子。手持M2卡宾枪的特兰中士听了一楞。不知如何是好。他让切·格瓦拉坐下,自己转身走出房子。走到门外,空气似乎很清新,特兰深呼吸一下。一个名叫胡汉卡的中士,持枪走入右厢房。传来一声清脆的枪响:关押在那里的威利被处死了。

特兰中士闻声,不再犹豫。他大步走向切·格瓦拉,发现他一直站着,拒绝坐下。成为古巴革命领导人之前,切·格瓦拉是一名受过训练的职业医生。显然他对死亡并不陌生。古巴革命成功后,他负责古巴肃反运动,他亲手打死上百名旧政权敌对分子。面对特兰中士,他用其特有的凝视,冷冷地望着他说:“我知道你是来杀我的。我就这样站着。开枪吧,胆小鬼!你打死的只是一个人!”

特兰中士再次暗示切·格瓦拉坐下。切·格瓦拉不理睬他。特兰中士不吭声,举起M2卡宾枪,避开切·格瓦拉的脸,朝他的身体连续开了9枪。

M2卡宾枪的子弹,先击中切·格瓦拉的胳膊、腿。子弹冲力把他击倒在地。为了避免痛苦而大叫,切·格瓦拉紧紧地用嘴咬着手腕,扭动着身体。特兰又向他的胸膛补上致命的一枪。切·格瓦拉全身中弹九处。腿部中枪5次,右肩、右臂各一次,喉咙和胸部各一次。枪响过后,时针指向当地时间下午1点10分——此时距切·格瓦拉受伤被俘,整整22小时。切·格瓦拉死时,年仅39岁。

确认切·格瓦拉已经死亡后,罗德里格斯与上校阿纳亚等高级军官,在5点左右,乘直升机一起离开拉伊格拉,返回陆军总部。切·格瓦拉的尸体,和一副担架一起,绑在直升飞机的起落架上,随着直升飞机,被空运到瓦莱格兰德。

切·格瓦拉的遗体被绑在直升飞机的起落架上运走

到达目的地时,飞机特意停在远离人群聚集的地方。穿着迷彩军服的罗德里格斯,跳下飞机,小心翼翼地用一顶军帽遮住脸,悄悄地迅速离开现场。身为中情局特工,他深知自己卷入猎杀切·格瓦拉行动,一定会招致卡斯特罗的报复。他不能暴露“拉莫斯上尉”的真实身份。但是,外国记者似乎还是注意到他这个不同寻常的人物。

切·格瓦拉的尸体,被匆忙转移到一辆面包车上。记者租来一辆吉普车,追踪快速离去的面包车,并且一起进入医院的大门,来到一间颜色鲜艳的房子——太平间——前面。面包车后门突然打开,有人跳下车,同时大声呼叫:“大家快离开这里!”

一名记者追问他从哪里来的?对方粗鲁地回答:“不关你的事!”

切·格瓦拉的遗体被人抬进太平间时,紧追而来的记者们发现,他的身上穿着脏兮兮、染着血迹的橄榄色制服、系着拉链的夹克。脚上穿着几块皮革做成的鞋子。他留着一撮乌黑的胡须、满头蓬乱的长发。脖子下部有两处伤口。他躺在担架上的身子,似乎比人们从报纸上看到的照片要瘦小得多——显而易见,在南美洲丛林中东奔西走11个月后,他的体重大减……

第二天,瓦莱格兰德“骑士医院”的两名医生,在采集指纹和进行防腐处理工作完成后,为切·格瓦拉签署了死亡证明。医生在报告里写道:“ 10月9日下午5点30分,切·格瓦拉抵达,年龄大约40岁,死因是胸部和四肢多处枪伤。尸体已经涂抹了防腐剂。”同一天的尸检报告表明,在切·格瓦拉身上发现多处枪伤。验尸报告说:“死因是胸部的伤口和随之而来的大出血。”

被处决后的切·格瓦拉死不瞑目。这张照片被人们拿来与曼特尼亚的《基督的悲叹》和伦勃朗的《尼古拉斯·杜尔普医生的解剖课》相比较

1967年10月10日,当玻利维亚人还没有完全弄清楚切·格瓦拉出了什么事的时候,《纽约时报》率先披露:“玻利维亚陆军最高指挥部正式证实,切·格瓦拉在10月8日的一场战斗中阵亡。奥万多将军确认,切·格瓦拉伤重不治之前,承认了自己的身份,承认游击暴动的失败。”

远在阿根廷的切·格瓦拉的父亲奥内斯特,否认儿子死去。他声称没有证据证明他的儿子巳被打死。这位父亲让切·格瓦拉的哥哥罗伯特飞往玻利维亚弄个清楚。如果是真的,就将弟弟的遗体运回阿根廷。然而,玻利维亚的奥万多将军告诉罗伯特,他弟弟的尸体已经被火化掩埋。

奥万多将军显然在骗人。美国驻玻利维亚首都拉巴斯大使馆一份日期为1967年10月18日的航空邮件,附件之三,这样记载着:

应玻利维亚政府的要求,阿根廷国家联邦警察总署派出3名官员,前往设在首都拉巴斯的玻利维亚军队司令部,协助辨认切·格瓦拉的笔迹和指纹。军方给阿根廷官员看了一个金属容器,里面有两只浸泡在甲醛溶液的手——切·格瓦拉死后,玻利维亚人把他的两手割下保存,既是为了保存他们杀死格瓦拉的证据,也是供验明证身使用。阿根廷警方带来切·格瓦拉的阿根廷身份证号“3.524.272”档案指纹进行对比,确认死者为该国公民切·格瓦拉。

法医用切·格瓦拉被割下来的两手做指纹鉴定

  (4)

            备极哀荣

 一个星期后的1968年10月18日,古巴哈瓦那革命广场。人声鼎沸,水泄不通。近百万古巴人,冒着烈日暴晒,聚集一起,为曾经的古巴第二号领导人切·格瓦拉举行追悼会。

卡斯特罗手里举着一张古巴人读不到的美国报纸。他情绪激动地向哈瓦那群众解释,这张报纸头版头条发布的切·格瓦拉死亡照片,是真的。他宣布,切·格瓦拉确实死了。但是,他永远是强大的。卡斯特罗宣称,切·格瓦拉毕生反对帝国主义的斗争和他的理想,将激励未来几代革命者。他的一生,是“光辉的一页”,因为他非凡的军事成就,以及无与伦比的美德组合,使他成为“游击战的艺术家”。卡斯特罗宣布,谋杀切·格瓦拉的凶手,“当他们意识到‘他为之奉献了生命和智慧的艺术不会消亡’时,将会感到失望。”

卡斯特罗在悼念切·格瓦拉的群众集会上发言

这是一个没有死者遗体的追悼会。古巴人同仇敌忾,对切·格瓦拉之死十分愤怒。切·格瓦拉“壮志未酬身先死”,古巴人威胁要以革命的名义,暗杀玻利维亚总统巴里恩托斯和奥万多将军。

中情局古巴问题专家休斯,为美国国务卿腊斯克准备了一份备忘录。他分析切·格瓦拉之死,对卡斯特罗未来政治策略的两个重要影响。其一,“格瓦拉将被人们,特别是拉丁美洲未来几代的年轻人,作为英勇牺牲的模范革命者而歌颂”。卡斯特罗可以利用这一点,继续为他对一贯的嫌疑者——美帝国主义,绿色贝雷帽,中情局——的蔑视辩护。其二,卡斯特罗将重新评估向其他拉美国家输出革命的期望。一些拉美左翼分子“将能够争辩说,任何叛乱都必须是本土的,只有当地政党才知道什么时候当地条件适合革命。”

卡斯特罗高调为切·格瓦拉举行没有遗体的葬礼,激起世人对切·格瓦拉身后事的关注。玻利维亚总统巴里恩托斯,曾经在1967年10月15日重复过奥兰多将军的说法:切·格瓦拉的遗体,已经被火化,他的骨灰被埋在瓦莱格兰德地区某隐蔽之地。玻利维亚官方拒绝透露更多信息。邻国智利的社会主义参议员(后来的智利总统)阿连德也出面要求玻利维亚政府把切·格瓦拉的遗体交给智利。这一举动,被解释为卡斯特罗获得切·格瓦拉遗体的努力之一。但是,玻利维亚政府不愿让切·格瓦拉遗体重新独立解剖。他们不允许左翼势力利用切·格瓦拉的遗体造声势。切·格瓦拉死后尸体的下落,成为拉丁美洲最持久的谜团之一,也是玻利维亚的军事机密。

1995年7月1日,即在切·格瓦拉被处死28年后,在1967 年参加过反游击运动的玻利维亚退休将军萨利纳斯,在接受传记作家安德逊采访时透露:他参加了 1967 年 10 月 11 日凌晨军队的秘密埋葬。游击队领导人切·格瓦拉和他的战友们,被埋在瓦莱格兰德简易泥土机场边、一个由推土机挖出的大坑中。

作家安德森的采访,引发一场为时两年的、寻找切·格瓦拉遗体的跨国行动。迫于舆论的压力,时任玻利维亚总统洛萨达成立了一个特别委员会,专门负责寻找切·格瓦拉的尸体,并协助将其归还家人。

1997年6月28日,几名玻利维亚人,在瓦莱格兰德简易机场边,与几名古巴人一起,用推土机挖开一个6英尺深的大坑。在坑的底部,他们发现人类的遗骸。从土壤的层次来看,工人们意识到,这是一个人工机械挖掘而形成的坟坑。经过对暴露在阳光之下的骷髅一番精细的处理、分辨,七具男性遗骸展现在人们的视野。其中一具遗骸,缺两手臂骨,一件破碎的军用夹克包裹着遗骨。

专家在鉴定切·格瓦拉的遗骸

据萨利纳斯将军回忆,这个临时挖的坑,埋葬了包括切·格瓦拉在内一共7名被处死的游击队员。无手掌遗骨,无疑属于切·格瓦拉。尽管还没有做技术鉴定确认身份,现场工人表示,他们“百分之百确信”,他们终于找到了这位传奇的阿根廷-古巴革命者的遗骨。

7月1日,三名阿根廷法医人类学家加入鉴定遗骨的工作。他们注意到,瓦莱格兰德乱坟坑发现的遗骸,与萨利纳斯将军的描述完全吻合。专家从裹着遗骨的夹克口袋里,发现石膏残余物。参与鉴定切·格瓦拉遗体的瓦莱格兰德“骑士医院”的一名医生证实,在切·格瓦拉双手被截肢的当天晚上,一名医生为他制作了死亡面具。石膏痕迹可能是那个过程中的残留物。另外,该遗骨的牙齿,与切·格瓦拉前往刚果之前,在古巴制作的牙齿模型“完全吻合”。阿根廷法医、人类学家亚历杭德罗·因乔雷吉,还在夹克内侧的暗袋,发现一小袋烟草。玻利维亚直升机飞行员尼诺·德·古兹曼,清楚地记得自己给过切·格瓦拉一小袋烟草。后来他说,一开始他“非常怀疑”,“以为古巴人会随便找个老骨头就叫它“切·格瓦拉”。但是,“听说烟袋的事后,我就不怀疑了”。玻利维亚内政部的政府官员、参与寻找遗骸的古巴人,一致确认他们找到了切·格瓦拉。

1997年7月13日,切·格瓦拉的遗骸,被安排送回古巴。卡斯特罗和他的古巴政府官员,在哈瓦那举行的一个欢迎仪式。古巴人决定将切·格瓦拉安葬在中部城市圣克拉拉——因为切·格瓦拉曾经在这里指挥古巴革命,并且取得决定性的军事胜利。

切·格瓦拉与6名游击队员的遗骸回到古巴后接受群众瞻仰

同年10月17日(星期五),在距离百万人悼念切·格瓦拉集会将近20年后,已经老态龙钟的反美斗士卡斯特罗,在圣克拉拉市,为自己半个多世纪前的革命战友切·格瓦拉举隆重的重新安葬仪式。被丢弃异国他乡乱坟岗的古巴革命偶像的遗骨,终于得到安息。当日,陵墓前的广场上,聚集了数以千计的民众,他们挥舞着国旗和切·格瓦拉的头像,向切·格瓦拉致以革命的敬礼。

切·格瓦拉和其他六人的遗骨,被分别装入小棺材里,安置在圣克拉拉市一座特别建造的陵墓里。正式举行追悼会前,超过100,000古巴人,在切·格瓦拉的遗骸前默默列队走过表示哀悼。追悼会上,一个儿童合唱团,为死者亡灵咏唱小夜曲,并鸣放21响礼炮。卡斯特罗语重心长地告诉古巴人:“我们不是来这里向切·格瓦拉和他的战友们告别。我们在此欢迎他们,” 卡斯特罗说。“我把切·格瓦拉和他的部下,看作是一支所向披靡的战斗队伍,他们来到这里,与我们并肩作战,书写历史和光荣的新篇章。感谢你们来到这里,在我们今天正在经历的艰难斗争中,加强我们的力量,维护你们为之努力奋斗的理想。” 

卡斯特罗与切·格瓦拉一起推翻巴蒂斯塔军人独裁统治半个多世纪后,古巴一直是中美洲最贫穷的国家之一。尽管如此,卡斯特罗不忘援引切·格瓦拉的社会主义自我牺牲和志愿精神的理想,激励古巴人提高国有农场和工厂生产力的热情,呼应切·格瓦拉始终不逾的信念:拉丁美洲团结一致反对美国。卡斯特罗引用切·格瓦拉1965年离开古巴、前往刚果进行革命时写的告别信中的一句名言来结束他的悼词:“直到胜利。”

切·格瓦拉追悼会上,圣克拉拉市街角一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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资料来源:

(1)US Intelligence agent in at Che Guevara's death——by Richard Gutt

(2)“Cuba salutes 'Che' Guevara:Revolutionary icon finally laid to rest”CNN Harris & Reuters

(3)Green Beret behind the capture of Che Guevara——by Ralph Shelton

(4)Original Report on the Death of Che Guevara——by LILY ROTHMAN 

(5)Bolivia marks capture, execution of 'Che' Guevara 40 years ago  —— by Lola Almudevar

(6)From Cuba to Congo, dream to disaster for Che Guevara—— “The Guardian”

(7)The Death of Che Guevara: Declassified——By Peter Kornbluh

(8)“It was tough giving the order to execute Che”——by PABLO NEIRA



作者简介:

易桂鸣,16岁下乡插队,1977年考入复旦大学中文系,曾编辑刊物10年,自费留美获硕士学位,现为资深审计,居美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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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名古今”以强调原创为主。内容板块和栏目大致如下,文章字数以两三千字以内为宜。突出个人化,文字尽量讲究而有韵味。


1、我说地名|以个人视角讲述熟悉的地名历史变迁和故事,避免面面俱到,避免罗列概念。突出个人对地名的理解和历史变迁的解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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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我的漂泊|许多人的人生旅程,会在迁徙、漂泊中走过。用印象最深的几个地名,穿插个人的成长史、生活史,本身就是地名古今不可缺少的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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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编:李 辉     责编:任 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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