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和一位女性朋友看电影,对方哭得稀里哗啦,声泪俱下,我侧眼看她,大为吃惊。
虽然电影很感人,我也有泪在即,但却强忍着让它们在眼眶中打转不掉下来。
我很诧异的是,为什么作为成年人,她能如此毫无顾忌地在人前放声哭泣。
电影结束后,我说出了我的困惑。
她答:我很爱哭,是因为遇到了不觉得我矫情的人啊。
说完,她满脸笑意,尽管泪痕还在脸颊上金光闪闪。
这个给了她放声哭泣的安全感的人,有她的家人,也包括她现在的男朋友。
我有“眼泪羞耻症”,为了忍住不哭,我会掐自己胳膊,或者必须找个没人的角落,确保安全了再哭。
后来,我发现了一个好办法,就是戴口罩,拉到眼睛下边框处,这样流的泪就全渗进了口罩里。
我的包里长期背着一只黑色口罩,因为黑色就算湿了也看不出来。
小时候,我一哭,我妈就会嫌我烦。带着对我的冷嘲热讽,让我觉得哭泣是一种懦弱的表现。
尽管我是女孩儿,其实是可以顺理成章落泪的。
但我经由儿时的过往,不幸患上了“眼泪羞耻症”,我怕哭泣会暴露我的软肋,如同伤口的血腥气会招来捕食者一样。
我害怕被嘲笑,被讥讽,被嫌弃。最怕的就是当我哭泣时,对面的人悠悠来上一句:至于吗。
但其实我很了解自己。
看到感人的视频会哭,说往事会哭,受委屈时被安慰会哭,抱抱会哭。
所以我写作的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不愿意张嘴,哈哈。
想起网上一句流行的话:我扛过了所有枪林弹雨,却没抵抗住对方的那句,你也很累了吧。
蔡康永采访成龙时,他问了一句:拍电影累不累啊?
就这样一个漫不经心的问题,却让成龙瞬间泪崩。
柴静曾在她的书《看见》里写过一句话:有些脸背后,是紧咬牙关的灵魂。
我本可以忍受黑暗的,如果我未曾见过光明。
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人啊,不被理解的时候还好,一旦被理解了,对方就会化身成一面镜子,借由他,让我们看到了披荆斩棘后,狼狈不堪的自己。
曾经采访过一位央美毕业的中年男人,有一个细节让我震撼。
他坐在我对面,谈起一次工作经历,当时他高烧,正在输液,但一个电话打来,是急活儿。
第二天就要交稿,报酬五万。
他咬牙接下,发着烧,输着液,打开电脑,用扎着针的手绘制项目图,因为缺钱。
我听完后,说一句:那您真的很辛苦。
他愣了一下,刚刚还云淡风轻的叙述,突然嘴角下撇,眼泪就涌了出来。
那一刻,我心中没有一丝嫌弃,我一直不觉得男人哭有什么不好。
尽管我们的传统文化让好多人男人并不愿意展示脆弱。
但是我却觉得男人会哭,这很好,说明他是一个能体察到自我感受并且还有能力表达出来的人,心理学上说,不要找一个有述情障碍的人,因为他感受不到自己的话,同样也感受不到你。
演员林家川在真人秀《灿烂的花园》中有一幕,他和另外一个女孩儿谈到“害怕失去什么”这个话题。
女孩儿:我不害怕失去什么,我害怕的是,得不到别人的认可。
林家川顿了顿,有些哽咽:你说的我心里面很难过。
一个长满络腮胡子,在荧幕上常常塑造刚性角色的男人,瞬间潸然泪下。
评论区有人调侃他,好戏剧,好魔性。
我却觉得这没什么问题,因为他能透过对方的话,看到自己的感受,之所有泪崩,是因为自己曾经也承受过这样的枷锁,害怕别人不认可自己,推己及人,所以感同身受。
他是一个能看到自己感受的男人,能哭出来,是好事。
因为大多数成年人都很怕把自己脆弱的一面拿出来,在往事中遭遇的创伤,没来得及修复,就被迫赶紧爬起来往前走,不得不把真实的,未经释放的感受强压进心里。
时间久了,堆积得越多人心就会越麻木。
我还很喜欢大张伟,虽然他总是以北京男孩儿独有的“吊儿郎当”示人,但听过他说的话,读过他文字的人,都能体悟到他是一个温柔细腻的男人。
有一次,在某档节目中,主持人读到他在微博上写过的一段话:
有开心可寻,有朋友可交,有家人可依,有的吃,有人爱,音乐炙热不改,天真之心不灭,不悔恨昨天,不惆怅明天。
这段话让现场所有人脸上都浮现出感动的表情,真假先不论。
但大张伟听完这段话后流下的眼泪,一定是真的。
人,因为真实而脆弱,但也会因为真实,攻而不破。
虽然现在我的“眼泪羞耻症”还没好,但已经减轻了很多。
之前参加过一次线下疗愈活动,看到别人哭的时候,我心里还在想,一会儿绝对不能流眼泪。
可真轮到自己开口讲述的时候,根本控制不住。
但神奇的是,那次我心里的恐惧小了好多,也许是活动主题的原因,也许是周围的人群和环境让我感到安全。
至少不会有人指责我,嘲讽我,说出那句最伤人的,你至于吗。
成年人能够大方承认自己爱哭,并且敢于在人前落泪,这种能力很珍贵。
至少说明你的感知力还没有钝化。
我想,其实每个在社会上摸爬滚打的人都已经锻炼出了,能独自咬牙挺过生活磨难的能力。
但是如果可以,我仍旧希望你能遇到一个,可以在对方面前放声痛哭的人。
比起被喜欢,我希望你被爱。
比起被理解,我希望你被看见。
你的眼泪从来不是懦弱,而是你最大的勇敢。