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连山中的玩石人
文 | 王延军
磨石人
步入近在咫尺墩柳沟，寂静的山谷里传来“嗞——嗞——”似电动打磨切割的声音，格外清晰入耳。
墩柳沟在县城以南，呈喇叭状，入沟口五六百米处，山谷渐窄，人烟稀少，河岸边的野生小叶杨、柳树浓稠茂盛。
循声望去，远见东面山坡根有两间独零零的屋子，门前堆一堆石头，原来声音是从房前传来的。走近后，才看清一位年近七旬精神矍铄老者，他中等身材，常年被太阳晒成红黑色脸庞，胖乎乎的身材穿着厚实的军绿色工服，脚穿一双黄球鞋，这便是他干活时的“行头”。简易的木架上放着石头，他手握小臂粗细、尺长左右的磨光机，低头神情专注打磨石头，随着刺耳的嗞嗞声泛起阵阵粉尘，落的满身粉尘、灰头土脸。身边一个塑料储物筐，盛着好几个磨光机、切割机和一大堆磨片，这便是干活的“家当”。
在我看来一堆毫不起眼的石头，可在磨石人手中摇身一变，丑石露真容。忍不住近观细瞧也已磨好的大小形色各异的石头，左端右详，不忍移步；禁不住伸手摸了这块，又摸那块，光洁圆润，一股清凉传递掌心。墨玉漆黑如炭，白玉如凝固的羊脂般纯洁，红玉如霞如血，黄玉如酥油般温润金亮……
因爱石之故，去的次数渐多，就跟磨石人——魏师傅熟络了。魏师傅善谈，一口外地口音，闲谝喧谎，方知魏师傅原是位司机，在好几个单位开过车。退休后，干起了自己喜欢的捡石，磨石的活计。魏师傅说道：“磨石是件又脏又累的活，每天都在聒噪中度过。打磨好一块石头要经选料、切割、剥皮、粗磨、细磨……十八道工序，耗时费力，一点也不轻松。过去多用水磨片，时时淋水，一身泥点，可亮度、光洁度好多了！”
国人眼里的玉——石之宝也！与魏师傅说起磨石之由，十多年前，肃南刮起了一阵玉石风。二0一0年，县上把玉石作为一项产业，整体开发，打造玉水苑文化产业园区，成立玉石协会，建祁连玉展馆，请专家讲座，举办祁连玉博览会……肃南县掀起了捡磨玉石的热潮，县城尤盛。穿城而过的隆畅河，卵石遍布。不知何人“一河石头半河玉”之说更是推波助澜。闲暇之余，老少妇孺遍布河滩，低头弯腰，东瞅西望。近处无石可捡后，便骑上摩托车或开车溯流而上寻石去了。皮卡车、卡车、吊车齐上阵，人抬车吊，不亦乐乎！越来越多的农牧民参与其中，似找到了增收致富的新路子。农家院内院外堆着石头，城里人储藏室放着石头，都怀揣黄金有价玉无价想法，自认奇货可居，待价而沽。从张掖西门外到肃南县城周围，大大小小的磨石作坊如雨后春笋般出现！仅县城周围一时冒出了30多个磨石作坊，嗞嗞之声不绝于耳，呈现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
如今，繁华不再，县城周围打磨石头的也寥寥无几。倒是市内建成的玉水苑古色古香，风景如画，为城市浓墨重彩地添了一笔，裕苑住宅小区也成了人们颐养天年的好去处。我应文友之邀，见到他的父亲铁师傅——一位县城较早的磨石藏石者，铁师傅说起当年的情形记忆犹新：“为了开采玉矿，兴隆公司也参与了进来，对祁连玉深加工，政府请来的扬州匠人和天水匠人，扬州匠人擅长小件精雕，天水匠人擅长大件，主要还是天水匠人的工价低。”
捡石人
无石不成山，石——山之根也。连绵起伏，纵横千里，高拔冷峻，直入云霄的祁连山峡谷河滩，遍地顽石。
祁连山矿藏富集——铜、铁、钨、钼，石荧、石灰石皆有，且自古盛产美玉。千百年来，从传说中的周穆王与西王母昆仑山相会，西王母赠之以夜光杯令周穆王爱不释手，到“秦时明月汉时关”玉关门的设置，还有“葡萄美酒夜光杯”的浪漫，祁连山下的丝绸之路也是一条玉石之路，文化交流交融之路。夜光杯的玉料产自祁连山鸡窝山玉石梁，有浅绿、翠绿、墨绿等，各具特色，异彩纷呈，祁连玉是中国五大玉之一。
肃南县内的黑河、隆畅河、西大河等流域遍布大量的蛇纹岩玉石矿化体（高纯氧化镁），它既可作工业化工原料，又因质地细腻，还可作为观赏石之材。
已到中年的李老师文质彬彬，戴着眼镜，说起话慢声细语，是位奇石业余爱好者，妻子经营着不大门面，除百货之外，便是玉石饰品和奇石。李老师对奇石颇有研究，聊起石头来头头是道：“要在万千石头中去寻找一块精美的石头绝非易事。捡拾石头需要体力、眼力和脑力，行走在卵石遍地的河滩上，高一脚低一脚，七拧八拐，风吹日晒，腰酸背痛，汗流浃背。有的捡石者手持一水瓶，遇石淋湿，仔细端详；有的人久盯流水的河床，审视河底每块石头，水动石静，水清石显；有时走过后又蓦然回首，一奇石于众石中赫然独处，便‘一见钟情’了！真可谓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其所得所乐，惟赏者自知矣！现在双休日稍有空闲，我还骑摩托车去捡捡石头或者店中把玩石头……”每块石头的得来在他那里都有一番幸苦与喜悦的经历，若遇别人不能参悟的画面石，经他绘声绘色的点拨茅塞顿开，晃然大悟。
玩石是一种自然的情怀，心怀“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美好心境，行走在祁连山涧。捡石急不得，心急就错失了机缘，看不清石头粗粝外表包裹下的精微。唯有放下一切，气定神闲，得之乐之，感恩大自然的赐予，若无所获，权当一次自然之境中的健身、游乐。
赏石人
石虽不能语，但精美的石头会说话。奇石乃大自然馈赠的礼物，使赏石者陶醉。大自然赋予了人们无限的的想象、创意和灵感。如果你驰骋想象，就会发现无语的石头会说话。
祁连山中生活的裕固族、藏族自古就有佩玉戴玉的习俗，把珍珠、珊瑚、玛瑙、绿松石等当作制作女子出嫁时头面和日常服饰不可缺少的饰物。平常老人们手持手串或手把件，时时擵动，日久天长，形成油滑的包浆，圆润细腻。不少人还在戒指上镶嵌着玛瑙、玉石、绿松石……五彩斑斓。
室无石不雅。好马配好鞍，赏石者奇思妙想，为奇石配座添韵增彩。每块奇石，经过天然造化、岁月洗礼呈现在我们的眼前，实属难得。摆几块打磨后的石头或原石，无论花鸟、人物、动物或山水图案只要是美的，人们都喜欢！
旧时雅士堂前石，如今落座百姓家。在县城普通人家院子里、屋里摆上块宝贝石头，以图“时（石）来运转”或“鸿（红）运当头”，平平安安的美好期盼。许多单位的楼堂庭院，大厅、办公室摆着几块石头，平添了几分雅致。
每一朵花都有开放的理由，每方石头都绚丽多姿。踏入肃南县城，一块块形态各异、敦实稳重的观赏石点缀于裕固风情苑和滨河路绿地草坪间，让人置身于人与自然和谐的诗情画意中，心旷神怡。在县城峡门口有一浑然天成的巨石——酷似昂首的金蟾，含日月之精华，迎旭日东升，接八方来客，展民族风情。无论裕固风情苑，还是沿滨河大道，随处可见摆放自然、创意堆垒的原石，或色彩丰富、光洁温润的打磨石；有的刻字作文，传情达意，有的取其势，稍加雕琢，或毛牛静卧，或绵羊静立，或母子情深……
石中有文章，石中有乾坤。同事安先生捡得一青石，正面有“八一”二字醒然入目，背面一面红旗漫卷，下有一细线条，宛如祁连山中的小路，他不禁联想到西路红军浴血祁连，八一军旗在祁连山巅迎风飘扬和红军战士爬冰卧雪，艰难跋涉的情景。激情成文，登刊在市县级文学刊物之上。提及李老师，他还是位文学爱好者，赏石写文，以石会友，以文怡情。看到铁师傅收藏的写意的神行太保、济公和尚的画面石以及配上木质刀把、斧柄的大刀，阔斧，形象逼真。
信步来到县城后花园西柳沟，沿河步道绿树掩荫，近百块蛇纹岩石块立于步行道旁，每块石头被打磨后展露真颜，正面镌刻行、篆、隶，楷不同字体的百“福”，赏石赏字，石文化与汉字融为一体。沟内经营农家乐的王老板也是位奇石爱好者，小院从院内到每个房间精心布置，拾掇的古朴典雅，众多奇石、根雕摆件，蕴含无限文化魅力。游客吃着浓郁地方风味的手把肉、烤肉等特色美食，欣赏赏心悦目的奇石、根雕，可谓是享了口福又饱眼福，若喜欢还能买上块心仪之石。
祁连山中的画面图石、造型石、色彩石、化石和玉石增智怡人。那种叫“石包石”的奇石，据说是在远古火山喷发的时候，各种石头混合在了一起形成的，色彩绚丽。还有古生物化石，诉说着祁连山的前世今生，苍海桑田……
走进肃南祁连玉石展馆，每一块精美的石头都仿佛是会唱歌的精灵，引得人驻足观赏。一块块原石古朴如初，具象某物，浑然天成，赏石者从质、形、色、纹，去发现、去想象蕴含的文化蕴味。一件件雕件栩栩如生、惟妙惟肖，一块块木化石，贝壳化石是远古大自然的记忆符号，一块块形似一动物、一植物、一人物、一山水风光的画面石宛如一首清新的小诗，任凭想象驰骋……
仁者乐水，智者乐山。在岁月的淘洗中，有些事烟消云散，有些人移情他物，总有人寄情于祁连山水，把赏石化为情趣，以石化人，文化的力量潜滋暗长，愿生活在祁连山中的人们“时（石）来运转”。
作者简介：▼
王延军：甘肃肃南人，供职于肃南县教育局，爱好读书写作有近40篇散文散见于报刊杂志、新媒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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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我说地名｜以个人视角讲述熟悉的地名历史变迁和故事，避免面面俱到，避免罗列概念。突出个人对地名的理解和历史变迁的解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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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回家的路｜远离故乡的人，心中永远牵挂故乡。每次踏上归家之路，会是一种全新的体验。儿时的星星点点的记忆，家庭几代人的酸甜苦辣、悲欢离合，都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素材。一棵树，一口井，一家人，左邻右舍，都是故乡难忘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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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编：李 辉 责编：任 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